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階一步步往上走,陶辰的墓就在半山腰的一個角落靜靜佇立,這么久了,這才是第二次來看他,每次午夜夢回,想起那些曾經的過往,不是不心傷的。
陶辰是一個孤兒,在龍騰爬到那個位置花費了很多心力,雖說可能有我的一部分原因,但他本身也是很有實力的,除了陪我就是工作,跟他在一起那么久,甚至沒見過跟他親近的朋友。
所以在看到墓碑前那束百合時,我還是吃了一驚。
這塊墓地是伊墨選的,就只有我們知道,而且陶辰沒什么相熟的朋友,自然不會有人來掃墓,那么,這束百合是誰放的呢。
花已經開始枯萎,白色的葉瓣邊緣已經變黃,由此判斷,這個人已經來過幾天了。
我疑惑的看向伊墨。“是你來過嗎?”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的臉色很古怪,疑惑之中還夾著一絲憂慮,他直直看著那束白合,以至于對我的問話完全沒有反應。
我拉拉他的衣袖,疑問道:“伊墨?你怎么了?”
“沒什么。”他很快掩飾起異處,又接過我手里的花。“我替你放上去。”
“不用了。”我說,走上前把花放在那束枯萎的百合旁邊,并沒有多想,因為不過無論是誰,能打聽到這個地方并來掃墓,也算是有心了。墓前有幾片被風吹落的枯葉,陶辰一向愛干凈,我又仔細的把周圍清理了一下。照片上,那個人還是一臉溫和的笑容,心里有些酸楚,陶辰,愿你在天堂能得到幸福。
情緒有些受到感染,心里面堵得慌。“伊墨,曾經我以為,陶辰會是我的幸福。”我開口。“如果沒發生后來那些事,我想我會平順的度過這一生,嫁給陶辰,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然后下班為他洗手做湯。或許有了寶寶之后,會辭職在家帶孩子,做一個完完全全的豪門主婦。我一向不是個有野心的人,名利財富,不用我的打拼就能得到,我向往那種溫暖的親情,簡單的幸福。骨子里,我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家庭、孩子遠遠比那些虛無的東西更為重要。”
他默默的沒有接口,半晌之后才問:“小藍,你還在怪我嗎,對陶辰,對鄒剛,對你所用的那些手段。”
我搖搖頭,望進他的眼睛里。“說不怪是不可能的,不過再傷的痛,都有愈合的一天,我需要的,是時間。這么久了,我都不敢來看陶辰,其實是忍受不了那種裂心的痛,今天再來,仍然會惆悵,仍然會心酸,可是這里……”我指了指心的位置。“已經沒那么痛了。”
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來,只是看我的眼神,有著期待。
“爸爸臨死前不讓我報仇,我想最后他也看開了,所謂的報仇雪恨,不過是硬生生給自己套上的枷鎖,人活一世,把握當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小藍……”
“伊墨,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我們一起努力吧。”
再無話,情緒彌漫在空中,他立于我身后,灼灼的看著我。默默站了一會兒,冬天風大,在半山中尤其凜冽刺骨,沒過多久,就打了一個噴嚏,伊墨讓我偎進他懷里,說道:“走吧,再呆下去就要感冒了。”
點點頭,跟著他往回走,車子停得比較遠,而我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系,體力大不如前,沒過多久就氣喘吁吁,賴在路上不肯走了。
他沒辦法,只好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去取車,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圍的景色,腦中揮之不去伊墨體貼溫柔的表情,心下一陣甜蜜。
正想著,手機就響了起來,這部電話還是伊墨回國后才給我辦的,因為福伯生病,兩個人沒電話實在是不方便,號碼薄里只存了他一個人的。拿出來一看,陌生的號碼,是一條彩信。
只有一張圖片,里面的人和背影看起來都很模糊,明顯是從遠處偷拍的,這本應是一張極其普通的圖片,但上面的兩個人卻賦予了它不同的含義。
其中一個是伊墨,我與他相處了這么長時間,就算距離再遠,照片再不清晰,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而另一個背影也是極熟悉的,那是陶辰,不,應該是今天碰見的像陶辰的那個人。
他們在交易著什么東西,伊墨面無表情的遞給他,那個像陶辰的人笑著接過來,一臉諂媚的樣子,醫院里溫文有禮,風度翩翩的樣子已不復見。
我居然會把這樣的人看成是陶辰,心里一陣惡心。仔細看那樣東西,薄薄的,成片狀,極有可能是一張紙,那么就應該是——支票。
問題漸漸串連起來,伊墨為什么會那兒?他為什么會認識那個人?他為什么要給他錢?他們是什么關系?歸根究底只有一個問題:伊墨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與那個人分明就是認識的,我也跟他提過在醫院見到陶辰的事,那么對那個人,他怎么一點都沒提起過。這中間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還有,這張圖片是誰發給我的,他又有什么目的。照著那個號碼回撥回去,卻只傳來關機的提示音,看來他早就做好準備了。
車子很快出現在眼前,我回過神來,陶辰打開車門向我走來,還是那樣的英俊迷人,眼神里還是只有我的存在,我們相處了近半年的時間,有著最親密的關系,但我忽然發現,對他,我還陌生得很。可笑的是,前一刻,我還許諾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而現在,卻收到這張可疑的圖片。肚子里懷了他的孩子,我還準備嫁他為妻。
突然涌上莫名的寒意,車子從前方滑過來,他下車,一步一步的靠近。我皺眉,竟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他伸手把我摟進懷里,體貼的問道:“怎么很冷嗎,你看你都快發抖了,上車吧,暖和點。”
木然的跟著他走,溫暖的大手覆上我的,他注意到我手里的電話,問:“有人給你打電話嗎,怎么拿在手上的,這么大的風,怪不得這么凍。”
我趕緊縮回手,扯出一抹笑。“沒有,正想打電話給你問問怎么還沒回來呢,才拿出來你就過來了。”
“看來我應該晚點回來,讓你多想我一會的。”他筆道。
我坐進車里,他繞到另一邊去,趁此機會,我拿出手機,打開那幅圖片,按了刪除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