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至年底, 澄海縣迎來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豐收。各村畝產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村民第一次在繳交了農稅后還留下了足夠全家人放開食用的米糧。眼看著能過個飽年,人人都喜氣洋洋, 紛紛找機會到縣衙給張鵬送個雞蛋、野兔什么的。
冬雪進到房間, 對戴文暄說道:“夫人, 家里的廚房已經堆滿了, 聽門房說還有人在往里送呢。”
戴文暄笑笑道:“送來就收下, 你再準備一些荷包,裝幾個銅錢,交給門房送出去。不能讓這些鄉親破費。”
冬雪應下出門準備。
此時張鵬笑咪咪袖著手進來了, 坐下嘆道:“前面總有人來,非要給我磕頭, 我進來躲躲。”
戴文暄笑他躲進來是假, 炫耀是真。張鵬卻感嘆道:“說來還是村民最實在, 剛收了糧,有了點收入, 我也沒有催過他們,卻一個個的都趕來還錢,還這么感謝我。其實我做了什么呢,不過是幫他們從外地買了些良種回來,沒有收路費而已。”
“還有水車和修路呢, 也別小瞧自己, 我看你就是做得比別人好。”戴文暄著實夸贊他, “對了, 我想從這些土產里挑些, 送回京城,你說呢。”
“行啊, 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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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后不久,澄海縣或者說是潮洲府,迎來一件大事。皇上派身邊的三品大員杜昊,代天子巡視南五省,正從廣州府過來潮洲府,一時整個府城行動起來,各縣也少不得打掃衛生,張燈結彩,清理流民等等。
這天,杜昊來到潮洲府,提出希望和各縣知縣及家眷一同相聚一下,熱鬧熱鬧。朱知府哪里會不同意,忙忙通知了各縣,迅速舉辦晚宴。
張鵬看著戴文暄坐在鏡前描畫,便建議道:“不要打扮這么好,誰知道怎么回事,從沒聽過巡視大員,要見所有知縣家眷的。娘子你還是不要去了。我幫你請病假。”
戴文暄趕緊拉住他:“別鬧,各縣夫人都去的,就我一個人不去,顯得多不好,又不是真的有事。再說人家三品大員,什么人沒見過,還要巴巴來看我。你敢想,我可不敢認。”
一番收拾,兩人出發到了府城。果然各縣知縣皆攜帶夫人參加,宴席上分男女兩桌,中間架設屏風,互不干擾。席上各位大人紛紛給杜大人敬酒,場面極熱鬧。
女眷這桌,知府夫人招待著大家,席上玩些傳花游戲,喝點小酒,也是樂和。
過了一會,戴文暄起身去解決一下,回來的路上,經過花園,卻見杜昊站在道路中間,微笑望著她,竟是特意在等她。戴文暄身后跟隨的練嬤嬤和冬雪迅速上前,將戴文暄擋住。
戴文暄心里好笑,原來自己真有這么大魅力,從未見過的人也慕名而來,便低聲道:“杜大人,還請移一下,我要過去。”
杜昊無視練嬤嬤和冬雪的瞪眼,笑著道:“夫人不急,我這里有一對聯,不知夫人可有興趣一聽。”也不待戴文暄回答,自己張口說,“上聯是天王蓋地虎。”
戴文暄撲哧一聲笑了,接話說:“下聯可是寶塔鎮河妖。”
示意練嬤嬤和冬雪退開一段距離后,戴文暄道:“原來真有老鄉在,我折騰了這么些東西,等了快十年了,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呢。”
杜昊也笑道:“我倒是早就知道你了,可皇后娘娘的族妹,哪里是隨便可見到的。”
戴文暄便問起他穿越來的情況,兩人簡單地聊了起來。
再說張鵬因為出了陳功一事,正是醋海洶涌的時候,本來就覺得要求帶女眷前來,那是大大地可疑,席上一邊喝酒,一邊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喝得頭暈時,見到自家娘子起身離席,沒一會杜昊也起身離席,再等上片刻,兩人竟沒一個回來的,當下起了疑心,也往花園走來。
走了一會兒,果然見到杜昊和自家娘子站著說話,雖然兩人距離有半米遠,四周也都是雙方家下仆人,看起來正常的很,但還是滿心戒備,當下高喊一聲“娘子”,走過來硬擠在兩人中間。
張鵬溫柔地對戴文暄說:“是不是坐得煩了,我這就向朱知府告辭,我們回家去,博梁一定等急我們了,還是孩子重要,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瞎聊了。”
轉頭又板著臉,對杜昊道:“大人還請讓一讓,我們正要回家,莫阻了別人的正道。”
杜昊并不介意,看到老鄉家庭和睦,他是由衷地感到高興。于是他側過一邊,讓出路來,目送張鵬兩人走出幾步后,低聲說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或過得不好,你知道該如何找到我的。”
戴文暄舉起左手,舉過頭頂,輕輕揮了揮,然后用力拉住想要回去揍人的張鵬,與朱知府告辭后回家去了。
一路上,張鵬越想越氣,什么叫過得不好可以去找他,當時真應該回去教訓一下他。轉頭問戴文暄“他怎么認識你,你們說了什么,他為什么要說這種話”,那真是千般放不下心。
戴文暄見他有些醉意,只得回答“杜大人是我老鄉,沒說什么,他就是關心我一下,沒別的意思,他和他夫人恩愛著呢”。
兩人將幾個問題車咕嚕一般來回說了幾遍。一直到家張鵬才停口。
等到熄燈之后,張鵬緊緊抱著戴文暄,對她說:“你是我的妻,不能喜歡別人。”
戴文暄調整了一下姿勢,將頭枕在他的肩膀窩,拍拍他道:“胡說八道,我才不會喜歡別人。”
張鵬喃喃說:“你都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多大了還說這話,臉皮不要了。再說你也沒說過啊,你現在說一聲我聽聽。”
張鵬在黑暗中動了幾次嘴,就是說不出來。平時笑鬧著或者和博梁玩時,也許順嘴就說出來了,現在兩人面對面,要認真說出口,還真是難。
張鵬把手臂一緊:“反正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我再不濟,再沒有前途,也不許離開我。”
戴文暄也反手抱住他:“嗯,我不會離開的。”只要你不背棄我,我定也不會背棄你。
兩人說著些傻話,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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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夏天,京城傳來消息,杜昊在巡視中發現劉相及其同黨在鄉間圈地斂財,欺男霸女,致使大批農民無田可種,流離失所,淪為流民,在多地形成亂象。皇上聽聞大為震驚憤怒,連發三道圣旨要求徹查。查來查去,定下劉相同黨罪行,一時官場大換血,劉相一派紛紛倒臺。其后皇上獨攬朝政大權,一令即出,再無人敢多言。
這等大事,在澄海縣也不過是成為茶樓說書的故事,人們還是照常生活。
李小管事一邊管理著戴文暄在澄海縣的鋪子,一邊時不時地約冬雪見個面,談個話,兩人打打鬧鬧,感情也一天好過一天。
這天,李小管事借著送京城來信的機會,對冬雪道:“冬雪,你我年齡都不小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給我個信唄。”
冬雪一把搶過信,給李小管事一個大白眼道:“想什么,我是夫人的人,你想也白想。”
李小管事聽言一陣沮喪,細想一番,又覺得不對,以冬雪的性格,如果不同意,只怕早把自己打出去了,說起夫人做什么。突然福至心開,明白了什么。忙朝著冬雪遠去的背影喊道:“冬雪,我這就去求夫人答應。”果然見冬雪頓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李小管事連忙求見了戴文暄,說明情意,請求與冬雪成親。戴文暄見冬雪站在身旁,臉蛋通紅,盯著腳尖,全不見往日的潑辣,問她意見,只說“但憑夫人作主”,可不是心里同意嗎。于是戴文暄欣然答應,后來更為他兩人主婚。世間又多一對甜蜜眷侶。
張鵬第二年再次被評為優評,已不在意這簡單的評定了。在他看來,還不如實實在在為百姓做幾件事。如今他正全力研究路該怎么修,是否是該新建個大一些的碼頭。
這天京城來信,戴文暄看后,默默遞給張鵬。原來戴府、張府分別都有消息傳來。
戴府自皇上扳倒劉相,獨攬大權后,已是開始收縮家庭權勢。如今皇上整頓后宮,重新確立了皇后的地位,并擬立皇后之子為太子。投桃報李,也是為了吸取劉相的教訓,戴府決定逐漸退出朝堂,先是戴文暄的祖父上書告老還鄉,皇上不過駁回了一次,第二次就滿是遺憾的準了。再就是戴文暄父輩的,都紛紛調往各地,不再留在京城。只有戴文暄此輩分的子弟,還駐留在京城權力中樞的各關鍵崗位,戴府的以后,就看此輩人了。
而定國侯府傳來的消息則是皇上聽取了杜昊軍隊體制改革的建議,設立軍區,最高軍政領導由皇上直接任命,各地將領大調防。
正在此時,定國侯早年受的傷復發,再無法領軍,竟直接退了下來。張安也被皇上調回京城附近的軍隊任職。定國侯經營多年的北邊防軍轉眼間不再是張家的了。面對此種情況,面對長子的抱怨,定國侯也滿是無奈,不接受又如何,造反嗎?!
于是定國侯、張安兩人帶著在扎哈城置下的家眷、家業,返回了京城。大嫂陳氏和朱明麗兩個王不見王的人,終于正式會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