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淺色的頭髮,清潤的眉眼低一望無際的深邃,男人皮膚白皙,薄脣泛粉紅色,單手插著淺灰色西褲的口袋往這裡走來。
步伐那樣輕緩,一聲一下,很有禮貌的沒發(fā)出大噪音。
薄如琛緩緩斂著眉眼,一手捏著那一沓子報告單子往這裡走來,沉穩(wěn)不亂,安靜內(nèi)斂,頗有總裁的風範。
幾個女傭圍在一圈,情不自禁地將讚賞的目光投向他,跟霍總一般英俊的男子,她們在這裡生活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再看呂初,她已然空洞了眼眸,臉色“唰”地蒼白下來,被方婉月握著的手泛涼意,乾燥的脣蠕動著,卻什麼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那清越又幹淨的眉眼,高挺鼻樑,泛著自然淺褐色的頭髮……
呂初嚥了下口水,抿抿髮乾的脣,訕笑著往方婉月背後靠:“婉月,這位是……”
方婉月仔細盯著呂初的反應,微微沉下眸光,淡然地轉(zhuǎn)身讓開:“媽,您知道的。”
呂初笑得更爲蒼白了,搖頭,使勁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小瀟,早就不在了,都幾十年前的人了,怎麼會出現(xiàn),怎麼會……
但做母親的就是這樣,第一眼總能認出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們時隔多久未見,不管他們之間隔著多少障礙。
薄如琛在呂初顫抖的身前停下,手指早已將那紙報告單攥得死死,她臉上的表情啊,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婉月啊……”呂初抖著脣往方婉月懷裡靠,“婉月啊,家裡不來陌生人的不是嗎?”
方婉月爲難地看向薄如琛。
他臉色驟然冰冷下來,寒氣逼人,哪還有方纔的溫潤,直接上前一步抓住呂初的手腕:“陌生人?你心裡比我清楚多少倍,我是陌生人?我是你兒子,你從小拋棄我不顧的兒子!”
伴隨一句尖叫,呂初在薄如琛手裡掙扎,眉眼空洞,頭髮凌亂地遮住眼簾,搖頭,拼命搖頭,像磕了藥似的:“我不認識,我不認識你!我只有以厲一個兒子,你不是以厲,你不是我兒子!”
“媽你冷靜一點。”方婉月皺眉去扶呂初,目光微微不悅地看向薄如琛,“你鬆一鬆手,別那麼急,媽被
你嚇到了。”
薄如琛冷笑著的眼底劃過一絲黯淡無光,頹然鬆了手,呂初便直直往方婉月懷裡倒去。
“幾十年了,你沒變過。我還在期待,媽,我還在期待你會有一絲懺悔,爲當年拋我不顧,讓我在外面流浪。媽,我是你親生骨肉。”薄如琛線條剛毅的線條被慘淡的燈光勾勒著,那樣黯然頹敗。
淡如止水的眼眸深處壓抑著痛,眼圈泛著淺紅:“你怎麼能這麼狠。”
呂初縮在方婉月身後,臉上的痛苦一覽無餘。她用力攥著方婉月的衣角,掐著她的皮膚,方婉月疼得直躲,她卻渾然不覺。
“婉月啊。”呂初在哀求著,聲音很低很輕,拉著方婉月的手往臥室裡躲,“讓他走好麼?媽不想看見他……”
“如琛,你先……”方婉月只好蹙眉回去望著薄如琛。
他臉色陰冷,一望過去似乎後背颳起陣陣寒風,幽暗的瞳眸深沉無邊,幽怨陰暗地掠了眼呂初,攥著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往桌上猛地一甩,轉(zhuǎn)身出門。
剛一轉(zhuǎn)身,就不自禁又紅了眼,是啊,思了唸了30年的母親,每每困難生死攸關的關頭都會念想到的母親,卻真的真的,不如夢裡那樣溫柔……
忘不掉她看他的眼神,那樣陌生冷漠閃躲著,明明對方婉月笑得那麼真切和藹,他剛纔停車透著窗戶看見了,心裡那樣期待的,可誰知,連一聲認親她都不敢。
逃避,懦弱,這就是他的母親。
他腳步不停,毅然地撞開門衝出去。
剛到這裡時的激動心情驟然灰飛煙滅。
走過隱秘在黑暗之中的黑色賓利,一隻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抓住他的胳膊。
薄如琛聞著那熟悉的高檔菸草味,惱火地擰眉掙了掙身子,他現(xiàn)在就如吃了火藥,誰碰他誰遭殃。
霍以厲單手製著他,身上黑色風衣與筆直西褲彷彿與車子融爲一體,他身形挺拔地倚在車門上,一手還捏著煙。
淡漠湛黑的眸底沉暗一片,霍以厲就這樣靜靜地抿薄脣看他。
見過面了麼,沒認,所以氣得跑出來了吧。
霍以厲斂眸抖了抖菸灰,重新吸上一口,緩
緩而出:“她就是這樣的女人,你要給她時間。”
那是霍以厲難得的安慰語氣,落在薄如琛耳裡彷彿聽到了笑話。
“我已經(jīng)給了她幾十年的時間去懺悔,從她拋下幼年的我開始那一天,我在等她回來給我一個解釋。但現(xiàn)在,她給我的是什麼?白眼,冷漠,淡然,逃避?”
薄如琛很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他可悲地笑著,望著面前這位兄弟,命運那樣弄人,他和霍以厲竟然是兄弟。
難怪彼此氣質(zhì)相像,長得仔細一看也有幾分相似,都是鼻樑高挺脣色淺薄的類型。
“所以呢,你準備怎麼辦?”霍以厲再次將煙遞上薄脣,淡淡的火光下,可見他脣形輪廓蠕動得十分好看。
“找我爸。”薄如琛說這話時是笑著的,眉宇微挑出戲謔之意,“認親之旅總要有始有終不是?既然媽媽是個沒良心的,我也不期待爸爸是如何了。”
他冷笑,一笑如此悲涼。從小一個人偷著流淚怪責父母的狠心,嘴裡口口聲聲說恨,可是心裡哪裡恨得下去?但現(xiàn)在,才後悔當初爲什麼沒有狠狠地去恨,現(xiàn)在就也不會落得這般的痛。
“你要找你爸,我不同意。”霍以厲淡淡掐滅了煙,把他拽離沉痛的思緒裡。
薄如琛緩緩擡頭,沒什麼表情地冷眼看他:“跟你有何關係?難不成你這麼神通廣大,知道我爸是誰?”
對霍以厲這個所謂的兄弟,他是沒什麼感情的。霍以厲害了清月的事終究已成定局,而且,剛纔呂初口口聲聲說著她只有霍以厲一個兒子,薄如琛心裡終究是不舒服的。
不過此刻,也都淡在眼裡了,他跟霍以厲註定敵對一生吧。
“這個,我還真的就知道了。”霍以厲一腳踩在菸蒂上,用力地擰,沉墨色的眉液隨之皺起,“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告訴她。”
他還是平生第一次用了“求”這個字眼,也是第一次,對競爭敵人低了頭。
“呵,她。”薄如琛勾脣玩味著他這個字眼,很懂地挑眉,“說吧,我不告訴她。”
“他在醫(yī)院裡,病重。”霍以厲眸光低沉而認真地凝視著他,“他叫陸魏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