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揚的車開的又快又穩，很快，不出半個小時的時間，車子已經到達了顧氏的樓下。
我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想下車，誰知道徐揚這時突然轉頭說了句：“何小姐，需不需要我在這裡等您回去？”
我聞言怔了一下，然後答道：“不用了，待會兒我自己走。”
徐揚頓了頓，好像還想跟我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下車之後，我很快進到顧氏大樓內。現在正是午餐時間，公司的員工來來往往的進出，三人結伴兩人搭夥地說笑著，一派平和安詳。
我忍不住在想，顧衍希應該是還沒將顧氏出問題的消息擴散出去，不然的話，大家怎麼也不會如此輕鬆放心。
只是多想無益，我快步來到公司的前臺，那裡的員工還是認得我，我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想見你們顧總。”
“這個……”小姑娘有些爲難，“您有預約嗎？”
“沒有，你給他打個電話，說我今天一定要見他。”
……
五分鐘之後，我乘著電梯來到了十三樓的總裁辦。
剛纔聽前臺那邊說，顧衍希最近都謝絕訪客，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擋了回去。
但他聽說是我來了，卻是直接開口讓我上去。
我走到他辦公室前時，不知道爲什麼，來時的勇氣突然泄了一半。
也許是想到了李叔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他說公司的情況不太好，還有……顧衍希也不太好。
其實就算是公司或者錢沒了都沒關係，沒了可以再掙回來，但是人要是……那該怎麼挽救呢？
我之前再恨顧衍希，可卻從來都沒想過讓他消失，也沒想過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可現在這一切好像正在慢慢發生，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在門口猶豫踟躕了好久，我才終於敲門走了進去。
跟上次進到這裡的心情相比，這回雖然沒了那時冰冷疏淡的排斥，卻平添了幾分說不清的膽怯。
進去之後，我看到顧衍希坐在偌大辦公桌的後面，沒正對著門口，而是轉身看著窗外，整個人靠在軟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進門的動靜讓他回過神，很快他轉過頭看向我，目光沉定。
“你來了。”他淡淡說了句，然後起身向我走過來。
我看著他依舊蒼白的臉色，一陣痠疼便襲上心尖和眼眶，讓我驀地撇開頭。
顧衍希去給我倒了杯熱水，接著示意我過去坐。
我暗暗深呼吸一口，將眼中的淚意憋回去，接而走過去坐到他的面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
嗯，要不是李叔把這些告訴我，我現在還被矇在鼓裡，所以此時我不能先自己暴露出來。
因爲依照我對顧衍希的瞭解，他從來不喜歡把自己的軟弱和困窘展示出來。
驕傲，自負，冷漠，陰狠，他就是這樣的人。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驅走了身上的涼意，也讓自己不安的心稍稍平復些許。
顧衍希靜靜地等我喝完，然後才緩緩開口道：“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擡眼望向他：“上次我們還沒談完，我來找你接著談。”
顧衍希聞言挑了挑眉，對我的話不置可否：“好，你說。”
我自認沒辦法一直跟他對視，所以此刻微微移開目光，低著聲音道：“我要跟陸行洲離婚的事，還有跟霍南澤牽扯在一起的事，你說會幫我處理。”
顧衍希點點頭：“不錯，可如果我沒記錯，你說過不需要我的幫忙。”
“對，我是說過，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毫無退縮和窘意，“你就說，那些話還算不算數吧。”
顧衍希這時瞇了瞇眼睛，又伸手鬆了鬆領口，才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出什麼事了？你那倔脾氣，能輕易改主意？”
“別說的你很瞭解我似的。”我語氣平白地有些衝，哪怕我一直竭力忍住，可看上去還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小老虎，“我是什麼樣的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好，好。”他此時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要是按照以往的認知來說，他這是跟我“投降”了。
“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們兩個那邊，我會盡快幫你解決，不用擔心。”
聽到他的話，我心裡沒有絲毫的暢快和輕鬆，反倒是多了幾分揪心的瑟然。
可我知道，話不能說到這裡，我還要繼續說下去。
“你說會幫我，那你現在說說，要怎麼幫？”我故意讓自己的模樣看上去跟往常無異。
而顧衍希也沒有絲毫的懷疑，頓了頓，他說：“我會幫你找個好律師，跟陸行洲的離婚的時候，起碼要爲你爭取最大的權益。”
“嗯，還有呢？”我勾了勾脣角。
“霍南澤雖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但是也未必沒有軟肋，他回南城的目的，我已經查到了。放心，有了這一點，他肯定不會再糾纏你。”
自始至終，顧衍希的語氣都很平靜，平靜到，好像是在交待他離去之後的所有事。
我看著他有些清灰的眉眼，嚥下喉中的哽痛，擡高語調道：“就這些啊，還以爲你有什麼好辦法。”
“這還不夠？”他聞言顯然有些詫異。
“是啊，不夠。我沒了婆家，又把追我的男人給趕跑了，那我以後一個人該怎麼辦？你替我想過嗎？”
顧衍希這下無言了，還有些捉摸不透地審視著我。
或許我在他的眼中才是捉摸不透的吧，因爲按照之前我們兩個勢同水火的關係，我怎麼也不該對他說出這番話來。
可就是這樣纔是我想看到的結果，我不能總是讓他看到心裡去。
良久，他才緩聲道：“還有什麼要求，你儘管說出來，我能做到的都答應你。”
我裝作思考一番的模樣，之後纔開口道：“我離開陸家之後，陸氏也不能待了，而且以我這樣的身份，南城之內估計也不會有哪個公司會要我。這樣吧，你在顧氏裡面給我安排個職位，不用多厲害的那種，普普通通的員工就可以了。”
我之前大概能料想到顧衍希聽到這些話後的反應，所以當他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我時，我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波動，一切如常地看著他。
而我也在等他的答案。
顧衍希一向是個做事果決的人，我從沒看他因爲一件事猶豫這麼久。
過了會兒，還是我先耐不住性子問他：“你到底同不同意？”
顧衍希這才慢慢開口：“你是說認真的？”
我呵笑一聲：“我還犯不著大老遠的過來跟你開玩笑。”
他又盯著我看了看，才斂著神情說道：“這件事讓我考慮考慮。”
考慮，考慮該怎麼拒絕我，不讓我知道顧氏的現狀吧。
可我向來都是下了決心就不回頭的人，哪怕這次我並不清楚自己到底爲什麼倉促之間做了這樣的選擇，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我退縮。
我向後面的真皮沙發一靠，淡淡說了句：“好吧，我給你考慮的時間，十分鐘夠了吧。”
顧衍希見狀眉頭一皺，他應該也看出來，我這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只是他還在爲難什麼呢？
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他對我的態度不同了，不然的話他不會三番兩次地提醒我離開陸家，也不會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站出來說要幫我解決。
一直以來我之所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對他還存著怨恨。
而當知道他的病，還有顧氏的困境之後，這些埋藏在我心底的怨恨，突然變得不那麼強烈了。
我也承認自己太沒用，太軟弱，可是這一回就讓我軟弱最後一次吧。
我真的沒辦法看著顧衍希，看著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我血脈相連的人，就這樣慢慢離我遠去。
哪怕我之前再恨他，也希望他能活著。
又過了些許時候，我聽到顧衍希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來：“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剛纔說的都是認真的？”
我聞聲看向他，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避：“是，我很認真。”
他頓了頓，少有地先移開目光，不再看我，不過他內心的猶豫和掙扎，我卻很清楚。
但我也有信心，他再不願意，也沒辦法拒絕我。
果然，最終他說：“好吧，我找人安排一下，你想來隨時就來吧，要是乾的不順心了，也隨時可以走。”
我看著他無可奈何又不得不妥協的模樣，有一瞬間真的有種錯覺，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的顧衍希，對我就是如此。
哪怕我提的要求再無理，他也事事都會答應，生怕哪裡惹我不高興，那樣的話我可以一連幾天不理他。
可那畢竟是從前了，顧衍希，你現在爲什麼又對我如此。
是不是你是想到自己的病，覺得以後很可能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所以纔在這個時候如此遷就我。
可是我還是不開心怎麼辦？
知道了你的病不開心，按照計劃來到你的公司還是不開心。
你讓我這麼不開心，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