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中宵風露漸濃,他復又提起,微茫燈籠而我未曾挽留,垂眸一拱手……” 沈一辭一甩手裡馬鞭,問:“你唱的是什麼曲?我怎麼從未聽過?” 眼前寬闊大路朝天,四周林木稀疏,隱隱有荒涼之感。 瑟瑟寒風如刀子一般刮過,即便現下日頭正盛,但還是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童話攏了攏身上前些天剛換上的大衣說:“嗯,我家鄉那裡的歌,你自然沒聽過。” 她隨便說了句,並未有解釋一番的意思。 沈一辭聞言,隨即噤聲,倒是宋靖遠來了興致:“話說回來,童話你是哪裡來的?” 童話晃悠著腦袋,嘴裡唸叨著,大有神棍的氣質:“我自來出來,去往去處去。” “……” 他們沿著下邱城北上,出了息國邊界後進入北陵的地界。 北陵乃是北方遊牧民族,建國時間不長,由部落聯盟發展爲國家。 “好大的草原!”一望無際的青草生長在馬蹄之下,此刻卻已枯黃。 帝拂歌在她身後勒緊繮繩在河邊停下:“先休息一會兒。”說罷,他翻身下馬。 童話搭著他的手下來,望了望清澈河水裡的游魚,道:“這下我們的午餐有著落了!” “那邊有幾個牧民。” 沈一辭拴好繮繩後指著荒原那邊說,“我去問問他們最近的村落在哪兒,咱晚上好找個地方留宿。” 得到帝拂歌的首肯之後便往那邊跑過去。 童話跟著他的身影看過去,只見天際線那邊小小的兩點移動著,好似沙漠中的一粒沙。 “草都枯了,又不放牧,他們怎麼還會到這裡來?有點奇怪啊。” “誰知道呢。”宋靖遠輕輕應了一句,隨後將目光對上帝拂歌投過來的視線:“咳咳,我去找點乾柴。” 想起童話一路上都與這人同騎,又得到沈一辭的無聲“指點”,他也漸漸明白,這兩人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微妙關係。 他略有些尷尬,隨即尋了藉口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肥碩的游魚在水裡甚是歡快,看得童話都不忍心下手,奈何五臟廟還在乾巴巴地等著,她只能狠心一把了。 她運氣靈力引出河中的水,揚起的水柱中夾帶著魚,掉到地面上撲騰幾下便沒了力氣。 帝拂歌從善如流地用削尖的木棍將魚串起來,兩三下剃了魚鱗。 童話看他利落的動作忍不住調侃:“喲,動作行雲流水,這麼熟練啊~” 聞言,帝拂歌瞧了她一眼,手指微動,一串水柱就衝著童話的臉上呼嘯而去。 碰撞濺飛的水花跳珠一樣落到帝拂歌的衣袍上,晶瑩的水珠融入白色錦袍裡,形成點點水漬。 童話先是一愣,愕然眨眨眼,隨後即刻反應過來,眼睛一瞪,兩三步跑到水邊,二話不說就掬起一掊水往帝拂歌身上砸。 “好啊你,竟然偷襲!” 帝拂歌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身,急急站起來甩乾淨,不想下一秒又是一水柱襲來。 見此,他邪笑一聲,手裡剖了一半的魚也不管了,幾個大步走入河中。 那廂,童話見他走了過來,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 對方看了眼身上早已溼成一片,半點不著急,反而從
容不迫地朝童話伸出了手。 童話一頓,眨眨眼:這是要握手言和? 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帝拂歌猛地向前一抓,童話應聲“撲”入河中,頓時水花四濺。 那廂,前去探消息的沈一辭快步跑回來,扶著樹幹氣喘吁吁:“聽我說,那兩人讓我們別再往前了……他們說,前面、村、村子、有古怪……” 沈一辭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童話一聲堪稱淒厲的喊叫:“帝拂歌!——” “……” 他僵著脖子往二人方向看去,只見兩人渾身溼漉,童話整個人還“掛”在帝拂歌身上,準確地說是帝拂歌單方面拉著童話,不讓她再胡亂撲騰。 見狀,沈一辭愣是狠狠嚥了口唾沫。 遠看這兩個,何止是“美景”二字可形容? 哼,世風日下,竟然大庭廣衆之下,無視單身狗的尊嚴,肆無忌憚地談情說愛,簡直天理難容!——沈一辭內心如是咆哮。 他們在水邊鬧了一會兒,而後由帝拂歌拎著童話上岸而告終,後者臉上還殘存著某種可疑的紅暈。 沈一辭怒瞪帝拂歌:你這傢伙對她做了什麼下流事兒?! 後者僅以冷淡的眼神回擊,片刻後沈一辭偃旗息鼓,宣告了他單方面的失敗。 幾個人的動作說快也快。 除了不幸“落水”的二人,這頓飯由剩下兩名單身狗包辦。等他們烤熟之後,那倆也換好了衣服從邊上矮叢裡走了出來。 童話叼根帝拂歌遞過來的已經烤好地魚,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剛纔你說前面的村子有古怪?” 沈一辭:“嗯。據說是無人村,早前傳出了那裡曾有極有靈性的女子石像,就供奉在村裡一個破廟裡,叫什麼紅娘的。 “所有前去求姻緣的,無不是抱得美人歸或是嫁得如意郎君,漸漸開始繁華起來。 “可也就在不久之後,凡是曾經前去求過姻緣的,都在一夜之間喪命,渾身上下的血液彷彿被吸乾了一般,變成了乾屍。 “自此之後,原本居住在村子裡的牧民也開始接二連三地失蹤,直到一個不剩。這下,就真的變成無人村了。” “這麼邪門?”宋靖遠道。 沈一辭咬下一大塊魚肉:“是啊。” 童話知道帝拂歌一直想收集七塊玄墨令,眼下不禁往玄墨令方向思考。 她看了眼對方的側臉,依舊是高、貴、冷、豔! 好吧,不如走這一遭! 傍晚時分一行人方行至一村落。 漸暗的天色下,刻著無人村三個字的黃褐色大石頭在冷風中佇立著,未曾挪動過腳步,宛如靜靜守衛佇立的士兵。 陣陣冷風席捲著狂沙,童話不禁瞇起了眼睛:“果然是窮山惡水啊。” “所以出了你這個刁民?” 聞言童話弓起手臂往後就是一戳,狠狠道:“你纔是刁民!” 帝拂歌猝不及防被她猛地一擊,肚子吃痛地回縮:“你……” 童話傲嬌甩頭:“……哼!” 後面沈一辭和宋靖遠掩嘴偷笑。 他們說笑了一陣,正欲騎馬進村,另一側突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噠噠噠的有些亂。 帝拂歌聞聲停下,回身望去時正見漫漫黃沙中一隊鐵騎正聲勢浩
大地趕過來。 他目光冷峻地驅馬到路的一邊,冷著臉看著那些人直直在他們面前停下。 爲首穿著銀色盔甲,看似是將軍人物的人揚起冷槍直指衆人喝道:“你們是何人?” 童話擡眸望去,發現此人典型的北陵人特徵:深目高鼻,立體的五官顯得整張臉很是嚴肅,小麥色的皮膚經過常年的風吹日曬變得更加黝黑;黑而濃密的眉毛兇悍地向上揚起,看起來十分兇神惡煞;墨色的頭髮雜亂無章地落在腦後,胡亂地用一根繩子扎著。 若非仔細看,童話還真看不出來這頭髮被人打理過。 好在五官長得算是端正,否則就真的是不忍直視了。 “敢問這位將軍,有什麼事情麼?”童話問。 “有什麼事情?本將軍到是要問問你們,沒事跑這裡來做什麼?不知道這裡很危險麼?還不快離開?!”他濃眉倒豎,更加顯得他兇悍無比。 “我們只是想找個地方留宿而已。將軍也看到了,現在天色已晚,若是找不著住處,恐怕今夜我們都得喝西北風了。更何況……”說著,帝拂歌滿目柔情地低頭望了眼身前的童話,說:“更何況,我夫人現在懷有身孕,若是因此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童話登時黑臉:這該死湊不要臉的! 眼下不好發作,她只好忍著,等安頓下來了再找他算賬。 那邊,龍祁狐疑地審視著他們,目光好似自帶X光。 見狀,童話趕緊配合帝拂歌,回頭深情脈脈地注視回去。 龍祁皺了會兒眉,旋即又展開。 他道:“這裡不宜久留,你們外鄉人最好還是不要進去得好。” 他牽著繩子給調了個頭:“隨本將軍來,本將軍帶你們進城。” 說罷,他兀自引著幾十騎騎兵往回走,帝拂歌等人驅馬跟上。 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便將他們帶到了皇城外。 龍祁衝城牆上的官兵喊了幾聲,接著城門緩緩打開,帝拂歌等人跟著走進去。 土黃色的磚瓦一級級壘上去,高高地擋住她往上擡的視線。 高低起伏的牆體朦朧而模糊,隱隱約約透著斑駁的滄桑感。 童話揉揉因仰起而痠疼的脖頸,喃喃道:“看起來年代也挺久遠的樣子。” “只是經年的風沙侵蝕下形成的罷了。”帝拂歌回答道。 這時,城牆上下來幾個人,恭敬地給龍祁賠笑:“龍將軍,這是……”他們往帝拂歌等人身上看了一眼,眼中疑惑不言而喻。 龍祁只淡淡看了一眼,隨後說:“無事,他們只是險些進了無人村的旅人而已,本將軍纔將他們帶進來。好了,該幹嘛幹嘛去。”說完就將人都遣散走了。 “找個客棧落腳吧,下次別再去無人村,否則等你們變爲亡魂之時,可別怪本將軍沒提醒你們。”龍祁轉過身,臉色冷峻地對他們說。 聞言,帝拂歌便是一笑,什麼也沒反駁:“我們知道了,多謝將軍好意。” “哼。”龍祁輕哼一聲,接著就甩甩袖子上馬揚鞭而去。 “拋開性格不談,這人還算是不錯。”童話淡淡評價他。 “如果沒有那麼瞧不起人的話。”沈一辭說。 “行了,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