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大開學晚, 軍訓之後上了一個星期的課,就又要到了十一長假。霍焱炎中午和姚冰一起吃飯,剛剛吃完, 就有電話響。姚冰接起來:“丁璐?”
“姚冰, 十一小學聚會去不去?”
丁璐說話和她性子很像, 急三火四的。姚冰愣了下, 看了眼一旁的霍焱炎, 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去哪?”
“小學聚會呀。謝亞琴辦的。”
這個名字又讓姚冰實實在在的愣了一愣。謝亞琴……多少年沒有聯繫過的人了呢?小學之後,似乎就跟這個人失去了聯繫。後來做了文藝兵, 雖不像正規兵那麼嚴格,但總歸管理嚴格, 極少允許回家。姚冰他們也就從那時候起與謝亞琴斷了聯繫, 這時候再提起這個人, 真是震驚。
姚冰在這邊問霍焱炎:“十一小學聚會你去麼?”
丁璐說話的聲音已經順著話機聽筒傳到了霍焱炎耳朵裡,霍焱炎點點頭:“多少年沒見到謝亞琴了, 是得去的。”
聚會的地點定在謝亞琴家裡,他們家沒有搬,還是跟蘇葉他們一樣,住在軍區大院。雖說是小學聚會,其實也不過以前關係很好的幾個人湊一起熱鬧熱鬧。謝亞琴真是變了不少。姚冰印象裡, 以前的她不過一個小姑娘, 因爲跳舞的原因有點兒瘦, 偶爾也會有些孩子氣, 與現在站在她面前這個英姿颯爽、亭亭玉立、進退得體的女孩兒真是不一樣。姚冰不得感嘆一聲, 部隊真是一個鍛鍊人的地方。
姚冰算是轉學生,所以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沒有他們興致勃勃, 霍焱炎是一假“舊人”,每次提到六年級之前的事情,她都在一旁呵呵傻笑,嘴裡說著:“是啊,是啊”,然後偷偷覷一眼幸災樂禍的姚冰。
正聊得開心,卻聽謝亞琴說:“凌波也真是,就在我家旁邊,也不過來。”
姚冰想起第一次來謝亞琴家,霍焱炎走錯門,到了凌波家裡,也是因爲那件事,才使凌波跟他們走到了一起,一直走到現在。不無懷念。
姚冰小心看了眼霍焱炎,對方淡笑不語,彷彿連表情都沒有變化。謝亞琴還不知道他們的事情,又說:“不然打個電話問問,他一大早出門,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吧。”說著就要去撥電話。
張寧小時候就喜歡謝亞琴,現在雖然覺得那時候的感覺荒唐,但還是惟謝亞琴之命是從。趕緊附和著拿了電話撥過去:“凌波?在哪呢?”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張寧皺了皺眉說:“咱幾個這麼多年沒湊齊了,你這時候又有事兒,真實大忙人……行行,忙你的去吧……嗯。嗯。好,掛了。”
張寧聳聳肩:“去他奶奶家了,說是過節,家裡人都得過去。”
謝亞琴嘆口氣:“看來是真有事兒了,今天早上確實看到凌阿姨和凌叔叔拎著東西往外走。”想了想又說:“跟他鄰里鄰居的住著,但一般還真是見不到。一直想把大家都聚到一起的。真是……”
一旁吃水果的蘇葉說:“要不晚上吧,晚上咱找地兒接著續,到時候他也沒事兒了。”
丁璐一聽晚上還有活動,一時兩眼發光:“晚上?通宵麼?!”
“你心倒挺野的,還想通宵呢!”姚冰看她一眼,“你媽能讓你夜不歸宿?”
“那有什麼不能?我跟你們一塊,我媽通情達理也知道咱們多年未見了,多不容易啊。”
謝亞琴去自己屋子裡翻了會兒,拿出來張會員卡,興高采烈的:“蘇葉這主意好,不然晚上去唱歌吧?我這正好有張會員卡。”
丁璐搶上去看了眼,驚訝道:“你不說自己在的地方荒郊野嶺?怎麼還有這麼繁華的東西?”
姚冰聽她一叫,禁不住也湊上去看,竟是一張好樂迪的會員卡。當下跟著排版,“行。就去這兒吧。”她自從上次跟許方羽在好樂迪鬧了那麼一次,就再沒去過那兒。
幾個人商量好了,打電話通知凌波,又預定了包間。下午蘇葉、張寧、丁璐和霍焱炎湊在一起打滾子,姚冰的撲克沒有難度的還可以,這“滾子”雖說D市人都會,只是她從小到大,被霍焱炎訓練了這麼久都不得要領,於是和謝亞琴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蘇葉和霍焱炎一幫,打的風生水起,把丁璐張寧打的臉上貼滿了紙條“垂簾聽政”,偏偏丁璐兩人還鬧內部矛盾,互相埋怨對方不會打牌。姚冰和謝亞琴停了談話,也湊過去看熱鬧。正看的起勁兒,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三隻小熊的音樂,很是鬧騰,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竟然是媽媽的電話。“喂,媽媽。”
姚媽媽似乎是有急事,問她:“你在哪呢?”
“謝亞琴家啊,哦,晚上我們要去好樂迪唱歌,晚點兒回去,媽媽你們別擔心。”好樂迪離他們家不遠,他們決定去唱夜場,七點到十點,三個小時,之後再一起回家。
姚冰本想晚上再打電話通知下家裡人,免得爸媽擔心,沒想到姚媽媽現在就打來電話。姚媽媽卻在那邊說:“晚上你爸爸一個朋友要請咱們家吃飯,你看看能不能回來一趟?”
想不到事情竟趕到一塊兒,其實她向來不喜歡跟大人們出去吃飯,坐在一邊當陪客實在無聊。所以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姚媽媽又問了一句:“冰冰,你聽見了嗎?”
“能不能不去呀?”枯燥的吃飯和唱歌比起來,她當然選後者。
“人家也是一家三口,你不去像什麼樣子?”姚媽媽沉吟了一下,想到她可能是因爲同學多年未見不忍這麼早離開,於是寬限了下時間:“也不用你現在回來。晚上六點吧,你直接到某某飯店去。嗯,回家換件衣服再去,別穿的邋里邋遢的”成年人的眼光畢竟與年輕人不同。姚冰穿衣服都以休閒爲主,怎麼隨便怎麼穿。遇上與同學出去玩,更是隨意。
姚冰一聽這時間,就泄了氣,六點到,他們這一局得七點才能開場呢。但若是不去,確實不懂事了點兒,只得不情不願的點頭答應。掛了電話看看時間,竟然已經過了四點半,再呆下去可是趕不及。
蘇葉扔出兩張大王,恰好收了張寧丟出來的兩張K,看著張寧一張臉痛苦不堪,得意的笑笑,又擡頭問姚冰:“你媽打電話有事兒?”
“哦。”姚冰悶悶的點點頭,順便也跟大家說:“不好意思了,我今晚是去不成了。”
謝亞琴“啊”了一聲:“怎麼凌波能來,你又走了?家裡有事兒?”
“嗯。晚上得回去吃飯。六點到,”又看了眼表,惋惜的說:“我得回趟家,現在就得走了。”
“這麼急?”
“嗯。”
大家見她確實有事,雖然不捨但也不能強留,謝亞琴到搶先一步到玄關處穿鞋,說:“我送送你吧。現在大家都去了大學,空閒時間多了,以後再聚。也怪我今天選的時間不對。”
姚冰拿了包往外走,連連擺手:“別送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你這樣可見外了不是?”
快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前方轉彎處走出一男一女,女孩挽著男孩的胳膊很是親暱,姚冰愣了愣,那女孩的長髮燙成了時下流行的大卷,披在肩頭,雖然背影熟悉,但她一時也想不起這人是否認識。倒是那男孩,姚冰覺得即使他的短髮留成長髮,再燙成大波浪,她也一眼就能認出來。只是因爲他身邊突然多出一個女孩子,令她不敢相認。
那兩人走到門口的一株柳樹下,便面對面站著說話。
姚冰停在原地,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待到門口,與兩人碰見,很客氣的笑:“嗨,許方羽!在後面就覺得眼熟,沒想到真是你。真巧!”她將“巧”字咬的很重,許方羽臉色瞬間白了一下。
她又看了看那個許方羽旁邊的女孩,不由笑的更加燦爛:“竟然是辛琪!哎呀,你頭髮燙成這樣,我在後面都不敢認。”以前見面好歹她會叫一聲:師姐。現在乾脆省了這個稱呼,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氣,故作熟絡的上前挽著辛琪的胳膊,笑瞇瞇的看看她的頭髮說:“上海是不是很流行這樣的髮型呀?我媽媽單位一個阿姨前幾天去了趟上海看她女兒,回來時也剪了這麼一個頭發,人人都說她這頭髮一剪,生生年輕了二十幾歲,年近五十的人了,這樣一看倒像個黃花大姑娘。”說完又感嘆一聲:“可惜高考數學考砸了,不然去了上海,也跟你一樣了。”
這句“一樣”也算是一語雙關,暗示了辛琪現在這樣跟許方羽一起,純粹是因爲她當時沒有考到上海。被她鑽了空子,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懂。
辛琪如今也是大三的學生,又在上海呆了這麼多年,做事成熟是一定的,被她說成這樣也不惱怒,只是挽著許方羽淡淡的衝她笑:“這頭髮也是才燙的,因爲要去方羽家裡,你也知道上了歲數的人,總是喜歡成熟端莊點兒的打扮。”說完又上下打量了下她的裝束,但笑不語。
姚冰沒說話,也不見神情懊惱,兩個人對著彼此友好的笑,好像真是老友重逢。
還是許方羽最後打破詭異的沉默:“姚冰,你……你怎麼在這兒?”
姚冰沒有看他,眼睛注視著前方一點:“來同學家裡玩玩,正要回家。誰想到能碰見你。”
沒有了下文,許方羽也是一徑沉默。從他們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年,他始終比她高兩屆,始終在她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又要先她一步離開。然後再是等待,再是離開。這種戀愛,不能說不累。之前總以爲自己是習慣了等待,可以等上三年,四年,五年,十年。他們一起七年,之前楊崢與他玩笑,說他們過了七年之癢就是圓滿。七年……看起來很長,足以瞭解一人的所有,可是真正算起來,這七年之中,完完整整一起的日子,卻只有兩年罷了。少年人的心思總是這樣不定。他想,他只是累了。所以選擇了離他最近的溪流,不再去翻山越嶺,找尋不可達到的目的地。
她突然覺得很累,剛纔那一番口舌之快實在無聊。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忽而擡起頭看著許方羽說:“我晚上還有事,要先走了。”見許方羽沒有反應,又極其鄭重的說:“師兄……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往前走。
一句“師兄”說出口,彷彿一道響雷,劈的許方羽渾身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