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學后的第四個月,臨近圣誕節前的一天中午,我吃過飯之后從食堂出來,看到人來人往的公告板前剛剛貼上了一張宣傳海報,便走過去看個究竟,原來是通知將有一部經典老電影要在學校禮堂放映,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梅麗爾?斯特里普主演的《廊橋遺夢》,放映時間明晚七點三十分。記得我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曾經在什么地方看過這部片子,非常喜歡其中的對白和原聲音樂,到了大學之后,看過這部片子的原著小說,現在學校又要放映這部片子,在我看過原著后,如果再去看一遍電影,是不是能有一些新的感受呢?我正在思忖著,這時聽到后面有人喊我:“韓雨,看什么呢?”是霖駿的聲音。
“我正在想是不是應該再去看一遍這部片子”我頭也不回的說。
“這位女生你認識嗎?”霖駿問我。
我轉身向后看,一不小心把手里的《西方音樂史》掉在了地上,我俯身把書拾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這時霖駿已經走到我的面前,身旁站著一位很漂亮的女生,身材面容都很出眾,身穿著一件西裝版型的駝色呢面修身外套,里面是酒紅色羊絨過膝連衣長裙,脖子上圍著針織圍巾,秀發披肩。直覺告訴我,這是霖駿的女朋友。但是出于禮節,我仍然以不甚了然的反問回應了霖駿:“這位是——”在我問這句話的時候,實際上答案已經確定無疑了,我的后半句還未問出口,霖駿就接著說道:
“介紹你認識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梅莉!”
“幸會!”我點頭致意。
事實也告訴我:我的直覺沒錯!這就是讓為數不少的男生曾經多次提及的梅莉。的確與他們的說法毫無二致,她確實有著絕大多數女生都羨慕的身姿和面容,足可以吸引男生們的注意。
“這是我的好朋友,韓雨!”霖駿看著梅莉說道,
“你好!”梅莉禮節性的淺然一笑之后說,
我再次點頭致意。
“這不是你上課用的書吧?”霖駿看著我手里的書問,
“這你知道,我一貫像你一樣——”我開玩笑說,
“不務正業!”霖駿接著我的話笑著說,
“對!不務正業!”
梅莉聽著我們的對話,表情疑惑不解。
“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的說話方式”,霖駿對著梅莉說,“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了!”
“噢!”
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足以引起學校里其他男生、女生的羨慕!
這即是我對梅莉這個女生第一次留有清晰印象的情境,意料之外,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我想,這兩個人還真的是天造地設,一個帥氣有才華,另一個漂亮到經常被男生提及,他們的相戀讓人覺得完美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他們從開始成為戀人之后的一段時間之內,在學校里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震動,男生、女生盡管聊起的內容不盡相同,但是歸結起來,無外乎羨慕、嫉妒,還有一些夾雜著說不清感受的尖刻挖苦;有的人會因為嫉妒而現出那種故作不屑一顧的神情,以此來掩蓋自己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如愿而在內心中產生的自卑!有的人則對比之下無動于衷,也不表達觀點,視若浮塵,這部分人很少;當然也有人是以祝福他們的心態來議論此事的。那些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成千萬上萬只的鳥棲息在樹上時同時發出的鳴噪,聲音中總會有悅耳的和刺耳的。這種情況延續了一些時日之后,最終歸于平靜,也無法不歸于平靜,所謂的議論紛紛不可能無休止的持續下去,而只能是逐漸的成為了零散的談資而已,但是就產生的效果而言,卻是無其他戀人能比。
和所有剛剛陷入熱戀的情侶一樣,霖駿每天都洋溢著春天般的活力,從不見有他什么憂郁的表情,即使有,想必也已經被熱戀沖散,唯一讓我感到沒有變化的是,每到我一個人喝啤酒看書的時候,霖駿照例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倒是和他熱戀之前的情況沒有什么不同。我百思不得其解,總認為有些不合情理,熱戀中的人應該把時間花在戀人的身上才對,形影不離、如膠似漆似乎才更符合“熱戀”這個詞匯的含義,他們之間好像在有意的給彼此留出各自的空間,但那是霖駿的事情,我自然不好去問他什么,更不需要去做無謂的思考!我們依舊談論各自感興趣的東西,就一些問題談各自的觀點。由于他們兩個人在校園里不時會引起一些所謂的關注而帶來的話題,所以,其間也會偶爾聽到霖駿說一些關于他與梅莉之間的事情,似乎在澄清一些無聊的猜測,不過也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碎枝節。在這種相對私人化的話題上,我只充當聽眾,習慣當一個傾聽者,從不發表見解,尤其是那種帶有明顯傾向的觀點,避免對他的判斷產生干擾。那是屬于他的世界,自然應該由他自己去描繪。
梅莉的模樣,我還是沒有看得清楚,這并非是我有意在掩飾什么,因為沒人會盯著自己好朋友的戀人的臉看個沒完,那是著實有失體統的。彼時我禮節性的與梅莉短暫對視,停留在梅莉的臉上的時間不足三秒。更有一種可能是我的注意力的問題,沒有注意去看容貌,而是集中在了自己的腦海里——這就是那個常被男生們提及的女生?果然名副其實!所以梅莉的臉龐在我的印象里成了這樣的畫面:我的眼睛盡管看著她,就像攝像機的鏡頭一樣,雖然對著拍攝對象,但卻是似看非看,鏡頭的畫面因為焦距沒有對準的緣故,多少顯得模糊,但是倘若我下次再遠遠的看見,卻必定能認出無疑,這真是奇特的感受。
經過了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記憶的畫面開始連貫了。
我偶爾也會和他們兩個人一起聊聊天,多半是在路上或者在學校附近的小酒吧里偶遇。通常,我會與霖駿就上次沒聊完的話題繼續聊上幾句,這個過程中,梅莉一言不發,只是聽著我們那種讓她感到困惑的方式的對話,以及跳躍轉折的話題,目光凝視著霖駿,恐怕那個時候我們聊的也都是一些在她看來感到晦澀、無聊的話題,沒有什么值得她發表意見的必要。而我與梅莉僅限于點頭致意,那是再正常不過的禮節性的招呼。因此,我與霖駿在小酒吧里的談話通常不會持續太長時間,適可而止,魯莽的去占據一對戀人之間的浪漫時光,委實算不得什么明智之舉,在不超過三分鐘的時間里,我必會找借口抽身溜走。
后來,臨近寒假的時候,霖駿每每與我聊天、喝酒之時,已經不再談起他與梅莉之間的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了,我自然也不會去問,只關注于我們之間那些慣有的話題,這樣才理所當然、合情合理。即使霖駿有個別的話題無意中涉及到了梅莉的方面,我也會順其自然由他去說,但絕不發表意見。霖駿察覺到之后便會把話題拉回到正確的方向上,如同船在航行的過程中避開礁石一樣;那里面一定有一些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