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景繡氣息微弱的說道,“這是嬤嬤的血,我只是中了軟骨散沒有力氣而已。”
司馬濬聞言看了一眼地上的孫嬤嬤,心里松了口氣,目光銳利的看向瑞安,沉聲道:“放開繡兒!”
瑞安冷笑一聲,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眼睛盯著景繡細嫩而又沾著鮮血的脖子,眼中閃爍著嗜血而又興奮的光芒,她要極力的克制才能忍住沒有一刀將這脖子割斷。咬牙道:“做夢!”
司馬濬臉色陰沉,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駭人的凌厲氣勢,如刀削斧鑿般深刻的峻臉上線條緊繃,像一只蓄勢待發的豹子。
“你想怎樣?”他問。
瑞安目光貪戀的看著他的臉,語氣里帶著一絲執著,“我問你,我為你付出的一切受過的苦和委屈,你可曾有一點點的感動,可曾覺得愧疚?”
司馬濬沉默著,心中卻只覺得好笑,“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葉尋一驚,沒想到他竟然會實話實說,緊緊的盯著瑞安的動作,生怕她一個激動便傷了景繡。
“我咎由自取?”瑞安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司馬濬,心痛的無法呼吸,他怎么能這么說,自己為他付出的一切原來他半點都沒有放在眼里?
葉尋松了口氣,她的第一反應是傷心不是憤怒,司馬濬是摸準了她的心理才會這么說的嗎?
景繡本來也以為司馬濬的話會激怒瑞安,已經做好了隨時被匕首割斷脖子的準備,心里還暗暗怪司馬濬連撒個謊都不會,卻沒想到預期中的疼痛沒有來,甚至感覺到脖子上的匕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僅僅的貼著了。她覺得若是這個時候她能使上點力氣應該可以輕而易舉的掙脫開她的桎梏。
司馬濬視線落在瑞安握著匕首有些顫抖的手上,心里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移開視線迎向瑞安滿是受傷的雙眼,慢慢的走近,“你當然是咎由自取,本王早就明確的告訴過你,今生今世非繡兒不娶,并且只娶她一人,何曾給過你希望,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你自視甚高一意孤行造成的,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瑞安看著他漸漸靠近的身子,嘴角有些諷刺的勾了起來,“一直都是我在努力靠近你,沒想到還有你主動靠近我的一天……”
司馬濬步子忽然一頓,莫名的察覺出有哪里不對勁,他靠近瑞安竟然無動于衷?視線落在一直端坐不動的玄一身上,玄一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透著一絲古怪,“黃泉路上能有濬王一起作伴是一大幸事。”
他話音剛落,司馬濬腳下破開一個大洞,身子猝不及防的下落,幾乎在同時玄一和瑞安也跳了下去。
瑞安跳之前將匕首重重的插進了景繡的肩頭,并且得意的冷笑道:“我要你們生離死別生生世世不得相見,哈哈哈……”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葉尋反應過來時想要跟著跳下去地面已經合上了,景繡趴在地上不顧肩膀上的疼痛用力去拍地板,“司馬濬……”
雖然能看出來一個圓形的像是井蓋一樣的痕跡,可是不管她怎么拍怎么捶地面紋絲不動,她抬頭無助的看向葉尋,“怎么辦?”
葉尋注意到還插在她肩膀上的匕首,入目的鮮紅讓他心驚,忙蹲下身子查看她的肩膀,緊張不已,“你怎么樣?”
“我沒事,救他……”景繡搖頭,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葉尋一邊扶她起來,一邊看向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的麗側妃,“打開!”
麗側妃根本不知道瑞安還布置了這樣一個機關,被剛才突然的變故震住了,聽到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對宴清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打開?”
宴清忙點頭,對旁邊的手下招了招手,幾人剛走到剛才司馬濬三人下落的地方,忽然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外面侍衛們的痛呼聲,火藥味也撲鼻而來,腳下的地面也震動起來。
“不好!”葉尋臉色一變,景繡道:“孫嬤嬤!”
或許是因為流了不少血的緣故,她的力氣竟然恢復了一些,忍著痛拼著一口氣抱起了還昏睡著的景仁杰,葉尋也不敢耽擱忙背起孫嬤嬤,兩人用盡全力往外沖去。
宴清也忙拉著麗側妃往外跑,屋內的侍衛們也全拼命往外沖,一切不過發生在瞬間,爆炸聲接連響了好幾下,火光四起,廟宇坍塌,烏煙瘴氣。
守在外面的青霜也在聽到動靜的第一時間一腳踢開了廟門,剛好看到景繡和葉尋出來。
景繡一到了外面,便堅持不住了,將懷里的景仁杰交給青霜。葉尋見她體力不支,腳下的步子加大將孫嬤嬤放到遠處安全的地方又忙回過來抱起她,廟門也被燒了起來,里面不停的有人往外沖,葉尋抱著她青霜抱著景仁杰一起往孫嬤嬤躺著的地方跑去。
遠處村莊內的紅叔和青銅等人也隱隱約約聽到了動靜,并且也看到了這里火光四起濃煙滾滾便馬上帶著人趕了過來。
廟不大,眾人又幾乎都會功夫,只有部分人受了傷并沒有人喪命。
麗側妃也受了傷,是被燃燒的木棍砸傷的,左肩膀一片血肉模糊。可是她仿佛感覺不到痛般,目光忿恨的盯著正在熊熊燃燒的破廟看,現在她是徹底明白過來了,瑞安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她,將她當成個傻子一樣在耍。玄一和屋內那個機關,還有爆炸她全被埋在骨子里。她這是連自己的命也想要啊!
“繡兒……”
葉尋見景繡臉色蒼白,身上的半邊衣裳已經都被鮮血浸濕了,眸光充滿了緊張和擔憂。
景繡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他忙接過來打開,聽她的話倒出兩粒放進她嘴里。
吃了藥,沒一會兒,她便覺得力氣回來了不少。掙扎著要起身,葉尋拉著她,“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他!”瑞安說要讓她和司馬濬生離死別,她要殺了司馬濬。
她不能呆在這里什么都不做,她要去救他。
葉尋拉住她,烈火熊熊,根本靠近不得,他明白她的心情,但是真的沒有辦法看著她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啊,何況她還受了這么重的傷。
青霜聽了他們的對話只以為司馬濬還在大火之中,拉著景繡道:“我去救王爺!”說著就松開景繡的手要往里沖,葉尋忙叫住她,“他暫時沒事,你進去也找不到他的。”
“以他的功夫,玄一和瑞安一時半刻傷不了他的。”葉尋看著景繡寬慰道,“就算為了你他也不會有事的!”
青霜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著急地站著原地,不知所措。
景繡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肩膀已經痛的麻木了,完全沒了知覺般,可是她絲毫顧不上低頭看一看傷勢。
“找,這附近說不定有出口,我們去找!”再睜開眼睛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緊緊的抓著葉尋手臂上的衣服,艱難的說道。
葉尋點頭,轉頭看向麗側妃,麗側妃瑟縮了一下,對著宴清點了點頭。宴清忙帶著人手向四周跑去,去尋找景繡口中的那個出口。
很快,紅叔和青銅也帶著人急匆匆的趕過來了,看到景繡渾身是血的樣子大家都嚇了一跳,聽到司馬濬掉進地下機關的事大家的心便更加提了起來,都是一臉凝重之色,紅叔和青銅分別帶著人往各處去找別的出口。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剛離開的村莊,其中一戶院子里,圓空靜靜的坐在院子里的一口廢井的邊沿上,對面的一棵有些年頭的楊樹上吊著一個一身明黃色繡著龍紋的中年男子,正是東旗皇司馬明朗。
此刻的他衣衫不整發絲凌亂已經被汗水浸濕了,汗噠噠的貼在頭皮和腦門上,臉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紅,眼底卻是一圈重重的青黑色,整個人奄奄一息的,狼狽至極,和之前的威嚴霸氣的帝王形象完全不相吻合,簡直就是兩個人般。但是那雙半睜著的眼睛依舊銳利無比,緊緊的盯著圓空看,干裂的嘴唇不停的囁嚅著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圓空身后的屋內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屋子一角的大缸里竟然鉆出一個人來。
司馬濬沒想到這里竟然有人,還是圓空。他從缸里跳出來,從他的方向剛好能透過大開的門看到被吊在院子里樹上的司馬明朗。
隨手撿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便對準吊著他的繩子擲了過去,“咻”地一聲繩子斷了,司馬明朗連人帶繩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可是他硬是咬著牙一聲沒哼,疑惑的睜大眼睛向門內看去,當辨認出那個人是司馬濬的時候,心里升起一絲喜悅,長長的松了口氣。
圓空望著吊著半空中晃動的繩子,猛的起身轉頭一看,當看到司馬濬的時候眼里閃過震驚之色,“怎么是你?”
“你以為是誰?”司馬濬輕蔑的看了一眼大缸,“玄一?”
圓空不出聲,神情警惕的望著他,垂在寬大的袖袍中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頭,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司馬濬看著他問道:“你在等師父師娘?”
圓空冷哼一聲,“這和你沒關系,你怕是沒機會見到他們了!”說著便毫不留情的對著他出手,司馬濬也不敢輕敵,全力以赴與他搏斗。心里卻是在擔心著景繡,他剛才聽到了爆炸聲還聞到了火藥的味道,不知道繡兒有沒有事?
同時他也在疑惑著,師父師娘在哪里,怎么會這么久了還沒找過來?
就在他滿腹心思和圓空打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圓空的動作忽然又快有狠起來,司馬濬不敢分神,壓下心中的擔憂和疑惑,全心應付他,饒是這樣也有些吃力。
圓空也暗暗心驚,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強,出手便更加狠辣起來了。他剛才為司馬明朗把過脈,他已經病入膏肓了,經過這一番折磨,只怕不用自己再動手他也不能活著回皇宮了,等他解決掉司馬濬,讓那個人一進來便看到他最愛的兒子和孫子的尸體,哈哈……越想他便越興奮,手下的動作招招致命。
院門被人一腳踢開,天靈一身白衣,仿佛救世主般出現,看到打斗在一起的兩人眉頭輕輕皺了皺,腳踢起地上的一塊有人頭大的石頭,石頭以勢不可當的力量向著打斗中的二人而去,二人被迫分開。
司馬濬心里記掛著景繡,一見他來了便馬上從屋內出來,直接出了院子,騎上天靈的馬往破廟的方向而去。
圓空看著司馬濬離開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懊惱,隨后又目光復雜的看著天靈,動作迅速的來到樹下,手上積聚起一股力量正對著司馬明朗的頭部。
天靈目光沉靜地看著他,“畜生!”他說。
圓空胸膛不住的起伏著,五官扭曲,問道:“為什么?為什么皇位是他的?”
“你還有臉問為父為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錯,我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為什么要將皇位傳給他,為什么?”圓空近乎吶喊的問道,司馬明朗搶了自己的皇位搶了自己最愛的女子,如今還用那么殘忍的方式欺騙他,這樣奸詐無恥又心狠手辣的小人,父皇為什么要將皇位傳給他?為什么?
“你殺了逸兒嫁禍給陳貴妃,你當真以為為父不知道嗎?”天靈緊緊的抓著袖子,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為那個小小的生命報仇。
圓空眼睛倏地睜大,很快又恢復正常,“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么不殺了我為你的寶貝兒子報仇,嗯?”
就連地上已經意識漸漸模糊的司馬明朗也因為天靈的話而多了幾分清醒,震驚而又憤怒的仰頭看著圓空,咬牙道:“原來是你——”
原來母妃竟然是冤枉的,母妃的命陳家的命都是他害死的!
天靈閉了閉眼睛,“是我一時心軟放過了你,不過……”他重新睜開眼睛,眼中滿是堅定和決絕的光芒,“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圓空意識到不對,手上重新積聚起力量,對著司馬明朗的頭,看著他要挾道:“別過來,不然我要他的命!”
天靈果然動作一頓,不敢出招。
圓空正在得意,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向自己的胸口襲來,他一個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閃,身子被這股力量擊中,往后退了數米,“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的鮮血來。
可是不等他站直身子,一道人影就飛快的向他靠近,一個又一個招式狠辣而又迅速的向他襲來,讓他毫無招架之力,連連后退,身體重重的撞在院墻上,院墻本就年久失修不甚牢固,被他一撞便倒了下來,將他直接砸倒在地,那人卻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眼中全是仇恨的光芒,將全部的力量積聚到右手對著他光滑的頭顱毫不猶豫的使了出來,圓空掙扎著要站起的身子徹底沒了動靜,頭顱也凹陷下去一塊。
饒是如此,毒娘子內心的憤怒還是沒有平息,原來殺了逸兒的人這么多年都活的好好的,還和她有著師徒的情誼,真是可笑!
景繡扶著門框,司馬濬小心的攙著她,兩人靜靜的看著毒娘子起伏不定的背影,心里也為剛才聽到的而震撼。原來殺了司馬明逸的人是圓空,師娘一直都以為殺了她的兒子的人早就已經死了,忽然告訴她兇手沒有死,她當然受不了……
天靈看著毒娘子顫抖的身子,想要上前給予安慰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心里還控制不住的升起一絲擔憂和恐懼。她應該會責怪自己瞞著她吧……
司馬明朗看著圓空那凹下去的頭顱哈哈大笑了起來,胸腔震痛,他開始不停的吐血,可還是在笑,一邊笑一邊吐血,現場本就古怪的氣氛便又顯得詭異起來。終于在他最后嘔出一大口鮮血之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天靈忙收回落在毒娘子身上的目光走了過去,景繡也在司馬濬的攙扶下走過去。
這時候葉尋等人也趕了過來,剛才天靈和毒娘子來這里路過破廟,景繡便堅持和毒娘子乘同一匹馬過來,葉尋不放心便也帶著部分人步行跟了過來。看到司馬濬好好的,大家便都松了口氣。但是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以及圓空的慘狀還有司馬明朗的狼狽大家又都一臉噤若寒蟬戰戰兢兢起來。
司馬明朗的情況不太好,從天靈的神色就能看出來。
景繡在昏迷前最后的意識便是“皇上怕是不行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記得明明一直有人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的,那個觸感和溫度她知道是屬于司馬濬的,可是睜開眼睛卻沒看到他的人。桌子前坐了三個人,她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是毒娘子、葉尋還有清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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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大結局的味道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