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齊閎一邊站起了身,往門口走去,但被守在門口的兩人擋住了去路。 這兩個人之前一直沒什么存在感,包括齊閎詆毀蔣箏時也毫無反應,但現在走近了蔣箏才發現他們臉上的怒意。
齊閎:嘖,又是‘箏先生’的腦殘粉。
“你后悔簽訂契約了?”蔣箏問。
齊閎:“早就后悔了。”
蔣箏:“我第一次聽說簽了寵物契約的人后悔。”
齊閎回頭看向他:“如果真的從來沒有人后悔過,那我也非常驚訝。面對仿佛靈魂被替換了的愛人,他們怎么能不后悔呢?我不需要沒有自我的愛人。如果寵物契約非得抹殺寵物的自我意識,那么……我反正是不能接受的。”
蔣箏:“不是抹殺,是將寵物的心思完全定在主人的身上。”
齊閎:“那有什么區別?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沒有自己的小算盤?”
蔣箏:“你的意思是說,你能容忍你的愛人將來有一天算計你,背叛你,甚至要你命?”
齊閎:“好像你說的和我說的不是一回事吧?小算盤怎么就成了要人命了?我覺得再親密的愛人都應該有各自的隱.私空間,起碼私房錢得有。”
蔣箏:“所謂‘最親密的愛人’難道不應該同舟共濟嗎?”
“……”齊閎沉默了好一會兒,總結,“我覺得我們沒有交流的必要了,三觀都不同,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對方來認同自己。能放我離開了嗎?我不需要寵物契約了,謝謝箏先生你這么友善地主動提供幫助,不過,抱歉,我真的不需要了。”
蔣箏沒有放行,繼續道:“寵物契約保護的是風雨同舟一生不離不棄的愛人,無論何種情況,無論對方變成了什么模樣,都會堅定不移地愛著對方,那才是寵物契約的契約者該有的態度,而不是一發現對方性子不合自己的意了就立刻翻臉不認人。”
齊閎心里也有火:“他是自己變的嗎?他是被你的寵物契約改造的!是,我是沒有體貼地陪伴助他恢復原本的性格,但如果水兒不是個獨立的人,我根本就不會愛上他。無微不至的陪伴愛護?我可沒有那種保姆耐性。你可以因此而鄙夷我,但是,如果不是你提供了一份劣質契約,我也根本不需要強求擁有保姆耐性,莫淙爍根本就不是那種只會依靠他人的廢物!”
怒視著蔣箏的齊閎發現自己吼出最后一句話時,淡定優雅的箏先生明顯渾身一震。
“怎么,被我戳中痛腳了?”齊閎冷嘲。
“住手,退回去。”蔣箏制止實在忍不住想要給齊閎一點教訓的兩個看門人的動作。
齊閎眼角瞥見兩人兇惡的表情,微微瑟縮了一下,但篤定蔣家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弄死自己,于是頃刻便又恢復了目中無人的張狂姿態。
蔣箏恢復了鎮定,說道:“你的寵物,你的前寵物,現在改名為了莫水,舍棄了從前的名字,保留你給的寵物名,這意味著……”
“這跟我已經沒什么關系了,”齊閎不承認自己心中微動,“尤其跟你毫無關系。我都對這段寵物關系追悔莫及了,他更……恨不得弄死我,也許也想弄死你。不過放心,他平民出身,又一貫理智,沒有完全把握根本不可能來挑釁齊家或者蔣家,而等到他奮斗到有能力時,大概已經不記這個仇了,他本來就是個寬容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愛上我。”
說著說著,齊閎倒有了些甜蜜感,仿佛找回了剛戀愛時的感覺。‘莫淙爍’,啊,他記起這個名字了,三年來與其說是遺忘了這個名字,不如說是刻意壓制不讓自己想起來,因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再怎么想也是徒增苦澀,他從來不是個會自討苦吃的人。
而以后,自己也沒必要再想起來,因為愛著自己的那個人找回了自我但必定不會再愛他了。自己的愛情在簽下寵物契約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亡,解約解救得了寵物,卻救不了主人。
莫水……是個好名字。銘記恥辱,警惕陷阱,掌控自己的人生。
‘為別人獻祭一切’這種事情……真是荒唐。
終于被無法溝通的箏先生放行,齊閎回到家后,讓人將水兒所有的東西就整理出來,然后又讓人查到莫水現在的電話號碼,接著毫無心理負擔地打過去,問:“你留在我這的東西,你是拿回去,還是我直接扔了?”
“哦,東西啊……”莫水頓了一下,“有些東西我要,你等一下,我發個地址給你,你把東西送那兒去。”
齊閎:“我知道你家地址。”
莫水:“當然不能是送我家,被我爸知道我還跟你個人渣糾纏不清,我這次就真的要被他打死了,你替我挨嗎?”
齊閎低笑:“替啊,當我贖罪了。”
莫水:“別。你這樣我會誤會你還想重新開始。”
齊閎:“說真的,是動過那心思,到現在為止,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心動而不僅是下.身沖動的人。當然,我知道,我沒有機會了。不過假設一下,如果我們三年前沒有簽訂契約,也許,我們就能相伴一生呢?”
莫水:“三年前的話,我會同意你的看法,不過現在,我覺得不可能,你是一個只能一起享福卻不能一起患難的人,以前我覺得憑你的家世以及還算能趨利避害的性子,不需要考慮患難問題,但是事實證明,天有不測風云,該來的災總是會來的。”
齊閎:“嗯……你說得對,本來還想約你吃個飯,讓我看看你現在如何。看來還是算了,我這個你的人生污點就該識趣地從你的生命中退出。”
莫水:“該退出是真。污點卻不盡然,鄙視你豈不是鄙視我自己的眼光?雖然我的眼光確實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是一無是處,起碼你只是人渣,而不是垃圾中的戰斗機。”
齊閎:“唔……謝謝?”
莫水:“不客氣,我就是夸夸我自己。”
“那么,”齊閎笑道,“再見,我曾經的愛人,不幸失去的愛人。”
莫水:“再見,我曾經愛過,也不后悔愛過,但絕不想繼續愛下去的……故人。”
這幾年箏先生出品的寵物契約以數量多、簽約容易等優點而在圈子內廣受贊美,雖然齊閎非常不滿這種寵物契約抹殺寵物意識的行為,但其實那種暗系腐蝕效果并非不可逆轉。
“因果關系要弄清楚,”莫淙爍對莫水解釋,“蔣箏在契約上附上暗系效果,目的是欺騙契約,使簽約容易。過程中抑制了寵物方的意識,那純屬副作用,不是他的本來目的,也不會千方百計地防止意識恢復。”
莫水:“既然是腐蝕,那么不是永久性的嗎?”
“當然不是。”莫淙爍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要相信人的自我修復能力,就像往你身上抹點硫酸,毀容是肯定的,但傷總是會好的,雖然會留疤,但那只是影響美觀,不影響生命不是嗎?蔣箏在契約中留下的暗系可遠遠不如硫酸的殺傷度,它會讓你痛,會留下后遺癥,但要說不可恢復,簡單而言,蔣箏根本沒那能力。頂天了,他就是讓你思維混亂,這靠現代的心理治療是可以治好的。”
說穿了,蔣箏只是個一級職業者,除非面對面下死手,否則他是無法對普通人造成什么嚴重傷害的。在現代社會,哪個系在一級的時候都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哦,靈魂系部分例外,他們有點跨次元了。
“也就是說,”魏希同情地看著莫水,“你會在三年后還渾渾噩噩毫無自我意識,主要得怪齊閎完全不努力地就放棄了你。就我所知,用了箏先生出品的寵物契約的人們,大多在熬過最初的一個月后,寵物方就恢復了……至少表面上恢復了。”
莫水笑著搖搖頭:“齊閎確實沒有責任感可言,就是個被寵壞的大孩子,他是不可能照顧人的,就算他當時知道——我很難想象他會一直不知道——我只需要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就能痊愈,他也只會指使醫生來處理,他自己則躲開準備坐享其成。可惜,寵物不可能親近除了主人之外的人,再出色的心理醫生在病人半點不配合的情況下也只能束手無策。我當初決定跟齊閎在一起時,想著他沒有責任感,我有就可以了,結果沒料到我也有無法負責的時候。”
“明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愛上他?”沈灼不能理解,比如他就覺得,如果自己是個自私自利永遠不考慮愛人的人,爍爍一定不會愛上他,身體綁定了也不可能,他們頂多做一對同床異夢的互助者。哦,當然,百分百契合極少極少發生這樣三觀不合的慘劇,畢竟都有那樣嚴重的不合了,也不太可能契合度達到百分百不是嗎?
莫水想了想,同意:“你說得對,真的挺不可思議的,可是,那時候,我就是有一種能拯救世界的豪邁野心,齊閎符合了我心懷天下全情付出不求回報的偉大情懷。大概就是因為我有這么偉大的志向,齊閎那游戲人間的少爺才會產生了要跟我過一輩子的沖動吧?”
魏希:“什么鍋配什么蓋。”
沈灼看向自家向導:“你還覺得你們像嗎?”哪怕算上上輩子,爍爍也沒這么具有獻身精神過,不能說自私自利,也不介意濟天下,但前提是善其身得保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