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云棠剛走到三清殿的門外, 就聽里面似是有兩人談話。
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谷夏,她最熟悉不過, 至于女的……在她的印象里, 只有一個叫彩鳳的, 膚白貌美, 胸豐腰細, 看谷夏的眼神也甚是火|辣,瞬間就來了好奇心,故意沒進去打攪, 只鬼鬼祟祟蹲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墻角兒。
殿內的兩人該是也沒說多久, 剛剛聊到正題而已, 云棠來的正好。
谷夏的聲音不急不緩, 悠悠傳了出來,“已死之人, 本不該牽念過往,可今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彩鳳,生前你是武后最得力的近侍,我且問你, 武后她, 到底有沒有做過那些惡事……包括……射殺熠王。”
這話問完, 殿里安靜了好一陣, 才聽彩鳳那妖嬈略帶笑意的聲音, “你問我,是谷爺在問彩鳳, 還是熠王殿下在問紅香?”
“彩鳳……一切都已過去,如今我只是谷夏……”
彩鳳哈哈大笑,“那好,我也只是彩鳳罷了,前塵往事,跟我都沒有關系,你若是想問武后的事,怕是問錯人了。”
又是一陣沉默,隨后才是谷夏無奈地聲音,“那我便作為李重汐的身份,以一份想要探清自己是否死在至親祖母手里的心情……想要問問紅香姑姑,她……到底做沒做過那些惡事?”
那聲音中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云棠蹲在墻角,看不見他的神色,可卻跟著心口一酸,鬼爺啊,那么強大的人物,當面對至親之時,也露出了自己的脆弱一面。
安靜了好一陣兒,隨后便是突兀地撲通一聲,“奴婢紅香,拜見熠王殿下……奴婢在圣皇后身前伺候了十年,圣皇后雖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可卻從未做過傷害殿下您的事情。”
屋里的人似是松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便信你……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細情?”
緊接著就是咚地一聲,似是彩鳳磕了頭,“實不相瞞,奴婢是知道一些……且還置身其中……也做了錯事,奴婢不求殿下原諒,只求您不要趕我離開……千錯萬錯,都是因為那時的我心智青澀,若是早知今日………我定不會做傷害殿下之事!”
“無妨,你說便是!”
彩鳳猶豫了一陣,“奴婢做這些錯事……其實都是受上官珝的指使。”
“上官珝?”
上官珝?云棠也在暗暗思忖,看來她的某些猜測,還真的不錯。
忙豎起耳朵接著聽去,就聽彩鳳又說,“殿下離開洛陽獨自回長安那年,圣皇后將我撥到了您的身邊,可臨行之前,上官珝卻拿奴婢的家人威脅奴婢,叫我把那巫蠱之物放在承香殿的房梁之上……后來圣皇后年邁體弱,身邊照拂之人不如人意,您便把我遣回了洛陽陪伴圣皇后……上官珝又去威脅我,叫我日日在圣皇后眼前透露懿德太子的劣跡,且每日圣皇后的膳食……必會經過他手……奴婢不知……那時圣皇后從只是年邁體弱,慢慢變作神智恍惚。”
隨后又是咚咚兩聲,“其余的,奴婢便不知了。”
兩聲接連著的嘆息從大殿里傳出,隨后又是谷夏清冷的聲音,“罷了……你也是情非得已……只是我倒小瞧了上官珝。”話鋒一轉,“那你可知,上官珝和睿宗皇帝,私交如何?”
“奴婢只知……上官珝與中宗、睿宗皇帝都交往甚密……至于私交……奴婢就不知了。”
“好。”谷夏頓了頓,“今日找你來,就是為了問這事,我知你也是身不由己,武后她……也確實做了不少惡事,這也怪不得你。你先回去吧……既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你也不必有什么負擔……還有,這事不得外露,日后我還是谷夏,你還是彩鳳。”
彩鳳答了聲是,云棠朝殿門看去,只見那門縫之間飄出一縷朱紅色的輕煙,一切才歸于寂靜。
“出來罷!”
被谷夏這么一聲嚇了一跳,云棠只得站起身來,嘿嘿兩聲,推門入殿,“鬼爺好耳力,這都被你給發現了?”又故作哀痛,“完了完了,我聽了不該聽的東西,這月黑風高的,豈不是要被殺人滅口?”
抱起自己的小肩膀,秀眉皺成了八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谷夏噗嗤一笑,知道她這是故意逗他開心呢,“殺了你滅口,我這陣營就又多了只小鬼,能吃不說,還動不動就哭,我可懶得惹這麻煩!”
云棠面色微赧,不得不說,她鮮少哭,卻幾乎每次都是在他面前,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可還好?”
“怎么不好?”谷夏嘴角上翹,“早就知道你在外面,這事我本就沒想瞞你……不過知道她仍舊是對我那般好的……確實是覺得輕快了不少。”
云棠知道,他說的“她”是武后,也是他的祖母,她突然有些心疼這高她一頭的“純爺們兒”,凡是都要憋在心里,不過她也有些慶幸,還好他的生命中有一段時光活的足夠恣意,還好他一個人回了長安。
她輕輕翹了翹腳,伸手碰了碰他頭頂的玉冠,順手摸了把他的發頂,“咱們兩個,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日后你若是憋的難受,同我說就是了,你屁股上有幾顆痣我都知道,定不會笑話你。”
谷夏則是愣了一下,見她踮腳伸手,還以為她要做些什么,卻原來是這么個動作,真把他當小孩子哄了?
伸手拍掉那只爪子,突然笑的極是猥瑣,“那你倒是說說,我有幾顆痣?”
“嗯?”云棠反應了一陣,這才想起他說的什么,朝著那繡著暗紋的胸襟就錘了下去,“臭流氓!不過是打個比方!誰像你那么不要臉了?不知是誰,自詡曾經醉生夢死,逢場作戲的,該也是萬花叢中過,可找沒找人給你數數到底有幾顆?”
谷夏雙眼一瞇,“都說了萬花叢中過了,怎可叫她們沾了身?我這冰肌玉骨,至今仍是潔白無瑕,要不你親自數數?”
見他越說越下道兒,沒了下限似的,云棠懶得理會,哼了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谷夏!你給我等著!”直接推開殿門,三步化作兩步跑了。
殿內傳來谷夏嘲諷的笑聲,連番不斷,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