姚冰出了教室,左右看看。走廊空空無人。滿意的點點頭,一改之前的縮頭縮尾,大搖大擺的向樓梯口走去。
丁璐早與其他同學回家了,霍炎焱更是在幾天前就拋下她獨自和凌波“雙宿雙飛”,此時她在全校同學都回家之后,一個人走在空曠的學校里,真是凄涼?。?
“姚冰!你怎么又走這么晚!”
為什么!為什么!這死孩子還好意思問!姚冰怒視校門口正熱情跟她打招呼,笑的一臉奸詐的許方羽。
她不得不佩服許方羽的堅定意念,被她拒絕之后只消停了幾天,便又更加昂揚的重新進入“戰斗”。而且尚有愈挫愈勇的架勢。
這一周以來,許方羽是每日放學必會出現在她面前,然后以兩家距離很近為理由,單方面將她認作“路友”。
霍炎焱和丁璐美名其曰:堅決不做電燈泡。硬是活生生的把姚冰給變成了“孤家寡人”。
“許師兄啊!”畢竟心理年齡要成熟很多,只是一瞬,姚冰就擺出一副純真的笑臉,進行每日一次的裝傻充愣:“這么晚了,你還沒走呢?”
許方羽英俊的臉上笑意更甚:“這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多不方便啊,正好咱們一起吧?!?
姚冰裝模作樣的又向教學樓里看了兩眼,神色焦急,小聲嘟囔聲:“丁璐這死丫頭慢死了?!甭曇綦m小,但卻有質量保障,離她不遠的許方羽絕對能聽得到。
果然看見許方羽臉上疑惑頓起:“你還等人呢?”
“是??!”姚冰爽快答道:“師兄你也知道丁璐是衛生委員,每天我倆都是最晚走的,她剛才去廁所了,我還得等她一會兒?!?
“那好,我陪你等會兒吧。”
“啊……好,啊?!” 姚冰正四顧張望,聽見許方羽答話,以為他要走了,剛說了個“好”字,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兒!“那啥……師兄你先走吧,我還得等會兒,丁璐她挺慢的?!?
許方羽心想,半個小時我都等了,還差這兒一會兒功夫?于是搖搖頭道:“我沒什么事兒,再陪你等會兒。”
“別啊師兄!你們初三馬上要中考,挺忙的。您先走,您先走。別耽誤了你學業!”姚冰一聽許方羽要陪她等丁璐,有點兒急了,沒等到丁璐是正常的,等到了那才是見鬼了。你要真陪我在這兒等,那咱倆今晚都甭走了。
“姚冰,我剛才好像看到丁璐走了吧?你確定她還在校內?”許方羽一下課就跑學校門口等姚冰,她班里誰走沒走,怎么可能不知道。本來覺得好玩陪著姚冰一起演戲,可D市十一月的天也是很涼的,姚冰又只穿了個校服在門口吹北風,這么吹下去,明天準得感冒。
“師兄你認錯人了吧?我跟丁璐那關系,她哪能把我一個人扔下啊。”姚冰將作為演員所該有的專業素養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能吧!”許方羽湊近她,問:“你班是不是有個小姑娘,扎了這樣的兩個辮子”他作勢從自己左右耳后向胸前虛空比了兩下,又說:“在這兒辮子頂端還系了個小熊的頭繩?!?
“是啊。師兄你認識余珊?”放眼全學校,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這副裝扮的小姑娘,今早余珊來的時候,姚冰就為她這頭發笑了一遍又一遍。
“那就對了!”許方羽雙手一拍,拉住姚冰往車站走:“我就是看見丁璐和她一起回家的,當時丁璐還說你可能會走的晚點兒。姚冰你看,咱這兒也算是緣分吧?”
“呵呵,呵呵,呵……”姚冰干笑幾聲,心里恨不得把丁璐給生吞活剝了,這破孩子勁給自己拆臺子!“猿糞!是很猿糞!”
許方羽聽見姚冰承認緣分,似乎很高興,連連點頭:“呵呵,我早就這么覺得了?!?
姚冰憐憫的看看他:“娃是好娃,就是傻了點兒?!?
他們放學的時候正趕上下班的高峰期,候車的地方大家看上去是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處,不顯擁擠,但當車輛到站時,姚冰卻目瞪口呆的看著不知從哪里出現的人群洶涌著擠向車門口。
她記得這個城市在2000年之后市長才下了力氣整頓交通,增加車輛,因此現在的交通,實在是慘不忍睹。只是,車次少的可憐也就罷了,可惡的是,司機因為車上人多,竟然到站了不開車門,直接揚長而去。
當第三輛車停也不停的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時,姚冰咬牙切齒瞇起眼睛接著路燈昏黃的光亮,記下了那輛車輛的車牌號。轉頭問許方羽:“有筆嗎?”
許方羽從自己書包里翻出只油筆遞給她:“干嘛?”
“記個東西!”姚冰接過筆,攤開手掌,快速寫下剛剛記住的數字。
許方羽湊近一看,“遼BA3679”,竟然是串車牌號碼:“記這個干什么?”
姚冰呲呲小白牙:“投訴!”
“投訴?”
“投訴到交通局去,我看下次它還敢到站不停車!”
許方羽愣了半天,反應歸來姚冰再說什么,摸摸她的頭發,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姚冰,你怎么這么好玩呢?”
D市能夠在幾年后吸引眾多游客,一是因為面朝大海,氣候宜人,另一點就是風景秀美,而風景中,首推一舉的則是D市的夜景。
他們的初中離人民廣場很近,車站就在人民廣場附近,姚冰和許方羽最終還是沒有等到709車,乘車只有一站路,而步行回家,穿過這個廣場之后,再走幾步,也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
兩人順著廣場中間的小路,兩人慢悠悠的走著。姚冰小時候就喜歡這里,此時的廣場還沒有經過2000年的大修,一切保持著原本的面目。她望向廣場對面那座尚未移走的象征兩國友好的蘇聯守衛軍巨大雕像,由衷感嘆一下:“這個雕像我多少年沒看見啦!”
許方羽奇怪的看看姚冰,道:“你多少年沒來人民廣場了?”
姚冰搖搖頭,望向夜晚藏藍色的天空長長嘆了口氣,做滄桑狀,那樣子仿佛葉落歸根榮歸故土的老人:“我經常來這里,卻總也見不到這種景致……”說完又嘆了一口氣,望向許方羽:“你不懂,余光中叫他‘鄉愁’……”
許方羽對姚冰的這種神情早已見怪不怪,他當然不知道姚冰的特殊身份,只是以為姚冰為了拒絕他,故意為之,也不在意,只是隨著她道:“嗯,我不懂。不過姚冰咱倆商量件兒事兒吧?!?
“啥事兒?”姚冰繼續望天,天上的星星真多??!等了會兒見許方羽還沒開口說話,又忙補充了句:“只要別是讓我以身相許就行!”
“哎,姚冰,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許方羽有點兒郁悶了,這姚冰怎么有米不進呢?不說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都忒單純、忒好騙嗎?
姚冰聽許方羽這話也是一愣,揉揉望天望酸了的脖子,道:“不是都說你們這年紀的男孩兒忒純情,忒害羞嗎?你怎么這么直白呢?還有,還有……”姚冰皺著眉頭把許方羽打量了一遍,喃喃道:“我可是研究過的,你們這年紀的孩子早戀尚且發生在萌芽階段,朦朧美,你懂不?”見許方羽盯著自己不說話,姚冰擺擺手:“算了,你肯定又不懂。我教你啊,早戀這東西就跟結婚一樣,得分步驟!”
許方羽這會兒不蒙了,腦子被姚冰繞來繞去,終于有點兒清醒了,難道姚冰是嫌自己太直白了?“那你說說吧,怎么個分法?”許方羽問
“咳咳,那我說了啊!”姚冰顯得很高興,也是!研究了那么多年校園小說,這回終于有用武之地了,換誰誰都高興?!跋鹊脙扇讼嘤?,然后A覺得B 不錯,時常找點兒接口去B 的班級走動走動。當然,這里的A 都是男生。然后A有天情難自禁了,給B 寫封情書,情書內容不能太直白,不能直接說,‘B 你做我女朋友吧’你得說,”姚冰做了個含蓄的樣子,道:“‘B,我們交個朋友吧’,這叫朦朧的第一步?!?
“打住,打??!”許方羽喊:“姚冰,你的意思是我沒給你寫情書?就為這個你就把我給PASS掉了?我太虧了吧!”
“不是!你千萬別誤會!”姚冰連忙擺手,有點兒力不從心了:“感情這種東西跟情不情書沒關系?!?
許方羽心里一樂,“對!我也這么覺得!我當時就是覺得情書這種東西太虛華了!我爸小時候就告訴我,做人得腳踏實地,別整天弄些虛偽浮華的東西惹人煩!”
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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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媽媽左手固定住菜板上的豬肉,右手拿著菜刀,正“咚咚咚”切菜切得帶勁兒,忽聽一陣“叮鈴”聲響起,“老姚,冰冰回來了,你去開個門!”,姚媽媽朝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姚爸爸喊道。
姚爸爸放下遙控器,開門一看,是自個兒閨女,只是這臉色……“你這是怎么了?上學累成這樣了?”
姚冰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書包往地下一放,坐在地板上開始拖鞋,邊拖邊道:“沒事兒,我就是累了?!迸赂改高€是不放心,姚冰補充了句:“我走回來的。累了?!?
“走那么幾步就累了?”姚媽媽一手拎著菜刀,一手卡腰,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兒搖頭感嘆:“你們現在這群孩子就是吃不了苦!想當年我下鄉那會兒……”
“嗯,嗯,我知道!”姚冰忙不迭點頭,“想當年您下鄉那會兒,一人提了滿滿三大桶水,一走就是五公里!
姚媽媽噗嗤一笑,嗔道:“這孩子!”轉身重新回去叮叮當當了。
脫完了鞋,姚冰還是懶得站起來,雙手撐著地,看頭頂上的吊燈。倒不是路有多遠,只是跟許方羽這一路走的太累,簡直就是斗智斗勇。姚冰有點兒納悶,我以前多能講啊,想當初進大學的那會兒,系主任做開學動員,末尾就總結了一句話,“我們的目標不是沒有蛀牙,而是能說會寫!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那我們每個人都能成功!”乍聽起來,有點兒像詐騙集團的培訓,但久而久之,到成了他們系里私底下的“系訓”。
她自認為已經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啊,怎么到許方羽這兒來就不管用了呢?這年齡的孩子怎么那么難教育呢?
“冰冰!電話!”姚爸爸接了個電話見姚冰還坐在地上,皺了皺眉,拉她起來:“你同學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你趕快去接去!”
“喂?誰呀?”姚冰走回自己屋里,拿起電話問。
“姚冰!你去哪了??”
姚冰掏掏耳朵,將電話放遠一點兒,等電話那聲音喊完了,又重新貼到耳朵上:“蘇葉你唱青藏高原呢?跑電話里來練嗓子。”
蘇葉那頭有點兒不耐煩,又問了一遍:“你跑哪去了?我這電話都打了好幾遍了!”
“我能去哪啊,剛從學?;貋?!”
“四點半就放學了,你六點才到家?你用爬的?”
姚冰有點兒不高興了,蘇葉這陣子時不時的就跟她吼幾句,見著面了也沒什么好臉色,難道真應了那句人善被人欺?“你有事兒嗎?沒事兒我掛了!”
蘇葉在那邊倒是樂了,“哈哈哈”傻笑了一陣,直笑到姚冰都有些毛了,琢磨要不要跟蘇阿姨說說,把蘇葉該送哪送哪去,可別耽誤了,卻聽蘇葉終于止住笑,問:“姚冰你是用腦袋爬回來的吧?哈哈……”
“啪!”姚冰狠狠掛上電話!小樣的,你看我好欺負呢!
“鈴鈴鈴!”隔了不到兩分鐘,電話再次響起。姚冰不再理它,向客廳走去。
“冰冰,電話響了,估計還是找你的。”姚媽媽將做好的菜擺到桌子上,催促正在看電視的姚冰:“快去接去,前幾個是蘇葉打來的,不知道找你什么事兒,還挺急的?!?
“沒事兒,讓他響去吧,蘇葉有?。 币Ρ跉忸^上,抓了把瓜子兒,卡擦卡擦的磕著,電視里正在播放慶祝澳門回歸的宣傳片,一小姑娘后面站了一群中老年婦女,一遍遍跟著小姑娘唱“你可知馬烤,不死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雞~~~~”
“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姚媽媽一手奪過姚冰手里的瓜子,一手去接聽茶幾上的電話。
“喂?蘇葉啊,嗯,你好。找姚冰?你等下,她一會兒來?!币寢尠央娫掃f給姚冰。瞪她一眼,嘀咕道:“看看人蘇葉,一男孩子都比你懂事兒。”
“喂?你到底什么事兒?”姚冰翹起二郎腿,眼睛扔盯著電視機,宣傳畫面已經換成了澳門各處景觀,新馬路,博物館教堂,大三巴牌坊,畫面轉來轉去,就那么大點兒地兒。
之后場景再次變換,姚冰正看到澳門人舉著國旗,站在廣場上熱淚盈眶的歡呼,還有老年人在哭訴被殖民的悲慘生活,真是苦啊!突然聽見電話里,蘇葉又是一聲吼?!耙Ρ∧懵犚娢艺f話了沒?”
“??!聽見了,聽見了,你說吧,到底什么事兒?”
蘇葉停了一會兒,吸了口氣,聲音終于緩了下來:“你要的那本書,我姐找不著了,她說你要是不急著要,就再問她同學借借,不過有的可能性挺小的?!?
姚冰經蘇葉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來前幾天,余珊的歷史書丟了,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蘇葉有個曾經跟他們同校的姐姐,現在已經上高一了,初中的歷史書也用不著,便托姚冰來問蘇葉借書。
現在聽蘇葉說他姐的書也沒了,姚冰還真有點兒為余珊著急,歷史老師是個嚴厲的中年女人,這幾節課余珊都是下課就跑出去借書,還不能被老師發現,怎一個慘字了得。姚冰替余珊嘆氣:“就是沒有了,也沒辦法,謝謝你姐了!”
蘇葉“嗯”了一聲,再沒有下文。姚冰問:“你還有事兒不?沒事兒我掛了啊。拜……”
洋鬼子話剛說了一半,便聽蘇葉突然問了句:“你今天還是和許方羽一起回來的?”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
“沒什么我掛了啊?!币Ρ鶆倢㈦娫拸亩溥吥瞄_,又聽蘇葉喊了聲,“你先等下?!?
“啥事兒?”
“那個……許方羽,嗯,你,你還是離他遠點兒吧。”
“嗯,我是想離他遠點兒的?!?
“你知道就好。你想,就你那樣的,和那個辛琪差那么多,人家許方羽憑什么看上你啊?”
姚冰有點兒不愿意聽了,這話說的,看上我怎么了?我差哪了呀?!
“哎!”蘇葉嘆了口氣,“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你不愿意聽我也沒辦法。我爸說了,人不能被虛華蒙蔽雙眼。許方羽現在對你都是那些虛華,你的管自己的眼睛!”
姚冰想起放學時許方羽對他說的那句話,倒是樂了:“你爸和許方羽他爸倒是挺像的呀!老戰友吧?”
“咦?你怎么知道?”
“他爸也是這么教育他的來著。”
蘇葉沒理她,繼續說想了好幾天的臺詞:“管他誰爸說的,你都得記著,許方羽在初中這三年,什么漂亮女生沒見著啊,據說他還上初一呢,就有初三的女生給他寫情書,你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這種常識問題還是分得清吧?”
姚冰聽蘇葉這種說教的口氣,不禁感到有趣:“蘇葉,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怎么,你也三八的關心起這些緋聞了?”
蘇葉哼了一聲:“我關心這個干嘛?我姐和他們一個學校兩年,有什么事兒是我不知道的?”
隔了一會兒,蘇葉見姚冰沒有反應,看不見她的臉色,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蘇葉又補充了句:“總之,你得記住自己和別人的差距!”說完撂下電話,長長輸出一口氣,心里終于舒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