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卿悠然的晃蕩著來到漢威身邊,對他說,“等下我跟你哥有話講,對他說先別掛電話。”
漢威驚懼惶然的目光的望著胡子卿那副抿了嘴慧黠的詭笑,生怕他會節(jié)外生枝捅破自己的謊言。
漢威一手緊捂住話筒,兩手直作打揖的動作,一臉的愁苦,央求胡子卿手下留情。
胡子卿更顯得意,仿佛捉弄一個被他牽住了尾巴的小老鼠,對了話筒喊說:“伙計,你跟漢威說完話,我有個關(guān)于漢威的秘密必須要告訴你。”
漢威嚇得腿直發(fā)軟,搖晃著胡子卿的手,跺著腳暗示告求他饒命。
“漢威,你怎么了?這么緊張我和你哥說話,怕我向你大哥告狀?他那么老遠(yuǎn),就是想打你屁股也不能從電話里鉆出來。”胡子卿邊說邊笑,那副捉弄人的開心,就連埋頭在仔細(xì)翻看那些查抄來的密件的盧定宇都不由抬頭觀望,不知道他們兩個在鬧些什么。
漢威終于在電話里聽到大哥說:“把電話交給胡司令。”
漢威無奈的順從了把電話怯怯的遞給胡子卿,又怕說話大聲被電話里的大哥聽到,低聲的央告聲:“子卿哥。”
胡子卿拉緊漢威的手腕,象是擒住個隨時會逃跑的孩子,另手接過電話說:“伙計,你今天打電話盡管放心,現(xiàn)在絕對沒黑衣社的人去聽你我電話。黑衣社那些孫子的老巢被我端了,現(xiàn)在監(jiān)管電話的都是我的人。”
電話那邊一陣沉寂,胡子卿一縱身坐到書案上,“沒誑你,我又不是漢威,我平白的誑你做什么?”漢威急得恨不得按斷電話,真不知道胡子卿要說出些什么。
又聽胡子卿自鳴得意的說:“老頭子當(dāng)然知道了,我不等他興師問罪就自個兒上表請罪了。他說下不為例。我這兒連夜提審那些混蛋呢。”
對面的大哥肯定是吃驚不小,可也不見他勸什么,胡子卿就又說:“我跟你說關(guān)于漢威的事呀,”胡子卿再看漢威,已經(jīng)臉色發(fā)白,冷汗淋漓。就直入正題說:“你可真冤枉漢威了,黑衣社的人都供認(rèn)不諱了,那個孌童死在船里的,是黑衣社殺人棄尸的。是那些王八干的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嫁禍,他們自己都承認(rèn)了,卷宗全在我手里,你不信可以自己來看。想想你把漢威打成那個樣子,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不覺得愧心嗎?伙計你真該申請去黑衣社替云老西,你的手辣可比得上他了。”
不知道大哥在電話那邊說些什么,漢威只能聽到電流的嗡嗡聲音,但他總算長舒口氣,也對胡子卿的促狹無可奈何。想想兩個多月前那場劫難,漢威心里還是后怕。
胡子卿說:“你不給漢威賠不是,那我可要借報紙新聞去為漢威昭雪了。”
楊漢辰在電話那邊的笑聲漢威都能聽出些來,胡子卿把電話遞給漢威說:“你來接,你哥答應(yīng)給你賠不是。你好好詐他一筆,想想要些什么補償你受的罪。”
漢威接了電話,但還是心中有鬼,聽大哥只說了些在西安要好好做,明辨是非效忠黨國之類的套話,就草草結(jié)束了。沒有一句半句對當(dāng)初誤會他情殺香丫兒那件事的歉疚。漢威本也沒指望大哥會對他說抱歉的話,倒是胡子卿有些為漢威不平。
漢威第二天就去醫(yī)院看小不點兒,醫(yī)生說小不點兒情緒不穩(wěn)。
病床前,二月嬌和一個學(xué)生在照顧小不點兒給他換藥。漢威終于目睹了那令人發(fā)指的傷勢,心痛得難以形容。漢威想起那日小不點兒英氣勃勃的同婷婷在軍營演出那感人肺腑的《白馬篇》,那神采飛揚的可愛的樣子,儼如同床上這個眉目深陷,臉色青綠的病人判若兩人。
漢威心里很難受,一天的心情都陰沉沉的。
胡子卿下令槍斃了幾個殘害香丫兒和小不點兒的主犯,二月嬌也覺得對死去的哥哥有個交代了,拉了漢威同他去香丫兒的墳頭去拜祭一番。
胡子卿是晚上才在中央的再三追問下,把軍隊撤出了黑衣社。
二月嬌在香丫兒的事情沉冤得血后,決定把當(dāng)晚的戲目改成《竇娥冤》,請胡子卿和盧主任、漢威、Nancy一起來聽?wèi)颉:忧湟餐纯斓拇饝?yīng),他晚上請大家吃夜宵,去吃菊花鍋。
戲還沒唱到“有日月朝暮懸”那精彩的片斷,胡子卿就接了一份急電急匆匆的回軍部大樓了。臨走只匆忙的跟盧主任耳語幾句,漢威也不便多問。散戲的時候,盧主任也推托有事,先走了,漢威預(yù)感到有事情要發(fā)生。
※※※
飛機在蒼茫的夜色中起飛,同開飛機去別處不同的是,胡子卿不知道面臨的命運是什么。他能想象到何先生鐵青著臉的樣子,或許他早就恨得咬牙切齒了。但胡子卿一定要說服何先生收回這條軍令,挽回?zé)o辜的方之信一條命。
經(jīng)過幾遍同地上的信號聯(lián)絡(luò),飛機在規(guī)定的跑道降落了。
離開這個熟悉的城市沒多久,今天的重返是那么戲劇性。
“呦,胡司令,果然是您呀。可著這天下敢開飛機獨來獨往的長官,也就您獨一份。”老機修師‘老東北’提著電筒同幾個兵過來。
胡子卿下了飛機就將裝備扔給“老東北”說:“幫我找輛車。”
“不忙,車在外面等您呢。我起初還不信您趁這黑燈瞎或的過來呢。”
“你知道我要來?”子卿驚異的問。
“是總座的人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老機械師道。
廳里的兩個候著的人見他遠(yuǎn)遠(yuǎn)的就立正敬禮,胡子卿一眼便認(rèn)出其中一個是左副官,左副官跟了何文厚四、五年了,同子卿熟識得很,見面親熱得擁抱一下互相拍拍肩膀。
東方的拂曉的晨曦中,子卿略顯清癯的面頰還脫不掉一絲純稚氣,明眸帶了絲月色的蒼茫,一身飛行服,護領(lǐng)內(nèi)掖著條白色綢巾在領(lǐng)窩里,掩飾不住的颯氣。
“行呀!多日不見,還是這么精神。”子卿興奮的捶了老左的胸一下,一副久違重逢的樣子。
小左倒是略顯老成了,笑望著他說:“子卿兄,近來可真是瘦了不少,腮都陷進去了。”
子卿笑撫著臉頰笑道:“不會呀,秦川地大物博還產(chǎn)美女,我的日子不錯呀。”
“又口無遮攔,不怕傳了到老頭子耳朵里去?”
“不就跟你說說嗎。”
在車上,胡子卿一如既往的胡扯著,天南地北的最后談到米脂麗人,更是嘴無遮欄。換上往日,小左還能同他說鬧。今天,小左心緒不寧。他知道胡子卿是為什么而來,也知道何先生對這個事上的態(tài)度之強硬。
小左終于撐不住勁嘆道:“子卿,你可真不該回來。”
子卿轉(zhuǎn)過頭笑看著他:“為什么?”
“老爺子在氣頭上。”
子卿拍拍他肩膀,挺身向上坐坐,臉上那頑劣的笑容斂了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氣頭過去了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
胡子卿的頭斜依在車窗上,破曉的晨曦映著他那張清逸的面容格外優(yōu)雅,長睫下的眸子泛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