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獨自走在回宮的路上,心中卻掀起了萬丈波瀾,如果湘羽所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也就意味著她同輕雪不過都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各自揮舞著刀劍,卻不過是爲了別人的愛恨相殺。
楚洛衣一時間心亂如麻,她從來都以爲輕雪背叛了自己,而這背叛沒有理由,可是今天湘羽的一番話,卻讓她猛然驚醒,如果她所以爲的虞府的覆滅,出自歐陽千城和輕雪之手?那麼輕雪的遭遇又是誰所爲?
歐陽千城麼?
楚洛衣心中輕輕呢喃著,難道是歐陽千城一手設計了她和輕雪,利用陳府的勢力除掉楚家?
楚洛衣的心很亂,真相抽絲剝繭,在一點點浮出水面。只是她猛然間發現,這些她所以爲的愛恨背後,似乎並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樣。
回到玲瓏殿,輾轉反側了許久,楚洛衣才漸漸入睡銓。
肖湘羽回到寢宮的時候,被嚇的不輕,歐陽千城正在院子裡逗弄著孩子。
“相公怎麼還沒有歇息。”湘羽掩飾住眼底的一抹慌亂。
歐陽千城沒擡頭只是道:“寶兒一直喊著要娘,奶孃哄不了他,你又不在,我就過來陪他玩會。”
湘羽見著他沒有開口詢問,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圓案旁,靜靜的看著歐陽千城帶著孩子奔跑著,玩耍著。
一向平和的臉頰上,滿是笑容,看向孩子的目光,也帶著少見的溫柔。
湘羽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靜靜的看著面前這一幕。
“爹..爹..騎大馬..寶兒要騎大馬...”軟軟的孩子眨著靈動的眼睛,撲騰著雙手伸向歐陽千城。
歐陽千城輕笑笑,雙手托起孩子的腋下,直接將他放在了自己的肩頭,跨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好,咱們來騎大馬。”
“使不得...殿下..您可是太子..怎麼能..”湘羽見此,急的不行。
“寶兒,快下來,不要胡鬧。”湘羽趕忙將目光放在調皮的孩子身上。
‘咯咯咯..’小小的孩子卻只是咧著嘴笑,根本不知懼怕爲何物。
“無妨,他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的父親,什麼殿下不殿下。”歐陽千城不在意的開口。
“駕!駕!”調皮的孩子肉呼呼的小手拍打著歐陽千城的肩頭,樂的合不攏嘴。
湘羽見著勸說不動,也就重新坐了下來。
看著這和樂的一幕,湘羽攥著帕子的手有些收緊,難道真的要殺了歐陽千城麼?如果殺了他,寶兒就沒有爹了吧..
看著孩子晶亮的眸子,湘羽的心有些發沉。
細細回想起來,雖然他不懂朝中之事,可以卻也鮮少聽說歐陽千城嗜殺殘暴,難道說真的是因爲他同楚家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麼?
湘羽的心有些動搖了,她想,如今洛衣依然活著,她可不可以不用再爲她報仇...
不管愛恨,就這樣,和歐陽千城在一起看著寶兒一日比一日健康快樂的長大,變成翩翩公子,玉樹臨風。
時間過的久了,孩子也有些倦了,歐陽千城抱著孩子,將他哄睡了交給奶孃,看著湘羽道:“夜也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湘羽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送走歐陽千城,獨自一人又坐了好久。
次日一早,楚洛衣起身的梳頭的空檔,小六子匆匆跑進來:“主子,東陵陛下...駕崩了....”
楚洛衣梳著頭的手一頓,拿著白玉梳子緩緩落下。
終究還是去了..
垂下眸子輕聲道:“生死於同一日倒也是件好事。”
小六子現在一旁,垂著頭不語。
楚洛衣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悵,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看著面前的銅鏡,楚洛衣想起那日老皇帝的話,原來果然如他所說,並非是威脅,只是垂死之人的囑託罷了。
想來是因爲北流海心有仁義,老皇帝怕他爲人魚肉,纔會希望她能留在北流海身邊吧。
她知道老皇帝時日無多,卻沒想到這一日來的如此突然,如此之快,讓人猝不及防,可細細想來,一切卻又有著先兆。
“大殿中的情況如何?”楚洛衣加快了動作,一旁的宮婢很快爲她穿上了黑色的長裙,梳整了簡單的髮髻。
“太子正在主持喪事,武郡王一直跪在老皇帝的牀前不肯離開。”
插好幾只素白的銀釵,楚洛衣快步走向老皇帝的寢宮。
到達老皇帝的寢宮時,永和殿外有著重兵把守,巡邏的侍衛也顯著增加,原本大紅的綢緞如今都變成了白色,皇宮的上空充斥著莫名的緊張和傷感。
“太子在大殿?”楚洛衣站在寢殿外的樹叢後冷聲開口道。
小六子點頭道:“太子一直忙著在大殿操持,始終沒有來到永和殿看老皇帝一眼。”
楚洛衣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操持?我看是怕有人搶了他的皇位吧!”
小六子沒有開口,跟著楚洛衣的目光,看向不斷進入永和殿的大臣和妃嬪,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太子和陽山王手下可有就近駐紮的兵馬?”
小六子馬上答道:“康術將軍手中有三萬兵馬,駐紮在皇城北門,馬榮督尉掌管京畿之內一萬巡邏士兵,左易掌管...”
小六子快速的彙報著,楚洛衣也飛快的在心中盤算著,當小六子話音落下,便立即做出了吩咐:“立即調動京畿五千士兵入宮,五千嚴防皇城各處城門,直到北流海登基,任何人不得出城。”
“奴才明白。”
“讓康術的三萬兵馬隨時待命,太子和陽山王若有異動,隨時來報。”楚洛衣沉聲道。
小六子點頭,楚洛衣側頭看向他:“一切小心行事,沒有聖旨和太子口諭,想要封鎖皇城十分困難,若有需要,可以動用一切力量。”
“主子放心,奴才明白。”
“城門務必要把守牢固,要連只鴿子也不能放出!”楚洛衣再次囑咐著。
小六子神色嚴肅的點著頭。
楚洛衣停頓了片刻,看向天空,輕聲道:“若是用煙火傳信該當如何?”
小六子沉默著,楚洛衣心中輕道,只能同太子搶時間了,贏了,一切就會歸於平靜,輸了,便是生靈塗炭,東陵將爆發一場大戰!甚至於整個大陸的戰爭都將爆發!
小六子匆匆離去,楚洛衣看著人滿爲患的永和殿,心中升起一抹冷意,既然這毒是太子所下,想必太子對老皇帝的死一定心中有數,而前來拜祭的衆人,大多是對老皇帝衷心耿耿之人,如果所料不錯,太子是不會再放這些進入永和殿的人出來的!
依照北流海的性子,此刻必定處於極大的悲痛之中,只怕無暇顧及局勢的變化,所以她只能暫時調遣兵馬潛入皇宮,使得永和殿內的這些人不至於一直被困於此。
而兵馬一旦調動,太子必然會有所察覺,一旦太子發現不對,勢必會派人通知駐紮在城外的大軍,調遣兵力,如此一來,皇城危矣。
所以,一定要嚴守皇城,堅決不能讓太子的人馬同城外的兵馬取得聯繫,只有這樣,北流海才能在大軍到來之前擎制住太子。
一旦誅殺太子和陽山王成功,木已成舟,城外的大軍自然就會歸順於北流海。
算了算時間,楚洛衣也走入了永和殿。
永和殿裡一片悲愴,不少肱骨之臣都失聲痛哭,幾名妃嬪也紛紛落寞不已,眼神中帶著死一般的沉寂。
北流海跪在牀邊,一手緊緊抓著老皇帝的手,臉上不斷的被淚痕沖刷著,眼眶紅腫的像個核桃:“外公..外公..”
楚洛衣瞧著這一幕,靜靜的站在一旁。
老皇帝靜靜的躺在金色的龍牀上,很難想到昨日還高高的坐在龍椅上,看著一片歌舞昇平。
老皇帝的面容很安詳,帶著一抹欣慰,嘴角是淺淺的笑意,沒有怨責,也沒有恨,有的只是對世間的憐憫和包容,接受一切磨難,原諒一切背叛,寬善仁和,睿智淡薄,也許是對他一生最好的寫照。
他沒有爲東陵建樹起豐功偉業,也沒有將祖宗基業弘揚,可是卻沒有人會否認,他是一個好皇帝,博愛仁慈的皇帝。
老人枯瘦的手被北流海緊緊握在手裡,他怎麼也沒想到昨夜的見面竟是最後一次見面,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他一定不會離開他半步..
老人喃喃的叮囑還歷歷在目,枯瘦的手輕撫自己的髮絲就在昨日,可只一夜,卻陰陽兩隔,這讓他怎麼能不心痛!
服侍了老皇帝半輩子的公公站在一旁,輕輕嘆息著,瞧見楚洛衣的身影,緩緩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先帝昨夜將我喚至身邊,知道自己壽命無多,也知道武郡王必定傷心欲絕,還盼著王妃能多加寬慰王爺。”
楚洛衣頷首:“我會的。”
公公又再次道:“先帝說,緣分一事勉強不得,雖然他希望你能一直都留在王爺身邊,可若是你想離開,也不必顧忌王爺,王爺何時都不會成爲您的負累的。”
楚洛衣的目光落在牀邊的男人身上,頷首道:“我明白。”
公公這纔拿著拂塵回到老皇帝的牀邊。
陛下,您囑咐的事情奴才都做到了,相信王爺和王妃一定會除掉太子和陽山王,給您報仇。
您一輩子體恤百姓,寬待子民,怎麼會卻死在自己的兒子手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