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落在霍以厲耳中,他緊緊抿著薄脣,手指下意識攥死,青脈涌現在手背上。
“而現在,你娶了那女人,還喊陸魏年父親,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你說!”
霍以厲被一句接著一句的指責壓得根本擡不起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的發顫:“爸,我努力過……”
“你說!你說!當初我跟你留的最後的遺言,你有放在心裡嗎!”
“你媽媽呢?別以爲我不知道,她被你藏在深山老林裡,你有好好照顧她嗎!”
“你媽媽的生日快到了,我在天上都記著,你最好給我好好照顧她,不然,我不僅會天天像這樣託夢給你,還會給那個賤女孩……”
猛然驚醒,身旁一片漆黑與寂靜。
霍以厲猛喘粗氣,隨意攏了衣服蓋上精壯的身軀。
現在晚春漸暖,他卻依舊冷得發顫。
剛纔的一切說是夢,卻那麼真實,爸爸的話仍在耳畔迴響,說他不孝,說他不該忘記娶陸深深的初衷……
身旁安睡的小女人很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靜,醒來了,睜著睏乏的大眼睛轉過身去看著他。
“怎麼了?”她抓了衣服披上,然後開了昏暗的窗前燈。
燈光映著他的模樣,陸深深的心臟猛地一揪。
從未見過他這般無助過,他的神色無比頹喪,薄脣慘白地抿成一條線,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有汗順著輪廓不停地下淌。
漆黑黯淡的目光沉吟了許久,看著坐在自己面前慌張擔憂的小女人,這才稍微恢復了些生氣。
他大掌一伸,就把她猛地撈入懷中,手指用力地攥著她細細的肩膀,忘記了用幾分力,只想緊緊抱著她,填補內心的空。
他很用力,抱得她身體發疼,骨架快要散了似的。
陸深深微擰著眉,卻沒有喊一聲,更沒推他一把,反而是伸著小臂將他輕輕環住,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口氣哄他:“乖,乖,做噩夢了,不怕,不怕……”
霍以厲顫抖的身軀逐漸平息下來,身體一上一下地起伏著,陸深深偏過頭去看,他是睡著了。
安詳熟睡的臉頰上還凝著汗漬,後背都溼透了,緊抱著她的手依舊不肯放。
陸深深第一直覺是,他也許是夢到自己的父母了吧。
她非常理解他的痛苦,輕嘆一聲關了燈,擁著他倒在牀上,讓他枕在自己手臂上睡了一晚。
翌日,霍以厲早早便起來了,枕著她的胳膊睡了一晚,很舒服,但,父親託的夢卻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散。
替她掖好了被角,霍以厲動作利落地換上西服,站在鏡子前給自己打好領帶後,依舊風度翩翩,就似不曾有過半點狼狽。
“霍總,這麼早就起牀了?”
霍以厲下樓用早餐時,林管家經過身邊笑著打了聲招呼。
“嗯,公司有會議。”他淡漠道,用公司會議當藉口已經是習慣性了。
其實他只是睡不著,躺在她懷裡,腦子裡滿是父親怨念的臉龐。
回憶起來,父親一共託夢給他不過幾次,卻全都是在他和陸深深親熱那一夜過後。
想著,薄脣流瀉出一絲諷笑,晦澀的眼眸深沉了一分,頓時沒了什麼食慾,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隨意去夠掛在衣架上熨燙得整齊的風衣外套。
“等會打掃衛生時,別吵醒了她。”走之前,他不忘這樣叮囑一句。
“誒,好。”林管家握著掃把,看著霍以厲走出門的模樣,總覺得,今天霍總有些怪怪的呢。
……
辦公室內,霍以厲閱著面前的文件,怎麼努力,密密麻麻的字卻一個都看不進去。
他索性蹙著眉,將東西甩到一邊,煩躁地解下精緻的袖釦,挽起袖子撥打了內線電話。
不過一會,方助理便敲了門:“霍總,您找我?”
“進來。”霍以厲修長的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髮絲稍顯凌亂,神情面容盡顯倦意。
方助理小心地關了門,打量著他,不由吃驚道:“霍總,您……沒事兒吧?”
霍以厲擡眸冷了他一眼,喉間低嘆一聲,後背靠在椅子上:“爸昨晚又託夢了。”
方助理神情微微凝滯,垂了垂手,算是明白了。
“霍老爺都說了些什麼?”
霍以厲輕嘆一聲,手撐著沉重的腦袋:“父親說我不孝,娶了仇家的女兒。”
方助理皺了皺眉,走過去給他倒了杯水,安慰著:“霍老爺這還是咽不下氣呢,他也是怕霍總您受了委屈。”
“霍老爺看不見您跟陸小姐在一塊兒時,有多幸福呢。”方助理笑笑,試圖讓他重新振作一些。
霍以厲並未接話,目光黯淡地凝視著別處,爾後,聲音低啞地道:“住在盧村的女人,生日快到了麼?”
方助理怔了下,拿出手機翻開日曆看著:“有了,霍總,的確,阿姨的生日快到了。”
住在盧村的,就是霍以厲關在荒野外的女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也是讓他怨恨不已的女人。所以每次他都不肯稱呼她一聲“母親”,而是直接叫她住在盧村的女人。
霍以厲沉吟了片刻,隨後啞聲道:“騰出一天的時間,給她辦個生日吧。”
方助理神色驚奇地看著霍以厲,霍總哪裡關心過那個女人的什麼事?更別說是生日了,今天怎麼會突然……
看著霍總一臉不情願的模樣,他也不敢再多問什麼,只應下來:“好的,霍總,我替您安排。”
“還有……”霍以厲緊抿著薄脣,雖是不願意,卻不得不這樣做,因爲他清楚地記得,昨晚父親在夢裡說過,若不照顧好母親,就會託噩夢給陸深深。
那丫頭膽子小,怕黑又怕鬼,他哪裡捨得讓她受半點怕?
“把方婉月也叫上,那個女人很喜歡她,這回她過生日,就讓她高興一回。”他雲淡風輕地下了吩咐。
“霍先生,您這是……”方助理驚訝得張大眼睛,愣愣看著他,“霍先生,那夫人她呢?”
“對她務必保密……”霍以厲淡淡地道,指腹輕輕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好,知道了。”方助理微嘆一聲,算是隱隱明白到了總裁的心思,可謂是事事都在爲夫人著想著呢。
說到夫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口氣輕鬆地聊到:“對了霍總,您還記得之前S市一羣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少女們給您開的一個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