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他啞著喉,脣齒間一股甜腥味,而擱在身體一側剛纔用來捂嘴的手掌血漬涔涔。
他聲音很低,沉得彷彿深不見底。
就是這兩個字,竟讓她有了動搖的決心。
但那股子決心之意也是轉瞬而逝的。
就是她對他依賴太多、愛慕太多,永遠追在他身後跑著,所以他一句挽留,就讓她不能自持了是麼?
呵,犯賤,她的確是犯賤的,如他所言。
“放手!”她冷著臉又重複了一次。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爲了我……”霍以厲努力壓抑著身體不適,跟她說著,可是一向口齒伶俐的他,此刻卻變得笨拙了。
是啊,事情換到他身上,他也不會選擇原諒。
手微微鬆了鬆,他低頭,沒繼續了,沉色的墨眸看著她白色板鞋的鞋尖:“離開可以,別離開S市。離了這裡,我護不到你,我擔心……”
“不需要霍總垂憐!護我,大可不必!我這樣的人,你什麼時候稀罕過?”陸深深淡笑,用力甩了下手,“你母親,你,你們都是惡魔,我待不下去,我在這裡多呆一天都會做噩夢!”
“你知道嗎,今天我去看爸爸,你母親還在那裡!我媽媽因爲她而死,她竟然還恬不知……”
“不知恥”這幾個字沒說完,她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咬著牙關低頭。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讓她見陸先生。”他聲音平淡,一雙黑眸掠過她眼底沉沉的痛楚,心底也疼。
她的眼睛變得那麼灰暗了,眸底開始隱藏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緒,她在壓抑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痛苦!
陸深深搖頭,咬脣。
“我會跟她一起在你母親墳前求罪。”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了,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在母親的墳前。
“你……你簡直……”陸深深看著他身材修長地跪著,眼神那樣堅定地望著母親的墳墓。
“霍以厲,我的決心很明顯了,我不要再住在那個家,我……”她搖頭,試圖驅逐內心動搖的心思。
“我跪在這裡,
只求你不要離開S市。外面的世界很兇險,我再神通廣大,觸手也伸不到那麼長。”男人低聲,沉淡如水,彷彿在放下尊嚴,極盡全力地央求,“深深,方助理在山下等著,他帶你去於淺淺的家,你住在那裡,好嗎?”
總好過她離他一個城的距離,他即使再神通廣大,也有看不見摸不到的地方。
怕她受苦受累,怕她被人欺辱,更怕她此次一去,畢生難見。
“你住在於淺淺那裡,我不會打擾你。我會一直跪在這裡懺悔三天三夜。”霍以厲身材挺拔,墨眸平視前方。
“霍以厲,我不想我們這樣拖著……”陸深深低頭,攥緊拳心,她沒想過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那好。”他怕她說出“離開”這兩個字,所以依她順她,同時,也咬著牙關,“你想要離婚,是麼?2個月,給我2個月,如果我沒法勸動你,我簽字同意。”
他胸腔陣陣地痛,已經被逼到如此角落了,不能了,不能再繼續了。
離婚,他從未想過。
可是此刻,爲了護她、愛她,他破天荒地同意,只希望她給他時間。
陸深深攥拳,腳步如同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看著他,在寒風中跪立,虔心懺悔對她犯下的錯,她眼睛微熱,心軟了下來。
“一言爲定。”轉身離開時,陸深深淡然地飄給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
霍以厲脣角展開笑意,欣慰的,坦然的,她不會走了,就在S市,在他能看得見的地方。
只是,他同樣的憂心忡忡,一場彷彿猜想不到結局的交易,已經默默地展開了。
……
陸深深下了山,一路渾渾噩噩的。
山下,黑色賓利慕尚安靜地等著,如同一隻蟄伏在黑夜之中的獵豹。
她走過去,方助理滅了煙往這裡走來,看著臉色慘淡毫無血色的她,臉色微微一滯:“陸小姐……”
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她變得這樣清瘦孱弱了,身子單薄得如一張紙,被風一吹就倒的感覺。
“方助理好。”她沒什麼情緒地點頭。
“行
李我來拿,請上車吧。”方助理收起詫異的神色,微嘆一聲開了門。
看來,霍總是成功了,只不過代價……他拉開後備箱把行李放進去,仍不放心地看了看山上。
他擔心霍總的身體能不能熬得住,可霍總又說了,堅決不允許跟夫人提一點關於病情的事。
也是想對夫人贖罪吧。
他嘆了口氣,緩緩開動了車子。
陸深深安靜地坐在後座,目光稍微掃了下前座放在置物箱上的藥瓶。
“他病了?”她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白色小瓶子。
“不是,簡單的感冒藥,是我病了。”方助理攥著方向盤的手微抖,神色不自然地接話。
陸深深也沒多注意,輕輕“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方助理透著後視鏡看她,輕輕收了藥瓶,再是嘆息。
記得以往哪,夫人一上了車就無話不談的。在公司發生的趣事兒、被上司表揚了批評了,甚至是中午在食堂吃飯時,飛進來一隻小鳥這樣的事兒都會說。
霍總就坐在後座,一邊用筆記本工作一邊安靜地聽,不時露出會心的一笑,伸手過去摸摸她的腦袋。
那樣溫馨的畫面,至今還歷歷在目。只是現在,霍總和夫人鬧這麼大一個別扭,夫人也變得沉默寡言了,曾經彷彿泛光的眼睛此刻都沒有神了。
造孽啊,造孽。
車子穩穩停在於淺淺家門口。
陸深深往窗外看去,發現於淺淺穿著睡衣站在門口張望著,見到車子來了連忙走過來。
陸深深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方助理。
“霍總提前聯繫好了於小姐。”方助理熄火,解開安全帶,“夫人下車吧。”
陸深深點頭,開門下車。
“深深……”於淺淺小跑過來,臉被吹得僵白,卻沒管自己,倒是跑過去握住她的手。
“手怎麼這麼涼啊。”於淺淺心疼地蹙眉,將她往自己懷裡攬了攬。
看著兩個瘦弱的女孩靠在一起,方助理嘆氣,走到車後座拿了行李箱:“夫人,我幫你把箱子帶進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