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我恨你

肚子一陣抽痛，不到兩分鐘，已變成尖銳的刺痛，仿佛有一個人，拿著鑿子，在肚子里生生的想鑿出一個洞來，無邊的痛苦向我襲來，我咬緊牙忍著，心里浮上無邊的恐懼，寶寶，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屋子里的談話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空余下一片寂靜，這個時候，那股無邊的疼痛越發的尖銳起來，我想站起來，可是卻手腳無力。

重重的喘氣，我趴在地上，指甲抓著地毯，皺成了一團。

“阿墨，我先走了，飛機呆會就起飛了。”陶辰淡淡的說。

“我也走了，表弟我送你去機場。”關哲緊接著道，他清楚自己留下來面對心情郁悶的伊墨，一定討不了好，還不如現在開溜。

椅子被拉開了聲音，伊墨開口說：“好吧，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也不留你下來了，我跟你們一起出去，不知道小藍睡醒了沒有，順便去買點三和齋的酸梅，她很喜歡吃的。”

三和齋的酸梅是很好吃，但我現在更想吃了你們幾個。

地毯吸收了一部分聲音，但我還是聽見淺淺的腳步聲向門的方向靠近。我應該走的，然后等鄒剛回來再從長計議，或許帶著寶寶永遠離開這兒，或許像他們對我一樣，瘋狂的報復回過。但是那一刻，腦海中冒出了更為一個瘋狂的想法，我就是要讓他們看見我，我想看看這些所謂愛我的人在這個時候會是何種嘴臉，或者，我還可以流掉這個孩子報復伊墨，報復所有傷害我的人。

想到此，我竟然笑了，詭異的冷笑，帶著最不易察覺的利刃，在沒有預料情況下給他們重重一擊，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再所不惜。

如此一想，身上倒有些力氣了，站起來還是覺得痛苦，肚子的疼痛仍然厲害，我揚起伊墨平時最喜歡的笑容，定定的站在門口。

是伊墨開的門，然后他讓陶辰和關哲先出來，誰也沒有料到我在那兒，以那樣一種姿態，嘴角肯定還殘留著血跡，臉色一定蒼白得沒了顏色，眼神夾著強烈的恨意，而笑容，應該是詭異的吧。

伊墨背對著我給他們倆讓路，倒是沒看見我，陶辰在頭抬起來那一瞬間，就像電影定格一樣，完全沒有了動作，嘴微張著，維持著說話的樣子，原本健康的臉色一點一點血色盡失，憂郁俊秀的面容，除了不知所措的瞪著我外，找不到另外的表情。

關哲原本跟在陶辰身后，一個不穩竟然撞了上去，他抬起頭時的表情先是不解的，我想他下句話應該是問陶辰搞什么，但是神經卻先一步接收我的畫面。預想的話沒說出來，他愣住了，然后緩慢的伸出右手直直的指著我，瞳孔放開，張大嘴巴，卻只吐出了一個字：“她……”

伊墨倒是給弄糊涂了，他可能還在奇怪這兩個人為什么突然停下來，還一幅看到鬼的樣子，很快他轉過頭來，我更加嫵媚的一笑。

他的吃驚維持了不到兩秒鐘，是三個人里反應最快的，但是他的反應再快，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跟我解釋這一切，更何況，任何的解釋都已經沒有了意義，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算他有翻天本事，也消不掉他曾經說過的話。

他伸出手來，卻停在半空中不敢向我靠近。“小藍……”聲音很低，略略的發著抖，怕是極致的恐懼才會讓他變成這樣吧。

停了一會兒，寬大厚實的手掌還是向我伸了過來，這只手，曾無限愛憐的撫摸過我的頭發，我的臉頰……冬日里，我眷念于掌心那抹溫暖，倚在他懷里，他握著我的手時，暖意從手傳到心里，再從心傳遍全身，當時，我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可是……去他媽的幸福……這只手是染了血的，我至親至愛的親人的血，而我竟然……竟然還有幸福的感覺……惡心，難以言表的惡心。

他還沒有觸到我，我已經揚起右手，啪的一巴掌揮了過去，我從不知道我也有這么大的力氣，鮮紅的五指印，襯著他蒼白的臉色，讓人格外覺得舒坦。

“伊墨，我不會原諒你的。”絕決的話語，地獄般的詛咒，我顫抖著身軀，一陣又一陣的寒意。如今，連伊墨這兩個字都讓我覺得惡心，無邊無際的惡心，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

所有的人如夢初醒，團團向我圍了過來。

“小藍，你怎么了，小藍……”

焦灼的話語，近在耳邊，又似遠在天邊，飄渺得像是在云層里。陶辰在說什么，關哲也在說什么，伊墨也在吼什么，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像一臺說話機器般動個不停，我聽不清楚，或者不想聽，連抱著我的懷抱也是極端厭惡的。

“你放開我。”有氣無力，我的聲音細小得像是蚊子在叫。

伊墨越發抱緊了我，緊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從他手中消失，反正也掙不開，索性由得他去了，可是我不好過，為什么要讓他好過，帶血的手白得沒有一點顏色，我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溫柔的，從未有過的溫柔。

然而卻是從未有過的凌厲眼神，張開口，聲音細細的，卻足以讓他聽清，我說：“伊墨，我恨你。”

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昏倒之前還是聽見陶辰在吼：“送她去醫院，還在磨蹭什么，她下體流血了。”

仿佛走過了一段很長的路程，劇烈的疼痛將我的意識拉回來，周圍皆是吵吵嚷嚷的聲音，我怎么了，怎么這么痛，睜開眼，伊墨憂心的臉龐在我上方，偏過頭，頭頂刺目的燈光讓人一陣陣暈眩，怎么這么難受，看，連幻像都出來了，那不是陶辰嗎？……啊！肚子一陣抽搐，疼痛……身體痛，心更痛，思緒慢慢回籠，想起了一切，卻只覺得越來越痛，意識反而因這疼痛而清醒了過來，醫生的話漸漸傳進大腦里。

“伊先生，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會保不住，病人求生意念太弱……”

一聲怒喝打斷了醫生的話。“保不住？保不住我拆了你們醫院，信不信我有這個本事。”焦灼而暴躁的語氣，像是被關在籠了里的獅子，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睜不開眼，真想看看伊墨這時的表情，還有陶辰的，還有關哲的，一定很精彩吧。

“是……是……我們會盡力。”

醫生在說什么，周圍的人忙成一團……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小藍，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但是我求求你，你不要放棄寶寶，他是無辜的，他還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他還沒有看見過這個世界的顏色，你不能就這樣就宣判他的生命。”

“一切的錯都怨我，你想怎么樣都好，你想殺了我也行，但是請你放過寶寶，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一向以親情為重，這個孩子，他也是你最親的人，小藍，我求求你，也替寶寶求求你。”

一滴水滴在手上，那是什么，眼淚嗎，伊墨的眼淚嗎，暖暖的。

“小藍，無論你相不相信，如果我知道我會愛上你，會愛到如此不能自拔，那么，我們之間的開始，終對不會是這樣，可是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無論說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已經不能挽回了。”

“我知道你也很愛這個孩子，你也舍不得他的離開，你就這么放棄了，有一天一定會后悔的，小藍……”

凝霧成珠，眼淚顆顆滑落，冰涼的手指觸上來，輕輕替我擦掉，卻是越擦越多，終是不舍，自己的骨肉，自己最親的人，又怎么愿意讓他離開，傷心也罷，憤怒也罷，怨恨也罷，一條弱小的生命，終是不該受大人恩怨無情的牽連，無論以后會怎樣，這個孩子，總該見一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