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天氣越來越寒冷,接著又下了兩場大雪,把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西北風裹著雪粒呼嘯著,像刀子般撕扯一切。
這種天兒,只適合坐在家里,喝著茶水,烤著爐火,一起聊天。
生活畢竟不是童話,所以,人們還是要為生計奔波。
本來,西遠覺得這么寒冷的天氣就不想讓老爹出去送貨了,西明文不同意,他雖然不懂生意經,可是做人要守誠信卻是清楚的。
“咱這兒一年有五個多月都是大冷天,要是怕冷就不去送貨了,一冬天不知道得少去多少回。”
“可是,外面大雪都封路了,驢車根本走不了!”西遠急道。路上的雪有一尺厚,剛下過的雪未經過碾壓還很松軟,車一上去,雪就把車輪糊住了,寸步難行。
“爹知道,我明兒背著東西去,我估計過了萬德鎮往彥綏城去的路一定有車,到時我搭個腳,給他點車錢不就是了。”老實人有事固執起來反而很難改變他的心意。
“能行嗎?大雪地人走都不好走,還得背這么沉的東西。”西遠還是覺得不行。
“沒事兒,秋天一麻袋玉米我不該扛也扛了。”西明文堅持道。
“……”西遠真心覺得少去送個一兩次也沒什么,畢竟大家都清楚冬天雪大有時候道路不通,人車都不能行走。
“要不,把驢牽著,把東西放驢背上。”爺爺雖然心疼驢,不過怎么也比不上心疼自己兒子。
“今年的雪比往年的大啊。”奶奶在旁邊道。
“可不嘛!往年沒啥事,冬天也不用出門,下多大的雪都跟咱們關系不大,現在就不行了。”西遠娘也一邊納鞋底一邊接話道。
“那行,我明天就牽著驢去,路上有車坐就把驢拴車后頭。”西明文最后拍板道。
好吧,老爹難得有這么固執的時候,西遠也沒再堅持。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白雪映著太陽,明晃晃地刺人的眼睛。西明文怕路不好走,天一亮就出發了,不過不是他自己去的,西明武不放心兄長,也跟著一起去了。
白天沒有啥事,給幾個孩子上完課,西遠任由他們自己出去玩,然后起身打開自己衣柜門,從中把大棉襖拿了出來,穿罷棉襖,西遠晃出了家門。
村里的路還好,家家都趕著下雪趕著把雪掃了起來,堆成一個個雪堆,所以,路上只是偶然有的地方雪被太陽一照有些融化,晚上再一凍,就變得很光滑,大部分都很好。
西遠先去了李大夫家,現在他幾乎每天都要過來待一會兒,有時候不忙,還會待上一小天兒,李大夫就把看病治傷的方法慢慢地傳授給西遠,雖然還沒有行過拜師禮,但事實上兩個人已經如師徒一般了。
西遠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正式的認一下師父,可是,他也聽說了,李大夫家的偏方看病的法子什么的是要家傳的,李大夫又不是沒兒子,其實按理應該不用收徒弟。
當初西遠也不是奔著人家的家傳手藝來的,他只是想找個識字借口,不想裝睜眼瞎罷了,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在李大夫家坐了一會兒,天還早,西遠就接著往村子東頭走。秋陽兩天沒來了,別的孩子稍話說生病了,西遠昨天晚上就尋思去他家看看。
走了不到一刻鐘,西遠就到了早就問好的秋陽家門前,他還是第一次來。
秋陽家跟村里條件不好的人家一樣,兩間舊的土坯房,可能有些年頭多了,東側的墻有些往里斜歪,不過看著還算整齊,應該是秋天用新的黃泥抹過,院子里的墻也是泥墻,有些地方還有缺口。在院墻中間有個小木柴門。
推開柴門,西遠直接進了院子,屋里的人估計聽到動靜了,不大會兒,秋陽的爹王老蔫就出來了。
“王伯伯,我來看看秋陽。”
“在屋里炕上呢。”王老蔫話不多,這意思是說秋陽在屋里炕上呢。
“哎,我知道了。”西遠回應著秋陽爹,邁步進了屋。
秋陽家的兩間草房,一進來的外間是灶臺,再往里才是睡覺休息的屋子。
“小遠,你來啦。”秋陽正蓋著被子在炕頭躺著呢,說話時有很重要的鼻音,不過聽得出來,知道西遠來看自己他很高興。
“嗯,我來看看你,咋樣了,好點沒?”西遠一邊阻止秋陽起來,一邊坐在炕沿上。
“好像好點了,不過一起來著涼鼻子就不通氣。”秋陽裂了裂嘴。
“大娘,一會兒給秋陽熬點姜湯,放些紅糖。”西遠對秋陽娘說。一邊把手里拿的姜和一小包紅糖遞了過去。
“哎,好,好,我這就熬去。”秋陽娘連忙下了地,李老蔫也跟去灶臺那幫著生火。
他家根本就沒有姜和紅糖,清苦農家,飯菜里有油鹽就滿足了,其他的根本舍不得花錢買,不像西家,自己做吃食賣,這些東西少不了。
“等一會兒你娘給你熬好了,你喝一大碗,然后蓋好被子在炕頭,出了一身汗就好了。”
西遠囑咐秋陽,他這典型的現在的風寒感冒,秋陽身子弱,天氣突然變冷就很容易生病。
“嗯,我爹還說今天要再不好就背著我去李大夫家看看呢。”秋陽一邊揉著鼻子一邊說。他爹娘就這一個兒子,很怕有個風吹草動的。
“先喝兩回姜糖水看看,明兒要不好就趙李大夫買兩付藥,別挺著。”感冒即使在現代也可以小病拖成大病的,何況在這里,西遠也不敢托大。
“好。”秋陽答應著,然后就和西遠聊著這兩天都教別人啥了。秋陽別看瘦弱,在這方面倒很用心。
“不用急,等你好了再學也一樣。”本來幾個孩子的進度就不一樣,秋陽比他們大些,又肯用功,如今已經攆上學的最慢的虎子了。
“小遠啊,今天在這吃吧,大娘給你和秋陽蒸菜團子。”秋陽娘把熬好的姜糖水端給秋陽喝,一邊邀西遠在自家吃頓飯,他們家沒啥好吃的,他倆想了半天也就是里屋還有兩顆白菜,因為放到屋里沒凍,所以正好可以做菜團子。
“今天不在您家吃了,我出來的時候沒跟家里說晚上不回去吃飯,要回去晚了家里人該著急了。”西遠笑著拒絕道。
秋陽家簡直可以說是一貧如洗,兩間草房,西遠坐在炕沿上都能感覺到冷氣嗖嗖的往褲腿里鉆。
“沒事兒,要不讓你大伯去你家告訴一聲。”她是真心想留西遠在家吃頓飯,西遠除了去李大夫家平時很少登別家的門,這孩子有本事,對自己家秋陽又好,他們兩口子不會說啥好聽的話,只是想做點吃的表表心意。不過,哎!人家西家現在日子過得好了,人家孩子咋能稀罕吃自家這些沒滋沒味的吃食。
兩口子有些失望,連秋陽聽到西遠拒絕的話充滿希望的眼神都暗淡了。他沒事去西遠家,西遠總給他好吃的,他也想回報一下,可是自己家真沒有啥稀罕東西。
“大娘,我聽秋陽說您秋天曬了不少干白菜,等秋陽病好了,您煮點玉米粥,焯些干白菜,到時我和秋陽蘸醬吃,我家今年蓋房子沒空兒,我都饞了好幾天了。”
西遠看他們失望的神情連忙補充道。
“那說好了,到時我好了你來我家吃啊!小遠,你真想吃干白菜了?”秋陽眼睛亮晶晶地問。
“早就想吃了,沒好意思跟你張嘴。”西遠笑著說。
“你咋跟我還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也總在你家吃嘛!”秋陽瞪大眼睛道。
“行,以后就好意思了,我想吃啥都跟你說。”
秋陽聽西遠這樣說,一個勁兒地點頭,他也終于可以回報朋友了!
旁邊王老蔫兩口子也很高興。
從秋陽家出來,西遠急忙往家走,外面太冷了,西遠把嘴巴都縮進棉襖領子里,他覺得一張嘴都凍牙。
“呦,我倆當是誰呢,這不西家大少爺嘛,咋,有錢了不認識人了?”西遠正悶頭往前走,沒提防有兩個人擋住了路。西遠抬起頭看看,認識,是村子東頭住的趙老大家的倆小子,一個叫趙明,一個叫趙慶。這兩個小子十六七歲,長的像趙家人,個子都很高,也隨根兒,趙老大年輕的時候就不務正業,他家這倆小子也是村子里有名的二流子,所以老大趙明今年都十七了還沒訂親,只要知道的人家,都舍不得把閨女給這樣人家。
“大明哥,小慶哥,你倆溜達納。”
西遠看這兩個有點來者不善,連忙裝糊涂露笑臉,眼角卻往四處踅麼,想找個東西當武器。
可是左右都看了,除了有一堆玉米秸稈啥也沒有。這要動起手來,又瘦又小的西遠鐵定得吃虧。
“你踅麼啥呢?還想找個斧頭砍我倆呀?”老大找明看著西遠皮笑肉不笑地說。
“你不挺英雄的么?把衛老二都攆得滿院子跑,現在咋熊了呢?”趙慶也奚落西遠。
這附近正好是個空地兒,左近還真沒有住戶,即使有西遠很少來東頭也不知道是誰家,估計也喊不來人。
西遠此時真有點束手無策了,跑?估計也跑不過這倆,而且他倆也怕西遠撒丫子,一前一后把西遠擠到了玉米秸稈堆跟前,老二趙慶還順手推了西遠一下,西遠哪有啥勁兒啊,被他推的一趔趄。
“呦,就這點尿性(本事)啊,還以為你多本事呢,成天人五人六的。”老大趙明也伸腳踹了西遠一腳,幸虧西遠冬天穿的衣服厚,不過也挺疼的。
看來這一仗非打不可了,西遠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和誰打過架,這次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實力還這么懸殊,不過,不管怎樣也不能硬挺著挨打啊,打不過也得打!
“這是想跟我倆比化比化咋地,說好了,打不過可不能耍賴啊。”趙慶說。
西遠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他們這純屬幾個年輕小孩打架,打完不許告訴家里大人,告訴了就屬于沒出息,也就是說,西遠這回挨打屬于白挨。
西遠狠了狠心,怎么也不能束手待斃,兩個一起他一定只有被打的份兒,他決定可相對來講要弱一些的老二趙慶來,怎么他也得拽著一個陪榜的。
西遠這邊剛要動手,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