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正心機深沉的人!往事!
朱棣一走,屋內便只剩下了姚廣孝和朱允熥兩人。
姚廣孝閉目,嘴脣微動,似乎在念著佛經,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牀上的朱允熥,也閉上眼睛休息。
之前交待工匠們幹活,思考印製寶鈔等諸多事務,便很是費了一番精神。
剛纔與朱棣交鋒,看似平常,實則也很耗精力。
老朱的這些兒子,大體上都遺傳了老朱的性格。
一個個看起來,都是豪爽大氣,喜怒隨心。
有時會勃然大怒,有時又高興得眉毛色舞,有時還會放聲高歌,興奮得手舞足蹈……
諸般情緒,皆付之於臉色,盡展於眉眼之間。
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很容易從他們的語氣、神情、舉止動作中,分析出他們心中所想。
由此得出此人心機不深,是一個性情中人的結論。
畢竟,世人很容易有先入爲主的觀念。
總以爲心機深沉的人,都是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不言於表的。
似他們這般心底裡根本藏不住事,無論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心機深沉之輩呢?
然而。
誰若真有這樣的想法,那就是被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給騙過去了。
誰說性情中人,就不能同時也心機深沉?
誰說喜怒哀樂,盡付於臉上的人,心裡就真的藏不住事?
若是誰都能看出這個人心機深沉,那這個人,又怎麼稱得上真正的心機深沉呢?
真正的高手,表面上看起來,總是普普通通的。
老朱便是這樣的人,喜怒哀樂,隨意表現在外,完全沒有半分心機深沉的樣子。
朱棣作爲老朱的兒子,也遺傳了老朱的幾分本領,亦是如此。
只是那表現出來的喜怒哀樂,諸般情緒,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幾分在演戲,那恐怕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與這種人當面對話交鋒,搭臺唱戲,不容易啊!
朱允熥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便宜哥哥朱允炆,那也是一個演戲高手。
這大約是老朱家遺傳的基因太好了!
不過,相比老朱的揮酒自如,喜怒隨心所欲,萬般情緒任意控制,朱允炆只擅長扮演仁孝忠厚。
這樣一比,卻是要遜色老朱不少。
朱允熥覺得很累。
在牀上躺著,都比干一天的活更累,絞盡了腦汁。
此時乾脆趁著這個空隙,放空頭腦,什麼都不去想,讓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房內分外安靜。
姚廣孝仍站在那裡,不動如山。
道衍和尚的禪功倒是頗有幾分真功夫,非常沉得住氣。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
許是他一篇佛經已然默唸完,終於開口道:“吳王殿下費盡心機,將貧僧弄到府中,就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朱允熥嘻嘻笑道:“剛纔不是說了嘛,推出你來,就是爲了救我四叔。”
道衍和尚雙眸上方的眼皮輕輕擡起,緩緩道:“此地並無外人,只有貧僧與殿下。”
“剛纔那些話,騙騙燕王也就罷了,又何必在貧僧面前再說呢?”
“燕王前日的行事雖有錯處,卻也是陛下默許,有心來試探你,看你能力如何。”
“何況陛下素來疼愛兒子。”
“秦王犯了大錯,也不過是挨一頓板子罷了。”
“燕王這點小事,又怎麼可能要削王爵?”
黑衣宰相還是不一般的。
朱允熥看著他那張生來就有若病虎,異於常人的臉,笑道:
“你剛纔還說自己整日只知吃齋唸佛,不懂出謀劃策,如今這樣說,卻是又要如何解釋呢?”
“阿彌陀佛!”道衍和尚輕唸佛號,雙手合十,道:“佛法無邊,神通無量。”
“貧僧整日誦唸佛經,天長地久,自能得佛門智慧一二。”
“以此堪破虛妄,參透世事,又有何奇?”
說得振振有詞啊!
辯經果然是和尚的強項。
朱允熥也懶得和他繼續辯下去了。
單刀直入道:“召你來我府上,是本王惜才,要救你一命。”
“如若不然,此刻的你,已經人頭落地,屍首分家!”
“這都是本王的恩德,你不要狗咬呂洞賓,將我的一番好心,都當成驢肝肺了。”
“皇爺爺疼愛兒子不假,但殺你一個和尚,卻不會有半分猶豫。”
“阿彌陀佛!”黑衣和尚再念佛號,道:“陛下對貧僧,自是不會有任何垂憐。”
“然貧僧只是化外之人,籍籍無名。”
“陛下日理萬機,所慮所思,皆朝中大事,國家要務。”
“又怎麼會知道貧僧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和尚,還特意下旨來殺貧僧呢?”
“除非是吳王殿下向陛下建議!”
靠!
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老狐貍!
太狡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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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上大招是不行的。
朱允熥沉聲道:“那你覺得,自己該殺嗎?”
他語氣已是一變,直如利刃。
“生死前程,自有因果,暗含天意。”姚廣孝平靜道:“陛下是天子,秉承天意。”
“該如何行事,皆由天定,又豈是貧僧所能判斷?”
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朱允熥冷冷笑道:“本王聽聞,你雖出家爲僧,卻不修佛法,反而拜道士爲師,專修陰陽術,精通占卜,算卦,天文,謀略,可有此事?”
這一回,黑衣和尚半瞇著的黑眸內明顯掠過一絲異色。
似很驚訝朱允熥爲何竟知道自己的過往。
須知這些事,知道的人極少。
但是錦衣衛密探或檢校,也不應查出來。
他雙手合十,道:“不瞞吳王,確有此事。”
“當時初入佛門,以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修道是爲了更好的禮佛!”
“吳王殿下久居深宮,竟對貧僧之事瞭如指掌,令貧僧既欽佩,又慚愧!”
“貧僧才疏學淺,位卑身賤,實當不起吳王殿下這般關注。”
朱允熥嘴角翹起一抹弧度,笑得很開心,道:“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另一件事。”
他如同講故事一般,慢慢講述。
“曾經有一名妖僧,在第一次見到燕王的時候,就說要送他一頂“白帽子”。”
“這“王上加白”是何意,道衍大師應該很清楚吧?”
“燕王表面上斥責妖僧,私下裡卻對他頗爲看重,與他往來甚密。”
“還將他帶去了北平,從此長伴自己身側。”
“參與機要,謀劃大事。”
“你說,燕王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難道真想王上加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畢竟他也是皇爺爺的兒子,龍子嘛,有些想法,倒也正常。”
“只是倘若皇爺爺知道了,該怎麼看待,就不好說了。”
“還有這個妖僧。”
“道衍大師,你說他算不算犯了謀逆大罪?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呢?”
朱允熥語氣平淡的問道。
聲音落下,姚廣孝始終半瞇的雙眸驟然完全睜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