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急急走到后院, 還沒進房,就聽冬雪喊道:“二爺回來了。”然后就見戴文暄從內室走出來,對張鵬簡單說道:“博梁這幾天發燒, 已經吃了藥, 剛睡下。你才回來, 先去洗漱了再來看他。”
張鵬只好按捺住焦急, 從頭到腳洗了個遍, 水里還不知被加了什么中藥,一股味道。
待到洗好,張鵬輕輕走到內室, 只見小博梁躺在床上,小臉通紅, 蓋著厚厚的被子, 卻不見出汗, 頭很熱,小手小腳摸起來卻是涼的。
看了一會兒, 張鵬問守候在一旁的戴文暄道:“現在情況怎么樣,是什么病?”
戴文暄示意兩人出了房間,才回答說:“先是有點咳嗽,嗓子痛,后來突然就開始發熱。從府城請了大夫來, 說是風寒, 開了藥, 已經吃了兩天, 只是一直不見好轉。就看今天晚上的情況了。”
張鵬來回走了幾步, 道:“怎么突然就風寒呢,是著涼嗎?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怎么就病了。”
戴文暄本來心情不好,聽到這話,一下就爆發了:“你什么意思,是說我沒有看好孩子嗎。我告訴你,博梁生病我比你難受得多。他從小長到這么大,你管過他幾次,我管過他幾次,現在你來指責我沒照顧好他?!”
說著說著,戴文暄就哭了出來:“我是有錯,就不應該帶著博梁跟你來這里,什么都沒有,連個好大夫都請不到。就不應該讓爹爹給你謀什么官,老實待在京城多好。更不應該支持你練兵,還想娶平妻,呸,你做夢!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
張鵬與戴文暄結婚多年,從沒見過她哭泣,何況哭得這么豪放自在,不由被嚇了一跳。又聽她說起平妻一事,知道她是心中有火,一直沒發出來。再看她哭得兩行淚水,也是可憐。當下將她攬到懷里,嘴上哄著:“怎么說哭就哭了,我沒怪你,真的沒有,小孩子生病也是常有的事,不怨你啊。別擔心,一定會好的。我回來了,會和你一起照顧好博梁的。”
戴文暄先開始還掙扎了一下,后來聽張鵬說話,就干脆靠在他身上哭個痛快,一邊哭還一邊控訴:“博梁病了,你都不在家,你不是個好父親。”
“對。”
“我一個人,都不知道到哪里請大夫,都怨你不在。”
“對。”
“我們就不該來這個地方,就該留在京城。”
“對。”
“都是因為你,我們才來這兒受罪的。”
“對。都是我的錯,已經沒事了,沒事了,我回來了,我會陪著你和博梁的,別怕。”
房內冬雪見兩人沒吵起來,松了口氣,過去摸了摸博梁,卻摸到一手汗,連忙出來告訴戴文暄。
戴文暄臉也顧不得擦,幾步趕到博梁床邊,伸手一摸,果然出汗了,體溫也降下去一些,藥開始起作用了,立時一顆心放下了一半,不再那么緊繃著。心智慢慢恢復,就想起剛才自己邊哭邊喊的樣子。
戴文暄輕輕用干手巾給博梁擦著汗,小聲對張鵬說道:“剛才我情緒失控,有些話說得過了,你,你別往心里去,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也不敢看張鵬,只裝著給博梁擦汗。
張鵬見她說話支吾,一個手巾已經擦了三回臉,心里也是好笑。戴文暄平時總是冷靜大度的樣子,自己都忘記她其實比自己還小上三歲呢,今天乍一見她的另一面,不免感到她也是個普通人,也是個需要自己關心愛護的大女孩。
張鵬輕輕拉拉戴文暄,說:“讓她們幫著擦吧。”等戴文暄忙活完了,才接著說,“剛才你說的沒錯,我也沒想到這邊情況如此,不然怎么也不會讓你和博梁跟著來的,其實是我考慮的不周到。”
戴文暄忙道:“不是的,還是我沒想好,應該把博梁留在京城,讓娘親照顧。”
張鵬笑笑說:“不生我的氣了?有句話我自回來后,一直沒說過,也沒機會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我拿了你那么多錢,結果什么功都沒立上,還落了這么個下場;我沒能讓你們娘兩個過上好日子,現在你們還得跟著我在這里受苦;平時沒能好好照顧你們,還要娶平妻,給你添堵。”
戴文暄沒想到張鵬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她還以為古人很含蓄呢。一時有些發慌:“這些都沒什么,但是平妻的事我是真的不能忍受,你至少也得為孩子想想,人多家亂,嗯,我是說,再有象紅姨娘那樣的事,我可受不了。”
張鵬堅定地說道:“你放心,決不會再有那種事。還有,謝謝你,一直對我的鼓勵和支持。此生必不負你。”
戴文暄的臉一下漲紅了:“說些什么啊。感覺怪怪的。”
這時房內張博梁啊了一聲,醒了過來,說要喝水,戴文暄忙過去看顧。張鵬也借著照顧小博梁的機會,重新回到大床睡覺,不再自己睡書房了。
此后幾天,小博梁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轉。張鵬戴文暄兩人自那天說開后,感情也愈加融洽,竟比原來還要好上一些。
這天,有人前來求見,說是京城來人,仔細一問,原來是傅管事派來的。此人叫李大程,原來是京城戴文暄名下一個鋪子里的管事,此次傅管事準備派人前來澄海縣,他自告奮勇地報名前來。今天剛到澄海縣,就連忙來拜見戴文暄。
李大程進來后,先向戴文暄行了禮,遞上京城捎過來的信,并講了傅管事安排自己在澄海縣開家鋪子的打算。戴文暄一一聽后,只叫李大程放手去做,有什么事及時聯系,并囑咐李大程先住在外頭,明天再來一趟,把回信帶回去。
李大程行了禮,不斷看向冬雪,口中說:“冬雪姐姐,我第一次來,還記不得路,不知姐姐有沒有空送我一程。”
戴文暄奇道:“你們認識嗎?”
冬雪哼了一聲:“誰和他認識。”
話雖然這么說,但還是親自送李大程出門去了。
原來因著在京城時,冬雪時常去各家店查看情況,一來二去,就和這李大程認識了。而李大程對冬雪也有不一般的好感,在京城時就常常找借口看望冬雪,買些花啊糖啊的送她。這次聽說冬雪跟隨戴文暄來了澄海縣,他心一橫,也主動向傅管事領命,跟來了澄海縣。不然這里又偏遠、又賺不了錢、生活質量又差,誰會主動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