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嘴也不渴了,精神也恢復(fù)了,站起來,拍掉衣服上的灰,我上去抓起伊墨。“走吧,去島中央看看。”
他似乎有些被我的好興致嚇到了,半天才點點頭。“也好,反正閑著也沒事,觀察地形,做好長期抗戰(zhàn)的準(zhǔn)備。”
我一下放開他的手,這人,才好的心情就被他一句話湮滅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他想長期抗戰(zhàn),我還不想呢。
島上的地形還算平坦,因為處于亞熱帶氣候,所以樹木繁郁,野草深長,陽光穿透樹葉的間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伊墨拉著我的手,我們的目標(biāo)是前面那處山頭,那是島上最高的地形,應(yīng)該可以看到周圍海面上的所有情況。
過程倒沒什么值得敘述的,不過意外的是,路程中居然發(fā)現(xiàn)一處溫泉,水溫剛好,汩汩的冒著熱汽。
從昨天到今天,這一番折騰下來,身體已是又臟又乏,這處溫柔,我看著它,不由得有些心動,捧了一捧水澆到臉上,無法形容的舒爽。
挽起褲腿,也顧不得一旁的伊墨,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把腳泡了下去。
嘆了一口氣,真舒服啊!他在我旁邊蹲下,把手伸了下去,笑道:“還以為有美女入浴圖可以看呢,誰知只有半道春光。”
他半瞇著雙眼,還滴著水的指尖輕輕觸著下巴,微勾著嘴角,目光直直的盯著我,真是……一個流氓……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我,下去洗個澡還真不錯,不過……還是算了。
這人太危險。
下午繼續(xù)守在山頂朝海邊張望,可是一下午過去了,茫茫大海上,還只鳥的都沒見到過,我不禁對伊墨對話產(chǎn)生了懷疑,這是一條經(jīng)常有船經(jīng)過的航線嗎?他倒是比我看得開,說就算一輩子呆在這兒也不錯,也算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我白他一眼,呆在這兒?不知幾天我們就會被餓死,不會餓死冬天來了也會被冷死。
天色很快暗下來,夕陽的余輝灑在海面上,倒影里,血色殘陽。
“小藍(lán),我們呆在這兒也不是辦法,晚上風(fēng)大,很容易感冒的,我們必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還是不想離開,他嘆了一口氣,拖著我往山頭下面走,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還三步一回頭的朝海面上張望。海平面漸漸遠(yuǎn)離了我的視線,雖然無奈,但他說的也是事實,現(xiàn)在只能希望明天會等來一個奇跡。
大概在小島中部的地方找了一個稍微平坦的地方,島上沒有野獸,對生命倒沒有太大的危脅,惟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防寒了,這個地方有醫(yī)無藥,生病了伊墨也沒有多好的辦法。他趁著天還沒黑盡的時候去撿了一些干的樹葉和枯枝,我則去下午那顆樹前撿了一些水果。
很快火堆生起來,他的動作異常嫻熟。
“你以常干這事嗎?”我開口問。
他一邊侍弄著火堆,一邊開口說道:“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那時候人多,經(jīng)常都吃不飽飯,我和關(guān)哲就像野孩子一樣,常常跑到山后烤一些野味來吃,阿亞身體很差,不能跟我一起跑,我們就偷偷把最大那塊肉包在衣服里,晚上給她帶回去窩在被子里吃。”
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表情帶著幾分辛酸和無奈,但是又矛盾的沖滿向往,年少時光,再苦再累,卻是每一個人都是無法忘懷的。
“那段日子雖然辛苦,卻很簡單很快樂,長大以后,擁有的東西多了,錢啊,權(quán)啊,反而找不到那種單純的感覺了,直到遇見你以后,我的心似乎才有了那種平靜的感覺……”
我別過頭,他也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他無疑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有些話,點到就好,過了反而達(dá)不到那種效果。對他的過去,我自是忘得干干凈凈的,不過他的童年倒是十分讓人同情,女人似乎天生有一種悲天憫人的心懷,想到鄒剛跟我提過的童年幸福,對他的執(zhí)著,似乎又多了一點理解,因為失去得多,所以對幸福才會如此的執(zhí)著和不擇手段吧。沉寂在自己的思緒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趁我不注意,捏了捏我的臉,我吃疼,憤恨的瞪他,這人就是見不得一點好,他倒不以為意。“小藍(lán),這些事都過去了,后來長大后,因為種種原因,我去受過野外生存的訓(xùn)練,所以你放心吧……”他帶著幾分笑意的說:“就算永遠(yuǎn)呆在這個島上,也餓不死我們的。”
冷笑話,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唧唧的蟲鳴聲像抒情的音樂,一處和緩。
火越來越旺,照得周圍明亮而且溫暖,他在臉龐,在火光的照耀下,透出一種成熟和孤獨的矛盾,對小女生來說,這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咬著手里的果子,眉微微皺著,一口一口,沉默而專注,我看著他,不覺間竟微微失了神。
也許是今晚的月亮太溫柔,也許是今晚的蟲鳴太動聽,面前這個人,突然變得不那么討厭,怪怪的感覺,我有一種了解他的強烈沖動。“伊墨,講講你過去的事吧。”不覺間竟開了口。
“你想聽。”深遂的眼眸透出幾分喜意。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我立刻意識到。“呃……反正閑著也沒事,找個話題聊聊嘛……”我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拿起旁邊的枯枝扔到火堆里,他嘆了口氣。“我的記憶是從孤兒院開始的……”
他開始講他的童年,講阿亞的死,講他和關(guān)哲的爭吵,講我們錯誤的相遇,錯誤的相愛,又錯誤的分離,時間在他的敘述中一點一點流逝,他試圖以一種平靜的感情來講述那此過去的傷痛,但是卻沒有成功,字里句間,仍彌滿憂傷。
我不知道他講了多久,講完之后,卻是久久的沉默。這是一個辛酸而無奈的故事,那些愛恨情仇,那些掙扎與索取,愛與恨,仇與痛,也許不值得原諒,但是絕對值得同情。
“小藍(lán),你會原諒我嗎?”末了,他問,又頓了頓,我想他想問的其實是:小藍(lán),你還會愛我嗎。
我沉默了,對他那些話,我隱隱有一點感覺,卻無法身臨其境,但痛到寧愿忘記,一定是被逼到絕路了吧。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常常跟我的學(xué)生說要寬大為懷,如今擺在我面前,會出現(xiàn)怎么樣的選擇。
文嘉和寶寶的臉,像電影回放一樣出現(xiàn)在我面前,伊墨說他愛我,那文嘉呢,何嘗不是全心全意的對我,愛情沒有對錯,更無法比較,文嘉為我付出的,未嘗不比伊墨少,如果我選擇伊墨,對他又何其公平,除開愛情,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東西值得我考量。
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新的開始,那么就應(yīng)該摒棄過去,那些傷痛和記憶,已是記憶里的云煙,也許過去的我無法釋懷,但現(xiàn)在的我,應(yīng)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佛說舍得,有舍才有得,舍掉過去,得到未來,文嘉應(yīng)該是我的未來。
“伊墨,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開口說。
“那么……”他期待的看著我,身體微微向前傾過來,等待著我的下文。
“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他微怔。“不好。”重重的語氣。“你本就應(yīng)該是我的妻子,寶寶應(yīng)該叫我爸爸,是莊文嘉趁人之危,偷走了我的幸福。”
我嘆了口氣,不再說話。我和他似乎總會陷入這樣一個怪圈,他總是執(zhí)著的認(rèn)為我應(yīng)該屬于他,寶寶也應(yīng)該屬于他,可是,命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和他,也不過才見了幾面,對于他,昨天之前,連最起碼的好感都沒有,可是他總是這樣咄咄逼人,我?guī)缀蹩梢钥隙ㄋ厝ズ笥謺鯓拥挠帽M手段來拆散我和文嘉。
強扭的瓜不甜,他這么聰明,可是這么淺顯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頭痛,氣氛僵硬,枯枝燃燒爆裂發(fā)出啪啪聲,我看著那騰騰燃燒的火苗,疲倦漸漸襲來,眼皮慢慢沉下去。
醒來時已是陽光普照,火堆已經(jīng)滅了,身上蓋著伊墨的衣服,可是環(huán)顧四周,卻沒有他的身影。
“伊墨。”我大叫起來,心里的害怕像夏日瘋長的草一樣,迅速長滿了全身。該不會是昨晚我說了那些話后,今天他就拋下我一個人走了吧。
不是,肯定不是。漸漸冷靜下來,心里突然涌現(xiàn)出堅定的想法,伊墨不會拋棄我的,永遠(yuǎn)不會。
正打算去找他,他卻捧著果子回來了。“你醒了。”
“伊墨。”陽光刺眼,照得我想流淚,我奔過去抓著他的雙手,緊緊的,他皺眉不解的看著我。“怎么了,怎么了。”
“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我重重的說。“你發(fā)誓,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兒。”
“小藍(lán),你怎么了,我怎么會扔下一個人呢?”他不解的問,眼里閃過一抹憂心,甚至夸張的伸出手背探了探我的額頭。
我卻不依不撓。“那你發(fā)誓。”
“好好。”他一臉寵溺,眉眼之間都是笑意。“我發(fā)誓不會扔下小藍(lán)一個人在這兒。”
放了心,這才注意到他懷里的果實,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這是什么?”
“剛剛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島背后發(fā)現(xiàn)的,長在一顆樹上的,我嘗過了,甜美多汁,比昨天那綠色的野果好吃多了,來,你嘗嘗。”
拿過一個放進(jìn)嘴里,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液像清泉一樣從喉嚨滑進(jìn)心里,果肉脆而嫩,果然很好吃。
他接過我遞過去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沙子,慢慢的往身上套。
“你手怎么了。”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有一道大約五厘米長的口子,正滲著血。
他瞟了一眼,拿外套不以為意的擦了擦,可是才了不久,又滲出了血,他皺起眉,不解的看了一下,很快就把那只手藏在背后去了。
“在哪弄傷的,怎么血好像止不住似的。”我問道,有些植物有毒,劃傷了身體就可能止不住血,嚴(yán)重的還可能導(dǎo)致感染。
“沒事。”他說道:“剛才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在哪兒劃傷了,你別擔(dān)心了,我自己是醫(yī)生,還不知道嚴(yán)重嗎。
這樣想想也對,可倒底是不放心,那傷口不深,血應(yīng)該自動止住才對,可是我留意了一上午,那血在好幾個小時后才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