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 太子獨孤錦的行軍隊伍行過一日後在彭城駐紮。當地郡守見著這位爺充滿寒意的臉色,誠惶誠恐地將人當祖宗一樣供著,生怕他哪裡一個不滿意就把自己給滅了。 當夜用過晚飯,將人送到房間後才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滿頭細汗!苦笑著搖頭,嘆了口氣後慢悠悠地晃回自家府邸。 “殿下……” 獨孤錦頭也沒回,問:“何事?” 侍衛容舟猶豫著上前一步,道:“是宮裡柳月傳來的消息。” 獨孤錦眉頭一皺,二話不說奪過來,只見信上寫道:李修容因賢妃之事而被獨孤寂構陷,打入冷宮後,暴斃。 獨孤錦瞳孔猛的一縮,隨即面部瞬間猙獰,有如暴怒的野獸一般,臉上因怒意竟漲得通紅。他狠狠地將信紙緊緊攥在手裡,頃刻間化爲飛灰。泛紅的雙眼瞪視著京城的方向,彷彿要噴出恨意的火舌。 容舟不禁退後了半步,額際儼然滑落一滴冷汗。只聽見獨孤錦一字一句的從牙縫間擠出三個字:“獨、孤、寂!” 容舟壓低了頭,心裡暗自焦急。 太子打小和李修容一起長大,成年之後更是暗自傾心。好不容易兩人互許了終生,不曾想她竟被皇上一道諭旨納入宮中,從此天涯兩隔。李溫華進宮當日,殿下獨自在院子裡喝了足有幾十壇的酒,整個人萎靡得不成人形,若不是李溫華偷溜出宮來探望,恐怕也沒有今日的太子。殿下對李溫華用情至深,這事兒,殿下斷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最終他壯著膽子大聲說道:“皇上如今必然對殿下起了疑心,否則也不會在這時外派殿下到邊塞。山高皇帝遠,殿下何不起兵攻入京城?現在我軍駐紮在彭城,殿下可以彭城爲據點,待屬下集齊太子府暗衛和死士,何懼他京師禁軍?別人屬下不知道,但是我們府裡的暗衛,屬下是知道的,我們不怕死!”他激動地站起來,直直望向獨孤錦,口裡唾沫星子飄飛:“殿下!您還在猶豫什麼?獨孤寂這小人都欺負到這份兒上了,您還能忍麼?” “容舟!”獨孤錦大喝一聲,揹著手轉過身去,“本宮知道,父皇一直都對本宮心懷戒心,但凡一應朝中大事,從來不讓我插手,他怕我權勢過大奪了他的位子。自古以來,皆是勇略震主者身威,而功蓋天下者不賞。所以外公一脈纔會沒落,溫華纔會離我而去……” 他回身直視容舟的眼睛。從他的眼神裡,榮周看到了燃燒起來的鬥志與不甘,還有濃烈的恨意。這是一個信號,一個讓他激動不已的信號! “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再忍!”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有了信念。李溫華便是他的信念。他大步走到桌前坐下,目光中透著堅定,對容舟下達一系列的指令:“太子府的暗衛和死士就不必召出京城了,我們來個裡應外合。速速告知季陽虎,讓他做好準備。還有,左丞相那些人就不必管了,只要到時別出亂子就好。剩下的……”他狠狠
地將手裡的筆一扔,“本宮要這隨行的十萬大軍,盡數歸降與本宮!” “屬下定不負使命!”容舟拱手,領命退下。 在他走後,獨孤錦迅速召來貼身暗衛,吩咐道:“獨孤寂心狠,也休怪本宮不留情!不管用什麼法子也好,只要讓惠昭儀死的乾淨利落,還不能讓人懷疑到咱們頭上,還得送那宋青‘上路’!再讓先前安插在戶部裡的人頂上他的位子。本宮這回倒是要看看,究竟誰狠!” “是!” 從皇宮出來的第二天,童話睡到太陽曬屁股的時間才慢吞吞地起來。一開門就看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瞬間好心情全沒了。 “我說你一大早站我房間門口乾什麼?不會想要圖謀不軌吧?”她突然雙手環胸,戒備地看著帝拂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帝拂歌難得地給了她一個大白眼,半句多餘的話也不願多說:“跟本座出府。”他頓了頓,上下將童話打量了個透,隨即涼涼地道:“穿的這樣寒磣,不知道的還以爲本座虐待你了。” 童話:“……”好好說話能死麼?! 京城裡的人似乎感覺不到朝堂中的波濤洶涌,大街小巷依舊是一片歡聲笑語。大人在的小孩的後面追趕。酒肆也大開門戶,掃徑迎客。 對於老百姓而言,改朝換代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誰當皇帝,所奪皇位的手段正不正當,都不重要。只要能夠讓他們身處太平盛世,只要能夠休養生息,那就是最好的。 成衣店與國師府隔了兩條街,帝拂歌選了最近的一條路。童話跟在他後面,眼珠子轉啊轉,一個不注意便撞上了。 皺著眉揉揉腦袋,抱怨道:“我說,你突然停下來幹嘛——”沒聽見他回話,童話擡頭看時卻呆住了,臉上是大寫的“驚”! 獨孤九韶忍不住笑出聲,這丫頭真是太逗了!面部表情真豐富!“姑娘!好久不見!” 某人的笑容閃閃發光,像太陽光一樣刺眼。童話突然感覺一陣頭疼……她看了眼帝拂歌,對方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乾笑兩聲:“呵呵呵,好久不見……” 獨孤九韶饒有興致地一展扇子,眉宇間自有一股子風流。“沒想到姑娘竟是國師手下的人,那晚姑娘何不早說?就是看著國師的面子,本王也不會與你爲難。” “……”獨孤九韶睜眼說瞎話,你不怕天打雷劈麼?!但與此同時她心裡一個咯噔,帝拂歌還不知道她那天碰見了獨孤九韶……額,應該是不知道的吧?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帝拂歌,奈何他背對著她,瞧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獨孤九韶彷彿沒發現氣氛的尷尬,兀自笑著說:“今日巧遇……” 不等他說完,帝拂歌終於出聲:“本座尚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王爺了。告辭。” “欸,等等!”獨孤九韶快步將人攔住。帝拂歌眉梢一挑,問:“王爺還有何事?” “哎呀,今日天朗氣清,又碰上國師與童姑娘,實在是巧的很!二位要去哪兒?帶上本王
吧?小王雖然沒什麼本事,但關鍵時刻還是有點用處的。” 聞言,帝拂歌低頭瞥了眼童話。後者面色貌似不太好,他點了點頭,笑道:“也好。” 童話:“……” 錦繡成衣店的客人不是很多,他們一腳踏進去,就見掌櫃的滿臉堆笑著迎上來。 想想也不覺得奇怪。她身邊的這兩個人都氣度不凡,隨便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貴。 掌櫃的笑著指了幾樣適合男子所用的綢緞,道:“不知兩位爺喜歡什麼樣的緞子?” 毫不意外的,獨孤九韶捕捉到童話瞬間發臭的表情,憋著笑手裡往她的方向指了指:“給那位姑娘看看。”‘童話:“……” 掌櫃面色頓時變了,尷尬地笑著將人領過去。 在掌櫃的命人給他們上茶的功夫,童話迅速挑了個不怎麼顯眼但也不顯俗氣的衣料,接著便讓夥計給她量身。 “國師今日怎麼有興致帶著下屬來量衣裳?如今朝堂煙波正起,國師就一點也不著急?” 帝拂歌輕啄了口茶,淡然道:“王爺你都不著急,本王有什麼好急的?” “說的也是。”前方,夥計正讓童話把手擡起來量袖口,而她的臉上已經浮現了一絲絲的不耐煩。“有件事小王一直思而不得其解,今日望國師能夠解解惑。” “王爺但說無妨。” “這位童姑娘,究竟是何人?何以得到國師的青睞,日日帶在身邊?” “本座只是看她身世可憐,纔將她帶在身邊而已,王爺想多了。” 獨孤九韶笑得都意味深長,“是麼?” 帝拂歌沒有再接話,望向童話的目光沉沉。 好不容易從夥計的手裡逃脫,童話兩三步竄到兩人跟前,問道:“你們倆剛說什麼呢?聊得很開心?” 她只看著帝拂歌,奈何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 “沒什麼,不過隨便聊聊。你說是吧?國師?” 帝拂歌直接將他給無視了,淡淡說了句“該走了”就起身往門外走。 身後掌櫃的在說:“請姑娘三日後到店裡來一趟,把新做好的衣裳帶走。” 童話回頭輕輕道了聲:“知道了,掌櫃的請回。”接著便抓緊跟上倆人的腳步。 三人並排往回走,路上無話,直到經過皇宮時,發現玄清門前正跪著一羣人,有老有少。 “欸,那些人跪在皇宮前做什麼?” “……欸,你還不知道呢吧?聽說那後宮裡魏國公家的小女兒謀害妃嬪,被打入冷宮後撞柱而死了!這不,魏國公府的人正跪著求見皇上,想要將李氏地的屍體領出來葬入祖墳。可惜啊,皇上下了諭旨,魏國公一府,不得入宮!誰求情都得死。” “還有這等事!” “可不是嘛!” …… 幾個人的對話被一字不落地入了他們的耳朵。 獨孤九韶聽見童話輕嘆了一聲,道:“這有什麼好嘆氣?李溫華是死有餘辜。” 童話知道他是在暗指那晚李溫華私會太子之事,便不再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