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頓時覺得如芒在背,心里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低聲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這是什么場合?”
“景繡你這個賤人!”景媛卻直接繞過她,目光陰森地落在不遠處的景繡身上,虎虎生風地走了過去。沈柔頓感不妙,下意識地抓住了她,沉聲道:“媛兒,別胡鬧!”
景媛也不理她,視線仍然不離景繡,掙扎著想要擺脫沈柔的拉扯,明艷的臉蛋上有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眾人從沒見過這樣的景媛,都是一臉驚訝加驚嚇的表情,相府大小姐一向是端莊大方知書達理的,怎么突然畫風突變,變得這般猙獰恐怖了?難道平日里都是裝出來的?
“別怕!”葉老夫人蹙眉看著景媛的方向,拍了拍景繡的手柔聲道。
景繡感激地笑了笑,目光平靜地落在沈柔青白交加的臉色上,看著她滿臉慌張不知所措的樣子頓時覺得大快人心。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男賓們,眾人紛紛停杯住箸,伸長脖子看向正在拉拉扯扯的沈柔和景媛母女二人。
景天嵐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抬腳走了過來,看著沈柔和景媛低聲質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還嫌今天丟人丟的不夠多嗎?
“咱們也去看看吧!”有好熱鬧的人出聲建議道。
立馬有人附和:“去看看,去看看!”南宮璃率先起身走了過去,其他人見狀立刻一個接一個起身跟過去。
南宮璃看了不對勁的景媛一眼,問沈柔道:“發生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老爺,沒什么事,媛兒她就是剛才不小心多喝了兩杯,妾身這就讓人扶她下去休息。”沈柔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
“景繡你這個小賤人,我要殺了你!”沈柔說話的功夫,景媛趁她不備猛的甩開她的手,目光盯著景繡的方向,氣勢沖沖地沖了過去。
“繡兒!”南宮玨和葉尋以及南宮洐三人面色齊齊一變,正待上前,身旁一道身影已經快他們一步動作迅捷地上前一把將景繡拉到他身后同時一腳踢開了景媛,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啊!”景媛被踢飛,落地時頭剛好撞在在地上的一塊石頭上,頓時血流如注糊了滿臉。
這一幕發生的極快,直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眾人才回過神來。
“媛兒……”
“媛兒……”
沈柔和南宮璃大驚失色,忙跑向了滿臉是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景媛。
“媛兒,你怎么樣,你別嚇娘啊……”沈柔抱著景媛,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掉下來,哪里還有平日雷厲風行的當家主母風范。
“濬王,你這是做什么!”南宮璃指著司馬濬怒聲質問道。
司馬濬對他的質問不以為忤,淡淡反問道:“太子沒聽到嗎,如果沒聽到,本王不介意轉述一遍。”指著地上的景媛,聲音忽地就冷了好幾度,“她說要殺了二小姐。”
南宮璃一窒,媛兒的確說了這樣的話,他剛才也聽到了。
“你……”
景繡從司馬濬身后站出來,淡淡地道:“太子殿下,當務之急是找大夫替大姐看看要不要緊。”
景天嵐這才回過神來,對身后不知所措的下人吼道:“還不快去請大夫!”這要是留了疤,別說是嫁進太子府了,就是嫁進普通人家都難。下人聽了吩咐,立刻撒開腿跑了出去。
南宮璃目光如淬了毒的利箭般射向景繡,沉聲道:“不用你假好心!”
景繡也不在意,將視線落到地上奄奄一息的景媛和哭哭啼啼的沈柔身上,滿臉費解,喃喃道:“大姐一向待我極好,怎么會想要殺我呢?”
其實她的聲音不大,但此時除了沈柔的哭聲外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噤若寒蟬地看著這一幕,景繡的聲音還是被身后靠近的許多人聽了進去。
有人忍不住開口道:“二小姐真是心善。”
“是啊!”這大小姐都對她起了殺心了,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這二小姐竟然還不敢相信。
女客們開始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男客們也不甘示弱,小聲地議論開了。
“要不是濬王殿下出手……出腳快,二小姐恐怕就被這大小姐傷到了。”
“就是,我原先還不相信外面那些傳言現在看來都是真的啊……”
“苦了二小姐了,失蹤十來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過不了安生日子。”
……
景天嵐面色難看到極點,但還是強顏歡笑地看著眾人拱手道:“今日這事定有什么誤會,媛兒這孩子一向心地善良,疼愛繡兒,不可能做出今天這種事!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掃了大家的興致,今天的宴會也就到這里了,改日本相定當親自去各位府上登門道歉!”
這是在趕人了,眾人雖然還想留下來看好戲,但景天嵐既然已經如此說了他們再不愿意也得走了。
“丞相大人嚴重了,我們都明白大小姐為人的,這件事一定有什么誤會!”
“是啊,一定有什么誤會!”
眾人說了幾句口不對心的話也就在相府下人的帶領下一步三回頭地出府去。
“等一下,大家不能走!”南宮璃忽然一聲高呼,眾人停下了步子詫異地扭過頭看去。只見南宮璃扶著滿臉是血虛弱不堪的景媛走了過來。
景媛目光先是陰毒地在景繡臉上劃過,而后看向不明所以的眾人虛弱地開口道:“大家聽我說,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誤會,剛才那話不是我本意,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做些什么,我……”她捂著胸口,壓下喉間那股腥甜和惡心,接著氣喘吁吁地開口道:“我懷疑我是被人下了毒!”
她語氣虛弱,但這最后一句話引起的效果卻猶如平地驚雷般在眾人心里轟地一聲炸開。
下毒?先不問什么人敢對相府大小姐下毒,眾人好奇的是這什么毒能讓一個人說出要殺了親妹妹的話來?這毒可是聞所未聞啊!
眾人看著景媛的目光充滿了懷疑,甚至還有掩飾不住的不齒和厭惡。這景媛嫉妒自己妹妹的美貌,先是故意傳播謠言故意敗壞二小姐的名聲,最后被人識破賠進了她自己的名聲。結果還不甘心,竟對二小姐起了殺心,結果又沒成功,現在這是在想辦法洗脫自己,說是被下了毒才會如此,這大小姐還真的是……蛇蝎心腸詭計多端厚顏無恥啊!
柳芳菲看著南宮璃小心翼翼牽著景媛的樣子,眼里頓時劃過一絲嫉妒,落井下石道:“大小姐,你倒是說說看你中了什么毒,本妃可是很好奇什么樣的毒藥能有如此作用啊!”都到這個地步了,這個女人竟然還不知廉恥的勾引太子殿下,她丟人難道還想拉著太子一起么?
“你……”景媛暈怒地看向她,忽然氣血上涌,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鮮血來,顯然司馬濬剛才那一腳力道不輕。
“媛兒……”南宮璃一邊緊張地用自己的袖子替景媛擦著吐出來的血,一邊惡狠狠地瞪了柳芳菲一眼,嚇得柳芳菲頓時渾身一冷,動了動嘴唇,終究閉上了嘴。
景媛拉著南宮璃的手,滿臉委屈,淚水直下,斷斷續續道:“殿下……有人陷害媛兒……你一定要替媛兒做主啊!”
“你放心!”南宮璃鄭重承諾了一聲就表情森然地看向眾人高聲道:“所有人事情查清楚前不得離開相府一步!”說著看向自己帶來的手下,沉聲道:“來人,給本太子守住相府大門,有擅自離開的,都給本太子抓起來!”
眾人頓時人人自危起來,原本看好戲的心態蕩然無存。看太子這暈怒的樣子,這不會是懷疑下毒之人是他們之中的某一個吧?很多人雖然嘴上不敢說什么,但心里早就怨聲載道了,并且都將這怨氣撒在了景天嵐的頭上。好好的到你丞相府參加及笄禮,沒好吃好喝也就算了,竟然還被當成給你女兒下毒的嫌疑犯了……
景天嵐眉頭深鎖,南宮璃的做法實在欠妥當,平白替他景天嵐樹敵。但是南宮璃是太子,他既然已經下了命令,景天嵐即使不贊同也不好說什么。即使這是他的府邸,他才是這相府的主人。
南宮洐和南宮玨二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太子此舉實在不妥,恐怕會失了在場大臣們的心。傳到父皇耳朵了,必然免不了一頓訓斥。
景繡心里不禁嘆息了一聲,這么一看,這個南宮璃倒是對景媛是一片真心。不過,腦子恐怕不怎么好,至少想坐穩太子之位這樣的腦子還不夠用。
沈柔目光幽幽地落在景繡身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語氣篤定道:“是你,一定是你!”變得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的人明明應該是她景繡,結果她好好的媛兒卻當眾失了態。雖然她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錯,但是一定和景繡這個小賤人脫不了關系!
司馬濬嫌惡地看了沈柔一眼,將景繡重新拉到自己身后,沉聲道:“夫人請慎言!”
南宮洐收回落在司馬濬和景繡身上的視線,上前兩步看著沈柔道:“是啊姨母,就算媛兒是中了毒,肯定跟二小姐沒關系啊。”說著他又看向眾人朗聲道:“諸位試想一下,二小姐下毒讓大小姐殺自己,這不是可笑么?”
“是啊……”
“二皇子說的有理!”
……
眾人頻頻點頭,對南宮洐的話深以為然。
沈柔氣急,一時脫口而出道:“這毒只會讓人暫時的神智錯亂變得瘋狂些罷了不至于到殺人的地步!”
南宮玨桃花眼一轉,跳出來道:“丞相夫人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這毒并不能控制人做什么說什么了?”
沈柔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法回答他的問題。
南宮玨也并不真的要她回答,一臉恍然大悟地繼續道:“看來大小姐也只是說出做出了平日想說不敢說,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啊!”
“你胡說!”景媛顧不得尊卑有別,用盡力氣對著南宮玨大吼出聲。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沈老夫人也看著南宮玨出聲道:“五皇子殿下請慎言!”
南宮玨見目的已經達到,摸摸鼻子嘟囔道:“本皇子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他也看出來了,這明明就是沈柔景媛母女兩先懷不軌想要對付繡兒,結果技不如人被繡兒反將一軍了。今日這事一出,這么多人做見證,以后不管這對母女再動什么壞心思針對繡兒就不容易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相信她們現在已經有深刻領悟了。
這時,管家拉著一位提著醫箱須發皆白的老大夫滿頭大汗地擠過人群:“大夫來了!”
景天嵐收回落在沈柔臉上的懷疑目光,看向那老大夫頷首道:“麻煩大夫了!”
老大夫因為醫術精湛也時常被請到各高門大戶中替人看病,這相府也來過幾次,但同時見到這么多貴人還是頭一次,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但依舊強自鎮定,跟著管家走向景媛。
“大夫,我頭上的傷不要緊,我有一事想請教你!”景媛看著大夫強撐著虛弱道。
“……好,小姐請說。”這滿臉是血一看之下觸目驚心,肯定傷的不輕,怎么會不要緊呢。大夫雖然心里疑惑,但還是點頭應允了她。
“殿下……”景媛感到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說話都費勁,仰頭求救地看向南宮璃。
南宮璃點了下頭,就親自對老大夫描述了一遍景媛剛才的狀況,問道:“你可知這是中了什么毒?”
老大夫眉頭緊鎖,心里有了猜測,但為了謹慎起見,對景媛道:“不知小姐在兩個時辰之內吃了什么?”
景媛虛弱的搖搖頭,她從早膳過后就一直忙著招待客人,到滴水未盡更不用說吃什么了。
老大夫疑惑道:“那可是有用了什么香,或者聞過什么東西?”
景媛想了一瞬,搖頭道:“沒有……”
“這就怪了……”老大夫喃喃出聲,忽然眼睛瞥到腳下草叢中的一個胭脂盒,又抬眼問道:“小姐可否將你的胭脂拿來給小人瞧瞧?”
眾人屏氣凝神地聽著老大夫的問話,聽到他提起胭脂盒,眾人忽然面面相覷起來,難不成毒還能下在胭脂中?
景媛指著地下的胭脂盒,“那就是……”
老大夫彎腰撿起胭脂盒,對上面的寶石恍如未見,直接打開,用手摳出一點放在鼻尖嗅了一會兒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看著景媛道:“小姐,這胭脂中摻入了能讓人神志不清的紫雒草!”
“不可能!”
景媛和南宮璃異口同聲道,兩人看向彼此,南宮璃焦急道:“媛兒,本太子……”
“殿下,媛兒相信你!”景媛立馬捂住他的嘴,含笑道。
南宮璃目光如炬地看向老大夫,“這盒胭脂是本太子送給媛兒的,不可能含有什么紫雒草!”
眾人震驚不已,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同時又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這下就跟他們沒關系了,他們就靜靜地看戲吧。
“這……”老大夫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不敢吱聲。
得罪太子殿下可不是鬧著玩的,可這胭脂中確實含有紫雒草啊。
景媛和南宮璃清楚這老大夫不可能說謊,但是兩人百思不得其解這胭脂盒中怎么會有那什么紫雒草。
就在這一片寂靜中,司馬濬忽然看向老大夫出聲道:
“不知中了這紫雒草的毒會怎樣?”
老大夫仍然低著頭不明所以道:“這毒只會讓人暫時的神智錯亂變得瘋狂些罷了!”
剛才太子殿下不是已經說過那位小姐中毒的癥狀了嗎,怎么這位公子還會問。雖然心里奇怪,但是老大夫明白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他都得罪不起,想都不想的立馬回了。
司馬濬又問道:“那會不會瘋狂到殺人的地步?”
老大夫搖頭:“這倒不至于。”
司馬濬視線移向神色呆愣的沈柔淡淡出聲道:“這紫雒草本王竟聞所未聞過,沒想到丞相夫人竟然能如此清楚這紫雒草的作用,夫人真是見多識廣讓本王自愧不如啊!”
眾人忽然想起來剛才沈柔說過的話,幾乎和這老大夫說的話毫無出入,看著她的視線充滿了探尋的意味。他們大部分人也都沒有聽說過紫雒草,沈柔不過是一個深閨婦人,她怎么會那么清楚紫雒草的作用呢?
沈柔面色一驚,從剛才她不小心脫口而出開始她就生怕被人拿住話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沒想到害怕的還是來了。
“我不過是偶爾……聽一位大夫……說起過罷了,哪里談的上什么見多識廣,濬王……過獎了。”沈柔努力穩定心神,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是么,不知是聽哪位大夫說的?”司馬濬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這個,時間太久,我……忘了……”沈柔面色慌亂道。
司馬濬玩味道:“忘了……看來丞相夫人記性不太好啊!”
景繡詫異地看著司馬濬,以她對他的了解,這人本就話少,尤其人多的時候更是惜字如金,愛裝深沉,今天似乎有些反常啊!
景媛氣急敗壞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沈柔,娘她一定知道什么,不然她不可能知道什么紫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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