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眉頭蹙了蹙,看了一眼明顯因為瑞安提到南宮玨而變得沉悶的宇文霈,這兩天父皇大刀闊斧的動作讓之前和景天嵐以及淑妃母子走得近的官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
她聽司馬濬說那些上奏折讓父皇降罪她和三哥的人中有一半都是這些人,他們想以此來撇清和景天嵐以及淑妃的關系表明他們對父皇的忠心。
反而沒有人顧及到身為南疆公主的宇文霈,宇文霈就像是被所有人都遺忘了一樣。
看瑞安的神情,這是不打算讓霈兒好過了?
宇文霈聽她提起南宮玨,心里原本淺淺淡淡的疼痛忽然劇烈起來。
十七哥計劃敗露已經(jīng)逃走了,崇明帝沒有遷怒她也只是一時忙亂沒有顧及到她而已。想必等他反應過來肯定要處置自己的,應該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心就不了遏制地顫抖起來。
想到那個原本總是掛著笑容,如陽光般耀眼又溫暖的男子,現(xiàn)在卻變得沉默寡言,整日沉浸在痛苦之中,這樣的他讓她如何放心的離去?
瑞安本是出聲替朝陽解圍,順便提醒宇文霈她現(xiàn)在的處境,宇文烈逃了,淑妃入獄了,她和南宮玨的婚事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她不在驛站中為她自己回南疆后的處境擔憂跑到這里做什么?
見宇文霈不說話,只是兀自低著頭,瑞安臉上閃過一絲不滿。
景繡眼見著她又要開口說話,而宇文霈情緒不佳,溫和地看向宇文霈,搶先開口道:“霈兒,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不如先去我房里歇著吧!”
青霜聽了這話已經(jīng)在前面帶路了,宇文霈點點頭,起身,對著對面的兩人頷首剛要抬腳跟在青霜后面,朝陽就一臉關切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霈兒你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就一起回驛站吧,我從東旗帶了御醫(yī)來,讓他給你看看。”
宇文霈愣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突然的熱情和關心從何而來。
瑞安也覺得朝陽的反應有些突然,眼中透著疑惑,對朝陽道:“想必七公主找福寧肯定是有要事相談的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們了,就先告辭吧!”
目光在景繡和宇文霈的臉上掃了一遍就轉(zhuǎn)身率先離開。
景繡本來就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可是聽說了朝中有很多人不滿皇伯伯赦免景繡。作為罪臣之女,她自己都自身難保竟然還和宇文霈在一起,這傳出去……給她安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或許她根本不需要朝陽出馬就能坐上濬王妃的位子……
“青霜,替我送送公主和郡主!”
朝陽猶自不愿意離去,可是景繡既然已經(jīng)出言送客她也只能松了宇文霈的手,不甘心地離開。
離開前控制不住地瞪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宇文霈,那眼神復雜難辨,宇文霈一頭霧水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怎么了?”
景繡自然也看到了朝陽剛才的眼神,那里面分明就是妒火,和瑞安看著自己的眼神是一樣的。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尷尬,她想拉著霈兒離開是因為不想讓霈兒進自己的房間吧。
宇文霈見她若有所思的,再次疑惑地開口道:“朝陽公主為什么那么看著我?”好嚇人啊,就好像自己搶了她什么寶貝一樣,恨不得撕了自己。
景繡回過神來,訕訕地搖搖頭,想到瑞安離去時的神色,眉間染上一絲憂色,“你這幾天都在五皇子府?”
這幾天太忙也沒顧得上她,那日她掙脫侍衛(wèi)跟著南宮玨身后離去的情景時不時在她腦海里閃現(xiàn),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對南宮玨動心了。
“嗯,五皇子心情不好,我不放心。”宇文霈聲音細細的,在她的晶亮的目光下臉上遍布紅霞,可是一想到即將分別心中的羞澀就頓時消失不見。
揚起一張小臉,聲音透著無助,“扁鵲姐姐,我有一件事求你。”
景繡知道她在擔心些什么,拉起她的手握在手里,柔聲道:“有什么話慢慢說不要著急。”
“我可能馬上就要被押回南疆了,可是五皇子那個樣子我真的不放心,他母妃犯了錯,我害怕你們皇上會遷怒他,你能不能幫他求求情?”一張瑩白嫩如清荷的小臉上充滿了期盼,一雙顧盼神飛的大眼中水色朦朧,可憐兮兮的。
景繡心里一陣憐惜,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放心五皇子他絕對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眼下她最擔心的就是瑞安故意針對宇文霈,按照她原本的想法,讓南疆賀壽的隊伍直接護送著回去,出了平陽城想辦法將她接回來等風頭一過想必不會有人在意她是不是不見了。到時候隨便她去哪兒都可以。
現(xiàn)在恐怕不行了……
明天父皇的桌案上恐怕又要多上不少請求降罪宇文霈的折子。
“真,真的嗎?”
宇文霈早就將她當成了自己最信賴的人,每次遇到拿不準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突發(fā)狀況,只要看到她就莫名的心安。
但是這次心里卻沒有以往那種如釋重負大石落地的感覺,因為這次是勾結(jié)南疆謀反啊,皇上怎么會放過宮大哥和南宮玨?
放過她就更不可能了……
“真的!”景繡牽起她的手握住,聲音透出堅實的力量,緩緩的透過手心傳入宇文霈不安的內(nèi)心深處去。
等她慢慢平靜下來,景繡才問道:“霈兒,你跟我說實話,你知不知道十七皇子的下落?”
葉尋昨天晚上來過,說是到處都沒有找到宇文烈的身影,他就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憑空消失了。
他派了可靠的人守著城門,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經(jīng)過了仔細的詢問和盤查,所以宇文烈不太可能已經(jīng)出了平陽城。
平陽城內(nèi)所有的客棧酒樓也都全部搜查過,都沒有他的身影。
甚至考慮到他可能有特殊的手段出城,葉尋連平陽城附近的幾個城鎮(zhèn)也都搜查過了依舊一無所獲。
那么有可能,宇文烈還藏身在平陽城中。
宇文霈見她神色嚴肅,也不由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鄭重其事地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自從那日他從宮中逃走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景繡盯著她澄澈的眼睛,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覺得這個時候能幫助宇文烈的人或許就只有她了。
“我真的不知道……”宇文霈有些焦急地開口,“這幾天我都在五皇子府,他就算想找我也找不到的。”
事實上她之所以不回驛站選擇待在五皇子府中,除了是因為擔心南宮玨,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害怕面對宇文烈。
她當時以為宇文烈的下場應該是和司馬峻嶸一樣會被關押在他的房間里,然后押回南疆交給父王降罪。
可沒想到西臨的官兵一直沒找到他。
“那他能去哪兒了?”景繡困惑地低下頭。忽然腦海里冒出一個人的身影來——葉明遠,他們怎么會把這個人忘了呢,雖然不能確定葉明遠是不是和宇文烈或者景天嵐淑妃有關系,但是他兩次針對南宮洐的舉動已經(jīng)說明了他有問題。
站在葉府門口,景繡莫名地有些緊張起來,內(nèi)心忐忑,司馬濬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語帶笑意道:“又不是第一次來了,老夫人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對老夫人喜歡的不得了了,現(xiàn)在知道了她是自己的親外祖母,心里對老人家的尊重和喜愛就更深了。
可是想到自己不能當著她的面叫她老人家一聲“外祖母”心里就不是滋味。她不禁失神的想著老夫人對南宮新月的寵愛和掛念那么深厚,如果知道自己才是她的親外孫女會不會就不喜歡自己了,會不會覺得自己搶走了屬于南宮新月的一切……
她一路胡思亂想著司馬濬已經(jīng)牽著她走了進去。
將她送到老夫人的院門口,看著她被丫鬟帶了進去自己才轉(zhuǎn)身跟著小廝往葉國公的書房而去。
許久不見葉老夫人忽然發(fā)現(xiàn)老人家不知不覺間老了好多,一雙眼睛也沒有以前那般通透了,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十分的憔悴。
葉老夫人一雙如枯井般黑洞洞的眼睛看著她,卻依舊散發(fā)著和藹之色,“你自己算算你都有多久沒有來看祖母了?”
雖然是責備的話但是慈愛的成分居多。
景繡忍著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默不作聲地上前在她旁邊坐了下去。
“瞧瞧,說她一句她還不高興了?”葉老夫人總覺得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自己話說的重了,不由笑了起來指著她看著旁邊含笑的葉夫人還有臉色不怎么好看的二夫人秦氏說道。
葉夫人卻注意到景繡眼眶有些紅紅的,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樣子,于是不停地對著一無所察的老夫人使眼色。
老夫人一臉茫然還沒意會過來,秦氏陰陽怪氣地開口,“老夫人,人家現(xiàn)在是郡主了馬上又是濬王妃了,哪是您隨便能說的?”
這個老太太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自己的親孫女不疼,疼一個外人。
她都聽老爺說了,因為景繡沒有跟隨景家人一起去邊疆已經(jīng)引起滿朝文武的彈劾不滿了,那讓皇上下旨給景繡降罪的奏折數(shù)不勝數(shù),皇上就算再看重這個景繡也不能置滿朝文武的意見于不顧的。依她看啊這丫頭很快就要消失在平陽城了……
一個罪臣之女,哪家不是躲的遠遠的,偏生這老太太糊涂還當個寶的請進來。
葉老夫人眉頭一皺,眉間的褶子更深了,面上惱怒地看向她,“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你不想待在這兒就馬上給我走,省的在這里礙眼……”
秦氏心里一窒,圓潤的臉上青白交加,目光在周圍的下人面上掃了一圈,難堪的不得了,語氣生硬地說了聲“媳婦兒告退”就快步走了出去。
老夫人一向慈愛寬厚竟也有這么疾言厲色的時候?
景繡疑惑地看了一圈,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打從自己一進來這屋里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勁,看來在她來之前祖母她應該才被那個秦氏氣過。
葉老夫人喘著粗氣,手指顫抖地指著秦氏消失的方向,張著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兒子兒子不爭氣,娶個媳婦還是這樣,她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祖母——”
“母親——”
景繡見她氣的厲害,心里一緊忙伸手從背后給她順氣,與此同時葉夫人也緊張地走上前來,伸手順著她不停起伏的胸口。
下人也都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生怕出個什么好歹了。
葉老夫人見眾人擔心,擺擺手,“我沒事。”
眾人依舊不怎么放心,景繡伸手探上她的手腕,眾人不由都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
“怎么樣?”葉夫人滿目擔憂,景繡一撤回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這幾日母親時常動怒,也找大夫看過,說是肝火旺,只要不動怒就沒什么事。
可是不管他們怎么勸,母親還是因為二叔做過的事生氣傷神哪里是說不生氣就不生氣的。
偏偏秦氏沒有眼力見,仿佛故意惹母親生氣般,繡兒來之前剛生氣過,因為她來好不容易又歡喜起來,可這還沒過多長時間呢,這秦氏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存心的么……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都是被那個不孝子氣的……他們兩人是要存心氣死我……好不礙他們的眼……”
葉老夫人擺擺手,臉上的神色不以為意,仿佛完全不把自己的身子骨放在心上,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道。
眼見著她又有怒氣上涌的趨勢,景繡忙安慰她,“祖母,您既然知道您的身子不能動氣,就該注意些,不要讓我們這些在乎你的人擔心。”
聽到景繡這話葉夫人和周圍的丫鬟們才都放下心來。
葉夫人跟著道:“是啊,您也該想想我們。”
葉老夫人慢慢平靜下來,拉著景繡的手,“放心,祖母還沒見到你師兄娶親生子呢,是不會有事的。”
說到這個心里又是一陣遺憾,這么好的孩子和尋兒又是師兄妹一場,要是能嫁到他們?nèi)~家該有多好,這樣她就是死了也是笑著去的。
聽到她這么說,屋子里的氣氛輕松了許多,葉夫人笑呵呵地道:“您要是真這么想媳婦就放心了。”
目光從景繡臉上略過,尋兒那孩子心里只有繡兒又是個死心眼的,只怕沒那么快喜歡上別的女子。
景繡大概也能猜到這婆媳二人在想些什么,面上有些不自在,低頭不語。
婆媳二人相視一眼,知道他們再惋惜也沒有用,這孩子的一顆心都落在那濬王身上了。
知道她不自在趕忙轉(zhuǎn)開話題,葉夫人想到剛才她眼眶紅紅的,想到景家,心里無聲地嘆息一聲,走到她另一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以后就當這兒是你的家,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放在心里。”
雖然還有著郡主的身份,可是景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就算別人礙著她的身份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她,可是背地里就不好說了。
雖然濬王待她好,但終究沒有成親,名不正言不順的,別人不一定認她這個未來濬王妃。
“對,你伯母說的對,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祖母想著讓你葉伯父葉伯母認你做義女你看怎么樣?”說到后面,葉老夫人的神情和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這事早在兩天前她就已經(jīng)和葉夫人商量過了,葉夫人也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就答應了,正想找個機會帶著葉尋去濬王府上找她呢,可惜葉尋這幾日一直早出晚歸的沒有時間。
剛好景繡今天過來了,葉老夫人自然是趁機提出來。
景繡沒想到她們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臉上全是震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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