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譚風的匯報,陸祁言沒有直接作出決定,而是問沈沉:“是將她送去警察局還是先帶回a市,你拿主意。”
沈沉面容平靜地看著陸祁言,“我想見她一面。”
“那就先把她帶回a市。”陸祁言這話既是對沈沉說的,同樣也讓譚風聽見。
沈沉聽他在與譚風說別的事,就轉過身走出了他的臥室。
等陸祁言掛掉電話再看沈沉時,人已經走遠了。
沈沉一整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熬到第二天早上天亮,莫莫醒了。
莫莫頭枕著沈沉胳膊睡眼惺忪地看著她:“媽媽,我們這是在哪里呀?”
沈沉輕輕撫摸著莫莫的肩膀,柔聲說:“在一個叔叔的家里。”
莫莫哦了聲,然后又繼續問:“是昨天救我的那個叔叔嗎?”
莫莫記性一向很好,沈沉對此也沒什么驚訝的,只是如實答:“莫莫猜對了,就是昨天的那位叔叔,我們現在在他的家里。”
莫莫嘟了嘟嘴,許是想到了什么,他翻身從沈沉的胳膊上起來坐著,“媽媽…我跟你說哦,那個把我帶走的人好像是安霖阿姨的朋友。”
“莫莫見到安霖阿姨了嗎?”
莫莫點頭:“嗯,我見到安霖阿姨了,而且還看到她好幾次。”莫莫擰著眉頭思索著:“媽媽,你說……安霖阿姨她是壞人嗎?”
在小孩的世界觀里,只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但安霖到底是不是壞人,壞人又應該怎樣去定義,這對莫莫來講卻是至關重要的。
揉揉莫莫的頭發,沈沉撐著床起身與他面對面坐著:“安霖阿姨到底是不是壞人,等莫莫長大了會有自己的判斷。但是現在的安霖阿姨對莫莫而言,是一個不可以再接近,并且不能信任的人。”
莫莫似懂非懂,他眨巴著黑如墨的大眼瞅著沈沉,又問:“媽媽……我還能問一個問題嗎?”
沈沉溫柔地笑:“莫莫想問媽媽什么?”
“昨天……救我的那個叔叔說,我是他的孩子,這是真的嗎?”
沈沉微訝,莫莫小心翼翼地繼續問:“那個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嗎?”
莫莫是帶著期待在問,沈沉從他目光里看得出,莫莫希望這就是真的。
無關他是陸祁言,只因為那個人是父親。
她知道遲早都是要將這件事告訴莫莫的,即便自己不說,陸祁言也會說。可當真面臨這個問題時,沈沉才發現那句話說出來有多困難。
伸手將莫莫摟在懷里,她不敢看莫莫的眼晴,只是盡量控制語氣,用很平靜的心情告訴莫莫:“他是莫莫的爸爸。”
莫莫一聽,忙從沈沉懷里探出頭來:“真的嗎?”
“是的,他……陸祁言……是莫莫的爸爸。”
“媽媽……既然他是我的爸爸,那你為什么不開心呢?”
看著莫莫伸出的小手,沈沉才發現眼睛里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她忙抬手將眼淚擦掉,努力微笑著:“媽媽沒有不開心,媽媽只是太激動了,因為莫莫……終于回到媽媽的身邊了。”
“媽媽。”莫莫撐著床站起身走到沈沉面前,張開雙手輕輕地把沈沉的頭抱在懷里,像個大人一樣安慰道:“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哦,莫莫以后再也不會離開媽媽的。”
沈沉抬手摟緊了莫莫:“媽媽也不會再離開莫莫。”
“那我們說定了哦。媽媽不許耍賴。”
“嗯……”
窗簾縫隙中灑落的陽光打在母子二人身上,溫暖而又寧靜。
陸祁言站在門口,神情溫和地看著屋子里的母子二人,一直到阿姨上樓請他們下去吃早餐。
莫莫初來這里,對環境和人都感到陌生。所以從走出房間那一刻開始,就拉著沈沉的手不敢離開半步,哪怕是吃早餐時也是緊挨著沈沉坐。
陸祁言則是坐在他們對面,帶著欣賞和探究的目光看著莫莫他們。
莫莫被看的不自在了,就湊近沈沉耳邊小聲說:“媽媽,你能不能讓他不要再看我了,再看下去,我就要不敢吃飯了。”
沈沉一心只在莫莫身上,倒是沒注意到陸祁言的異樣。轉過頭去看陸祁言,后者正專心地吃著早餐。
她疑惑地收回目光,發現莫莫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陸祁言。
一頓早餐,三個人吃了半個多小時。
飯后沈沉想要帶著莫莫去散步,許是怕沈沉會帶著莫莫離開,陸祁言還特意親自跟著一起,美其名曰:培養父子感情。
沈沉也不想攔他,因為通過這短暫的相處讓沈沉意識到,陸祁言根本不會帶小孩,更莫說像別的父親一樣逗小孩玩了。
如他這般在商場上打拼了二十年的商人,一言一行都帶有工作中的冷厲嚴肅,哪里能放得下平日身為領導的做派,去和一個小孩子打鬧。
沈沉也不想去做過多的糾正,因為她現在留下來只有一個打算,等孟安霖來。
等把孟安霖挾持莫莫的原因弄清楚了,她就可以帶莫莫回t市。至于和陸祁言那場賭局……她不認為自己會輸。
而莫莫是有些懼怕陸祁言的,這份懼怕在t市那家中餐廳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養成。而后的幾次見面陸祁言又都是聲嚴色厲的模樣,這更讓莫莫印象深刻。如今與這個人同居屋檐下,莫莫自是過不怎么舒坦,好幾次都對沈沉說想回t市。
陸祁言每天下班都會給莫莫帶玩具回家,莫莫一開始感到新鮮還會陪著陸祁言玩一會兒,到后面又失去了耐性,索性將玩具一扔,陪媽媽玩捉迷藏去了。
第三天晚上吃完飯,陸祁言趁著沈沉去洗手間的時機單獨問莫莫:“莫莫就這么不喜歡爸爸嗎?”
莫莫低著頭不敢看陸祁言,卻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想法:“不是。”
“那為什么不愿和爸爸在一起?”
“因為……莫莫覺得媽媽不開心。”
陸祁言皺眉:“媽媽很不開心嗎?”
莫莫使勁點頭。
陸祁言沒再說什么。
沈沉正從洗手間里出來一眼就看了那父子二人,陸祁言高大的身軀彎腰九十度與莫莫正聊著天。
她在旁邊看了很久,直到陸祁言注意到自己。
徑直走到莫莫身邊,她拉著莫莫準備上樓。
“我想和你談談。”
沈沉頓住腳,“談什么?”
陸祁言側目示意阿姨帶莫莫上樓去玩,阿姨忙走過去哄著莫莫上樓,而莫莫也很乖巧地上去了。
“去我書房吧。”陸祁言從她身邊走過,拋下了這句話,隨后徑直去了書房,沈沉跟在他身后。
書房內的擺設一如以往,就連書架上那盞臺燈擺放的位置也不曾有過任何變動,仿佛從未被人觸碰過。只是那一塵不染的干凈告訴她并非如此。
陸祁言走進書房開門見山地說:“沉沉,我們結婚吧。”
心湖因這話微起了波瀾,但很快又平靜了下去,望著陸祁言背影,她的語氣斬釘截鐵:“我不愿意。”
陸祁言知道她會拒絕,倒是沒料到會拒絕的這么干脆。
“我們一定要這么樣嗎?”他覺得自己已經很放低姿態了。
沈沉的態度也很明確:“你不必為了莫莫而跟我結婚,我也從來沒打算過要跟你結婚,即便莫莫是你的孩子,但不代表就要有婚姻。”
“沉沉,我想跟你結婚并不是因為莫莫。”
“你自己都不信吧?”沈沉笑笑:“我也不信。”
認識十幾年了,陸祁言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陸祁言走近沈沉,低眉凝視著她的臉龐,“我想和你結婚,不是因為想要將莫莫留在身邊,而是想給你和莫莫一個家。”
沈沉轉過身不想看他,陸祁言就把雙手按在她的肩頭讓她只能面對著自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愿意和我結婚。”
沈沉對陸祁言這般深情的樣子早已見慣不怪了,以前她選擇逃避,因為她以為那是真的,怕自己承受不起他的真心。而今,她選擇直視陸祁言的雙眸,然后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的公司。”
陸祁言神情一僵,顯然這個問題難倒他了。
沈沉笑:“所以結什么婚呢,我過我的日子,你過你的生活,多好。”
“沉沉,你是在故意為難我嗎?”陸祁言沉聲道。
沈沉很無畏地點頭:“是。因為我知道這不可能,所以才說出這樣的條件。如果你答應了,那我可真覺得,那十幾年的付出可就打水漂了。”
轉身,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這么多年了,陸祁言第一次覺得,家事比公司的事更難以處理。即便以前陸皓和爺爺在的時候,也不如今日這般讓他為難。
回想著沈沉剛剛說的話,他開始細數著為了公司做過的事。當初為了和創豐合作,他不惜指證沈沉是肇事司機,讓她代替沈清雅坐牢。而后為了搞垮沈江,屢次揭穿她的身份,逼她承認自己是沈余莨。為了不讓公司牽扯到創豐和東歐事件中,他讓沈沉做了那個投訴人,最后一則聲明將所有責任推給她。
沈沉的意思他明白,如果公司真能給,那他昔日所做的,可就真是個笑話。
而他也很貪心,公司是他一手打拼出來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奪走。孩子和妻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