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蘇靖南正在輸液,梁雨姍坐在旁邊陪著他。
“今天,良辰陪小尋去玫星鎮了……”梁雨姍對蘇靖南說。
“嗯,那里有她的記憶,她應該去看看。”
“可是,那里畢竟是良辰母親出事的地方,我真怕良辰會觸景傷情。”梁雨姍織著手中的毛衣,小聲說。
蘇靖南眸光一閃,聲音輕輕地說:“我想,良辰長大了,應該能夠走出自己心中的陰霾了,我們不能老是覺得她還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有些事情,必須要學問面對,別人無可替代。”
梁雨姍緊盯著蘇靖南,將他認認真真地打量一番,弄得蘇靖南非常不自在,笑著說:“喂,你別這種眼光看著我,我覺得心虛,到底怎么了?”
梁雨姍微微一笑,眸光中滿含著深情,這么些年,他們一直相敬如賓,在彼此的眼中,對方就是他們一生中最好的伴侶。
“我覺得你住院這段時間,越來越像一位哲人了,真是讓人佩服。”梁雨姍說道。
“是嗎?那你是在夸獎我了?”蘇靖南眼睛里閃著淚花。
“當然……”
“那我現在符合你的要求了吧,想當初,我追你的時候,你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蘇靖南同學,我喜歡的是哲人,不是你這樣的像清湯掛面一樣的男生。”
“呃……我記得當時你說,梁雨姍同學,請注意用詞,清湯掛面指的是女生,再說了,哲人的對立應該是愚人……”
回憶起從前,兩個人的眼睛里都閃著激動的光芒,仔細觀察,兩個人的眼角都有淚花閃爍。
柏油公路上,七八個小時的路程,蘇良辰有一絲疲憊,可是旁邊的葉尋卻一直精神飽滿。
兩個人換開著車,快到玫星鎮時,蘇良辰讓葉尋休息一會兒,自己來駕駛著車子。
一進入玫星鎮,不是記憶中的蕭瑟模樣,原本印像中厚厚的積雪被楊柳依依的綠樹所代替,整個小鎮上顯得生機勃勃,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蘇良辰將車子停在一邊,用力擦了擦眼,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她記得自己那次來時,這里一片荒涼,積雪覆蓋的道路又硬又滑,并且她好像還摔了一跤,蘇良辰想到這里,眼前出現了第一次與喬司離來這里的情景,不由得蹙起眉毛,暗暗地埋怨自己,為什么這種時候要想到他。
正是因為與喬司離來過,所以,造成了她對玫星鎮的感覺不是很好,但是現在看來,當日的想法卻是錯誤的。
夏天的玫星鎮,仿佛是一條裙裾飛揚的彩綢,從地圖上看,玫星鎮就像是一個羞澀的少女,正用纖細的手指牽著夏城的衣襟,她的身旁就是亙流流淌的大海,一碧萬頃,將玫星鎮緊緊擁抱。
葉尋微闔著雙眸,往日盤起的秀發,此刻正披散了一肩,在海頭的吹拂下,隨風飄搖,紅色的小絲巾隨意系在白皙的脖頸之間,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更加嬌嫩,蘇良辰將車子停在了路邊,側眸看向葉尋。
她剛想張口,發現葉尋已經睡著,胸脯一起一伏的,發出均勻的呼吸。
蘇良辰將車窗搖上,然后拿了一件外套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她覺得眼前的葉尋有一種說不出的美麗,讓人不忍心打擾她。
蘇良辰打開車門,出去買了些吃的東西,剛坐進車里,就發現葉尋已經醒了,她伸了個懶腰,笑著說:“瞧我,竟然睡著了,對了,良辰,我們到了嗎?”
“姑姑,我們到了,您說,想去哪逛,良辰樂意奉陪。”蘇良辰將零食遞給葉尋,一擰鑰匙,車子發出了轟鳴聲。
“我記得那邊有個游樂場,不如我們先去那吧——”葉尋聲音里透著一種淡淡的憂傷,蘇良辰以為是葉尋想起了從前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便也沒有在意,腳下一踩油門,往游樂場開去。
路兩旁是整齊的樓房,粉墻紅瓦間,一墻墻爬山虎綠油油地伏在墻面上,風吹起來,綠葉搖晃,就像是一排排浪花,在陽光下歡騰跳舞。盛開的桔梗花吐露著芬芳,藍紫色的花朵在陽光下,展示著她柔美的腰身,為夏日的天空畫上了一抹美麗的色彩。
“沒想到這里的夏天這么美麗,和冬天截然不同呢。”蘇良辰禁不住夸贊道。
葉尋微微一笑,眸光從窗外移了回來,盯著車子前面晃動的搖頭娃娃,淡淡地說:“美是什么,美只是我們的一時感覺罷了,心曠神怡時,覺得一切都是美的,苦也是甜,丑也是漂亮,可是當心情不好時,一切都是灰色的,平素里那些看起來美的東西,再怎么看也不再美麗。”
蘇良辰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她不明白姑姑為什么這么憂傷,她望著葉尋,試探地問道:“姑姑,你……沒事吧?”
葉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急忙一揚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事,我只是有感而發而已,想起我和爸爸年青的時候,告訴你,我們可是從玫星鎮長大的,那時候,這里雖然光禿禿的,但是卻讓我們度過了歡樂的童年時期,再后來,我們長大了,于是就各奔東西……”葉尋的眸光里蒙上了一層不易察覺得憂傷。
蘇良辰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沒想到姑姑也是位哲人,說的話有時讓人聽不懂,生平她最煩的就是猜謎似的話了,可是每想到,最近卻讓她碰到了倆,一個是爸爸,再一個就是姑姑。
這兩個人說話太跳躍了,她反應不過來時,話題已經急轉下一個了。
游樂場還是那么破舊,幾乎和記憶里沒變什么樣,蘇良辰與葉尋下了車子,兩個人走走停停。
“原先這里是一個繁華的地方,沒想到,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將這里燒成了灰燼,那些原有的設施都被破壞了……”
“呃……”為什么這話聽著這么熟悉,哦,對了,好像喬司離也說過,蘇良辰不禁笑了起來。
“良辰,你笑什么?”葉尋回眸看她。
蘇良辰迎著陽光,笑著說:“姑姑,你知道嗎?我曾經和一個人來到這里,當時他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什么同樣的話?”葉尋的聲音里顯得納悶。
蘇良辰想起了喬司離,想起了他在這里的有與恨,對于一個孤兒來說,想起母親應該是既愛又恨吧。
蘇良辰無法想像喬司離的感受,但是一想起他的身世,蘇良辰就沒來由得心痛。
“姑姑,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曾經說過,這里原先很繁華,但是就是繁華的背后,也隱藏著一些無法改變的悲……”蘇良辰望了一眼葉尋,發現她正一臉納悶地望著自己,蘇良辰接著說,“姑姑,你知道嗎?聽說那個地方曾經有一個男孩,在大雪的夜里坐了一個晚上,可是卻始終沒有等來他的母親,直到早上,他才知道,他被親生母親遺棄了。”說起這段故事,蘇良辰就替喬司離感到傷心。
午后的陽光,絢爛而耀眼,與高聳入云的香樟樹緊密相貼,在枝葉的縫隙間形成了一個美麗的光圈,地面上形成了一圈圈斑駁的光影,蘇良辰漫不經心地踩著光影前進,將喬司離的故事轉述出來,她不知道葉尋聽過后會說些什么。
“良辰,你說些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呢?”葉尋隱隱地覺得自己好像離那個事實很近了,她竟有一種無法遏制的恐慌和懼怕,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自己到底會怎么樣。
“姑姑,我說在那里有一個小男孩被遺棄了,他自己在雪夜里等了一夜,那個母親太狠心了,你說是嗎?”蘇良辰想起當日喬司離痛苦的樣子,不禁站在光影里,呆呆地望著那個臺階,甚至想,如果當時自己在那里就好了,她可以陪著他,或者可以領他去自己家,一個那么小的孩子,在那個冬夜里,該有多么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