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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覆手為雨(二)

安富坊劉瑾私邸

自從兄長故去,劉瑾就被準假,不必宮中值夜,可以長時間呆在家中料理喪儀。

劉瑾自恃幫皇上料理了惱人的晉藩代藩,立下大功,對于這樣的待遇安然受之,連先前那對檄文會被皇上所知的懼意也退了七七八八。

這樣的大功,就算有檄文在,皇上也該揭過去,重重賞他才是。

更何況清丈河南在即。

果不其然,他侄兒就從錦衣百戶變成了錦衣千戶。

唯一讓他不滿的是,同時獲得封賞的還有張永的兄弟。

但就算劉瑾再怎么不快,也不得不承認,張永這次的功勞是可以與他媲美的。

然即便承認了,也不代表他能忍受張永進京獻俘比他還風光!

尤其是在宮宴之上,皇上對于張永的親近,讓劉瑾格外心驚。

張永已是御馬監掌印太監了,再封賞,能往哪里挪動?司禮監!

不行!張永不能留了!

當然,現下想殺張永像殺丘聚那般是不能了。

那起碼的,要把他弄出京去!

那日劉瑾出了宮就匆忙將兄長出殯的日子提前了,確實是為壓制張永氣焰,亦向那些墻頭草們發出警告。

其中,也不無試探皇上態度之意。

選八月十五出殯,劉瑾是特地進宮向皇上報備了的。

理由特別簡單,天熱,尸體存不住了,請來道士一算,也只八月十五這日子是離著最近的不犯沖的日子了。

要是皇上搖頭說不妥,說再多買點兒冰之類,劉瑾當然也會立刻改期。

只不過,明白了皇上的態度,就要換一番布置了。

但皇上許了,表示順應天時才能讓逝者安息,又寬慰他一番,還賜下不少祭葬之物。

劉瑾心下稍定,辦完了出殯大事,重新獲得百官敬畏后,劉瑾也沒急著進宮日夜守在皇上身邊。

在皇上面前與張永爭寵就落了下乘了,怎么把張永弄離皇上身邊才是正途。

他這幾日見天兒將張彩、劉宇等心腹叫來一起商議。

山陜也不能讓張永回去,新開的兩處馬市,又掃清了藩王勢力,劉瑾還指著在邊貿中插一腳大賺特賺呢,安能讓張永橫在前面?

張永挾大勝之功,想把他擠兌到如云貴邊邊角角的地方是不可能了。

江南乃富庶之地,更舍不得讓他去了。

末了還是張彩建言,讓張永去河南。

當初去山西就是打著清查屯田糧倉的名頭,如今要清丈河南了,正好請他過去。

自從鄭王無子國除后,河南的藩王們也不甚安分,有張永這個剛剛平了藩亂的,也能鎮上一鎮不是。

真是越想越覺得張永去河南實是大妙。

最妙的還是……

“河南,不是有匪患?張公公當年剿匪也是好手,算得有用武之地。”張彩施施然道。

也好借著“匪患”,讓張公公“永遠地”留在河南。

彼此交換個眼神,大家皆是面露笑意,心照不宣。

“山陜邊關若缺鎮守太監,倒是魏彬可去。”張彩又道。

想起魏彬把何鑒弄下去倒讓王守仁撿了便宜,劉瑾便氣不打一處來,原就要收拾魏彬的,只沒騰出手來罷了。

“不行,那邊要開市,不是便宜了那蠢貨!”劉瑾恨恨道。

張彩卻笑道:“魏彬如何敢不孝敬千歲?” ωωω⊙ttκд n⊙c o

魏彬確實一直是劉瑾門下一條狗,再怎么自我膨脹,始終是不敢對劉瑾不敬的。

現下這掌管東廠的督主從繁華的京城、天子身側親信的位置,被丟去荒涼的邊關,就算要開馬市了,那也是極大懲罰,算是罰了魏彬間接幫王守仁上位。

而魏彬又如何能耐那苦寒之地,若是聰明的,為了重回京中,必然會拼命巴結劉瑾,大批大批給劉瑾送銀子。

想到這些,劉瑾也松動了,點了點頭,道:“也罷。就讓他去。”

至于接手東廠,這次不能再找昔日東宮舊人了!這些人,總歸在皇上心里有些份量。可不能再養出一個丘聚,一個張永來!

劉瑾斟酌一番,選了個跟東宮舊人全然沒瓜葛的內官范松來管東廠,這人才干不足,但勝在對他劉千歲忠心耿耿言聽計從。

這幾日隨著商議妥當,劉瑾一黨便趁著封賞未定開始上本,一則是要弄走張永,再則也是為曹雄神英造勢討賞,也好在山陜布局。

這夜劉瑾入睡前還想著,河南局勢已被渲染了一番,瞧著皇上態度也有松動,這幾日該讓張彩、劉宇、曹元加把勁兒,直接把張永丟過去。

可恨張永在朝中也有人幫襯。

因與王守仁有交情,王華這老匹夫跳出來跟著攪合。

還有沈瑞那小崽子也回京了!

張永幫襯過沈家,沈瑞先前就巴結張永,這次肯定也會從中作梗。

老匹夫倒也罷了,小崽子卻是個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

不成不成,得想個法子讓沈瑞這小崽子自顧不暇才行……

娘的,可恨山東沒有得用之人……

河南的事兒有沒有能扯上山東的呢……

劉瑾腦中這般紛紛亂亂,許久才睡去,夢里也是混沌,睡得輕淺,夜半有些微動靜就讓他醒了過來。

一直伺候他的小內侍跪在帳外,語帶焦急道:“千歲,小金公公來傳旨,萬歲爺召千歲進宮。”

這小金是劉瑾埋在劉忠身邊的眼線,常是借各種理由出來給劉瑾送信,他來傳旨也是正常。

劉瑾絲毫沒起疑,由著小內侍麻利為他更衣,腦子里琢磨著什么事能讓皇上半夜三更的叫他。

掰著手指頭算,約莫也只有藩王鬧事兒這一樁了,八成就是河南,鄭王無子除國這事兒,是做得有些絕……

劉瑾穿戴齊整匆匆出了上房,外頭軟轎已備好,小金正在一旁等著,見他出來連忙迎上來。

劉瑾道了句邊走邊說,便上了軟轎。

四個高壯小廝抬起轎子走得飛快,那小金臉上盡是急色,一溜小跑跟其后,呼哧帶喘的向內里的劉瑾稟報。

“小的實在不知是什么事兒。……是蔡僉事先來的,然后出去把蔡駙馬帶了進來。沒一時里頭就叫小的來傳旨讓您進宮。小的出來時,還聽著叫崔成去傳張永,彭青去傳谷大用了。”

劉瑾揉著太陽穴,蔡駙馬來了,果然是宗室的事兒,莫非是有人密報了什么?

告密宗室在孝廟和當今不甚流行,但是在成祖爺那會兒可是相當多的。

莫不是看著皇上對宗室起了大動作,又賞了首倡《宗藩條例》的沈家兄弟,就有人按捺不住來告密謀個前程了?

谷大用管著西廠,張永么……莫非皇上要讓張永去平亂?

那真真是太好了,他正愁張永不滾出京呢。

劉瑾如此這般一想,倒是高興起來,困意立時消弭殆盡,琢磨起他該怎么御前應答來。

片刻之后到了前院,劉瑾下了軟轎,卻未見備好的車馬過來。

急著去皇上面前坑張永的劉瑾不由大怒,沖身邊仆從破口大罵,仆從們嚇得跪了一地,也有機靈的磕了個頭口中喊著去叫人,忙不迭跑去前院當值的。

可剛出了穿堂,那人又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回來了,口中結結巴巴道:“千歲!外頭……”

靜夜中響起擊掌聲,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千歲?劉公公好大的威風!”

院內氣氛登時一凝。

劉瑾先是一呆,這聲音,這聲音……很快,他腦中那根弦便斷了,不好!!

一盞燈探進院中,一個黑衣小廝弓著身子挑著燈,為身后人照著亮。

他身后,同樣一身黑衣,面帶笑容的張永,施施然邁進院中。

劉瑾已大喊道:“快快將他拿下!”

與此同時,張永亦是一聲斷喝,“拿下!”

呼啦啦一群黑衣漢子一擁而入,個個身手不凡,院中劉家仆從大多都跪在地上,未及反應,就已被按在地上綁縛起來。

院中登時大亂。

劉瑾也被幾個黑衣人抹肩頭攏二背捆了起來。

他目眥欲裂,拼命掙扎,厲聲尖叫道:“張永!你要造反了不成?!敢綁你家爺爺?!”

他嘴上雖喊得兇狠,心卻一直在往下沉,媽的,他還想要了張永的命呢,哪知道這小子這樣歹毒,竟敢帶人闖他家殺他!!

張永慢步踱過去,一邊兒黑衣小廝極識趣的抬高了燈籠照著劉瑾的臉,張永端詳了一番,嗤笑道:“老劉,你說反了,是你圖謀不軌,皇上方下旨,讓某家拿你。”

劉瑾恨不得伸頭去咬他兩口,奈何黑衣人手若鐵鉗,按得他動彈不得,他也是六十多的人了,素來養尊處優,哪里受得住這個。

他鐵青著一張臉,喝罵道:“放你娘的P!我于社稷有功,為皇上做了恁多事,皇上賞我還來不及!你敢假傳圣旨就是死罪!今兒敢動你爺爺一根汗毛,皇上定誅你九族!”

張永卻只輕哼一聲,也不理會他,轉而分派人手,讓某某帶人去往偏院,拿下護院,某某帶人去后罩房按住仆從,某某去庫房仔細盤點,全然抄家模樣。

劉瑾罵聲的聲音也隨著這一聲聲布置、一隊隊黑衣人的出現而慢慢弱了下去。

最終,他滿臉駭然的看著張永,鼻翼翕動,咬牙切齒道:“爾敢……爾敢?!”

院子里的其他人已被提走關押起來,張永拍拍手,押著劉瑾的黑衣人將他提起,帶進一旁待客的花廳。

廳中燈火大亮,劉瑾不適應的瞇了瞇眼,待人被安置在椅上,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繩索,劉瑾這才瞇縫著睜開眼。

面前除了張永,竟還有一人,卻是沈瑞。

劉瑾臉上的肉都扭曲起來,咬緊了后槽牙,他原道是張永夜襲他府邸要殺了他,然若要沈瑞也在……

沈瑞再是膽大,也不敢如此,亦沒必要露面。

難道……真是皇上?!

他心中陡然生出巨大的怨念來,皇上這是要卸磨殺驢了?!他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事!!!

“我……我要見皇上!我要面見皇上!”劉瑾像使盡周身力氣一般吼了起來,吼得面紅耳赤,吼得頸項青筋暴起,“我為皇上做了恁多事……”

“劉瑾聽旨。”張永打斷了他,冷冷道:“皇上口諭,問劉瑾,那軍報中的檄文,哪里去了?”

這問題劉瑾心中早就有數,也早有應對,他一直咬死了軍報中沒有檄文,此時便是當著發了軍報的張永,也是當面扯謊堅決不認的。

他冷哼一聲,反而喝問道:“張永,你可敢說那檄文不是胡言?”

張永卻不上當,也不回他,而是接著道:“這么多年,你從司禮監帶回來的折子,各個都是胡言?有時奏章還沒進宮,批旨已下,四處傳播,又是什么道理?”

劉瑾梗著脖子道:“是我殫心竭慮為皇上分憂!我不倡罰米輸邊,邊關兵士哪里來的口糧?你張延德靠著餓兵能打勝仗?我不提清丈田畝,國庫如何豐盈……”

張永翻了翻眼睛,嘲諷道:“你倒是一心為著朝廷吶!不知道京察時候、地方官進京述職時,繳的‘拜見錢’是你劉公公為國庫收的那樁銀子?又入了哪里的賬冊了?”

劉瑾呸了一聲,罵道:“你他娘的少裝大善人!我竟不知道,你張延德是一點兒孝敬銀子都不收的。”

張永森然道:“我卻不會背地里行事、替主子做主。老劉啊,丘聚是怎么死的?”

劉瑾心如擂鼓,他最是清楚皇上惱丘猴子斂財,皇上若是將他與丘猴子相比,那可壞了。

可丘猴子憑什么與他比呢?!他可是功臣!大功臣!

他極是不甘,口中直呼:“丘猴子乃是喪心病狂,違了國法,皇上下旨拿他下獄,依律問罪。張永,丘猴子拿什么與你我相比?!丘猴子幾時為萬歲爺效忠過,你我卻是為皇上、為朝廷辦了多少實事?!張永,丘猴子也不是沒害過你,他死了,難道你不遂愿?!”

張永淡淡道:“你也莫綁上我,丘猴子與我沒干系。老劉,你也不用拿你那些功勞說事兒,你我這等皇上的奴婢,為主子效命難道不該?皇上也不是不容人的,咱們為自家前程打算,皇上也不是容不下,甚至給咱們機會讓咱們有個好前程。皇上容不下的,乃是背、主。”

他一字一頓說出“背主”二字。

劉瑾勃然色變,立時罵道:“張永!你他娘的欺人太甚!敢將‘背主’這樣的屎盆子扣你爺爺頭上?!這么多年,老子從東宮時起就忠心耿耿為皇上辦事,你仗著平亂點子軍功就敢這樣污蔑你家爺爺,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見萬歲爺!我要見萬歲爺!”

張永冷漠的看著他發瘋,偏了偏頭,向沈瑞比了個手勢,沈瑞微微頷首,正色道:“皇上口諭,問劉瑾,‘異色龍箋’從何而來?!”

劉瑾本還聲嘶力竭大喊大叫,沈瑞看似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進他耳里。

他此時本就高度緊張,情緒激動,驟然聽見這等機密事被問出,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張大的嘴里再喊不出一個音兒來。

然到底是老江湖,他轉了轉腦子,又疑心沈瑞詐他,當下冷笑道:“寧王自覺的司香有望,為自家兒子造勢罷了,市井愚民被哄騙信了亂傳的,他們知道甚異色龍箋!”

劉瑾這話也是目前大多數朝臣的觀點。

在寧王掏了修乾清宮的銀子、又主動站出來支持宗藩條例之后,皇上一度盛贊寧王,故而京中一直有皇上下中旨招寧王幼子太廟司香的說法。

市井間便流傳起那是“異色龍箋,加金報賜”。

那異色龍箋乃是頒發監國詔書時方用,因此這事兒在民間就幾乎被解讀成皇上要過繼寧王幼子了。

宮中皇上是哈哈一笑,嗤之以鼻。中樞內閣都表示是無稽之談,并無此等中旨。

不過仍被百姓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寧王在京中撒了大把銀子賄賂上下官員,便也無人為此上奏,都覺得又是寧王造勢的手段罷了。

異色龍箋是內府專用的公文箋紙,有專人保管,每一張都要核準數量,尋常是不會流出的。

而且,便是流出了,沒有朱筆玉璽,也不過是尋常箋紙罷了。

故而在張永沈瑞如刀的目光中,劉瑾仍板起臉來,作憤怒狀道:“便有異色龍箋又怎樣,萬歲爺不認,那就是廢紙一張,一切都要聽萬歲爺的,你們這等小人,在萬歲爺面前搬弄是非,硬要給我扣屎盆子,你劉爺爺可不是你們想污蔑就能污蔑的!咱們萬歲爺面前見!我便不信,萬歲爺會信了你們胡說八道!”

沈瑞也不看他演戲,冷冷打斷他道:“我們一個在山陜,一個在山東,哪里知道什么異色龍箋,劉公公也不必忙著反咬我們。且皇上重視有功之臣,自斷不會輕信污蔑之語。是不是污蔑,就要問劉公公,你的侄女婿,邵晉夫為什么要污蔑你。”

邵晉夫三個字出口,劉瑾明顯一窒,臉上表情猙獰起來。

“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他幾乎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來。

寧王前前后后花了銀子恁些銀子,就為著奪這個司香的名頭,沒個保障如何甘心?現捧了三萬兩銀子來求劉瑾,說的是就求個踏實。

劉瑾是真沒覺得這事兒“背主”,如他所說,他打心眼里認為只要皇上內閣否認,什么異色龍箋就是一張廢紙。

能用一張廢紙換三萬兩銀子,干嘛不換?!

當然,也未嘗沒有賣個好兒給寧王的意思,皇上無子,這萬一,嗯,萬一有個萬一,讓寧王一脈得了那位置去呢?

憑著這份人情,他這劉千歲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千歲千歲千千歲下去?

劉瑾也知道這事兒須得萬分機密,不能讓外人曉得,箋紙拿回來容易,悄沒聲的蓋玉璽也不是沒法子,但要朱筆寫就,他那手勉強工整的字是不行的。

這與奏折還不同,便是張彩等心腹人他也信不過。

還能用誰呢?

親侄子談二漢一手狗爬字,行文更是不通。

那就只有親侄女婿、曾為陜西解元的邵晉夫了。

邵晉夫雖然倔頭倔腦的不肯按照劉瑾安排為官,非要自己讀出來,劉瑾也只覺得是腐儒行徑,因論老實來,真沒人比邵晉夫還老實了,那是任憑怎么罵都安安靜靜受著的,甚至都不曾遷怒下人亂發脾氣宣泄。

劉瑾是壓根不曾想過有一天會栽到老實人手里。

“他……他……此次落榜對我懷恨在心,污蔑于我……”劉瑾疾聲道。

這話分外無力。

誰不知道劉瑾待侄女如同親女,為這侄女婿也是多番謀算。

“他們夫妻不睦……”劉瑾還試圖辯解。

沈瑞卻只道:“已有人隨邵晉夫去劉府、談府幾處宅邸書房了。”

劉瑾臉色難看至極,當初他也沒少留邵晉夫在書房密室里寫些要緊東西……

他不自覺牙齒微微打顫,腮肉也抽動起來。

然……

皇上已拿了他這么多把柄,為什么還要讓張永、沈瑞來問他?

皇上仍是猶豫!皇上還念著情分!

心中陡然升起些希望來,皇上叫人問他,不就是要聽他怎樣說?

這么多年,他跟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他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

劉瑾眼中迸發出精光來,急切吼道:“我要見萬歲爺!我有機要內情稟告萬歲爺!”

他見張永和沈瑞無動于衷,心知這倆人是恨不得自己死的,不會輕易讓自己見皇上。

但皇上既讓他們問話,肯定有暗中盯著他們的人。

自己即便見不著皇上,話也得讓皇上聽到,便也顧不得許多,張口吼道:“青宮空虛,老奴也是想為萬歲爺分憂,總要在宗室中擇一二聰慧小兒……”

“宗藩恁多,為何單單選了寧藩一支?”張永問道。

“寧王素有賢名,朝廷各項政令無有不從,我也打聽過,寧王幼子聰敏過人,年紀又剛剛好……”劉瑾忙道。

張永再次打斷了他,譏諷道:“難道不是因著寧藩給你銀子最多?”

見劉瑾惡狠狠瞪著他,張永冷笑一聲,道:“老劉,便叫你死個明白。你道寧藩那銀子是哪里來的?!”

說話間一指沈瑞,他道:“你可還記得弘治十八年那場松江倭禍!”

劉瑾不明所以的看向沈瑞。

雖然過去多年,想起那場人禍,沈瑞依舊憤怒不已,“那不是什么倭禍,是寧藩派水匪扮作倭寇洗劫松江!你的那些銀子,不知道有多少沾著松江富戶的血!”

張永冷冷接著道:“皇上命我去太湖剿匪,也不是剿的什么水匪,而是寧藩的私兵。寧藩在太湖養病,你猜,他是要做什么?”

劉瑾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一股子徹骨寒意從脊梁柱爬上來,他瞳孔急劇收縮,張口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他,他可真冤枉!他不知道啊!

弘治十八年,皇上剛剛登基,司禮監等緊要位置還都是蕭敬、王岳這樣的老東西把持著。

內閣里是劉健、謝遷、李東陽。

他,他劉瑾在哪兒呢?還在謀算著怎么在內宮里抓權,哪里關注外面的事兒了。

彼時沈家又算得什么東西,沈滄已死,一家子連個上三品的官兒都沒有,沈瑞小崽子不過是皇上身邊毫不起眼的小玩伴罷了!

他哪里會想得到事涉宗藩……

寧藩要反?寧藩要反?!

劉瑾眼前一陣陣發黑,這些年,他收了寧藩不少銀子,也為寧藩說了不少好話,甚至包括寧藩上折乞賜還王府護衛時……

還有這異色龍箋……

“奴婢,奴婢冤枉……奴婢實是被小人蒙蔽,奴婢,奴婢失察,萬歲爺……”他忍不住拼命大叫起來。

沈瑞卻上前一步,低聲道:“皇上年紀輕輕,哪里又需要考慮青宮空虛的問題?好叫劉公公知道,如今,皇后娘娘已有了好消息,這可是,嫡、長、子,哪里需要那些旁支來?”

劉瑾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皇后、沈賢妃落胎的事兒他都知道,皇上還曾派他查過。

可如今,皇后又有了身子,已知是男胎,那便月份不淺了,他卻半點兒消息也無。

這次,皇上是防著他的。

皇上,已經不信他了。

劉瑾終是委頓下來,半晌,方哆哆嗦嗦道:“奴婢只求,萬歲爺看在奴婢這么多年忠心耿耿為朝廷為萬歲爺辦事的份兒上……許奴婢……許奴婢往鳳陽為太祖守靈吧……”

他已不奢望其他,先保下命來罷。

張永沈瑞對視一眼,沈瑞緩緩開口道:“寧藩沒少往京中送財帛,也沒少在京中布置人手……”

東廠西廠內行廠乃至錦衣衛都曾在劉瑾掌中,對于這問話的套路他再熟悉不過,聽得沈瑞開口他便是精神大振,慌忙道:“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說,我都說……”

第一百一十章 東道主(四)第三百七十四章 紅衣使者(四)第二百七十四章 恩甚怨生(一)第663章 向海而生(四)第三百二十一章 事難兩全(一)第五百四十三章 嫌隙漸生(八)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偽莫辨(一)第五百六十九章 人心鬼蜮(七)第四百零九章 秋來風疾(五)第四十六章 千里之行(六)第五百九十一章 鹡鸰在原(七)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元復始(四)第二百零六章 如意算盤(二)第一百九十五章 利之所在(三)第三百九十九章 分煙析產(六)第四百五十八章 事在蕭墻(四)第四百八十八章 引蛇出洞(四)第一百零五章 風波再起(四)第二百九十四章 白龍魚服(五)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心無力(四)第二百二十四章 久聞大名(三)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姓之好(二)第二百五十八章 近朱者赤(五)第659章 田月桑時(七)第二十四章 素車白馬(三)第五百七十七章 多方角力(三)第三百四十三章 添油熾薪(三)第二百八十九章 較長絜短(六)第一百二十五章 鳥飛魚躍(五)第四百三十三章 樂往哀來(四)第二百八十三章 雙桂聯芳(五)第三百零二章 改過遷善(二)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提兼祧(四)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風洗塵(七)第一百四十一章 萬象更新(二)第五百零五章 順藤摸瓜(五)第五百七十二章 人心鬼蜮(十)(二合一)第二百二十五章 久聞大名(四)第三百五十六章 端倪可察(一)第二百零九章 如意算盤(五)第五百零五章 順藤摸瓜(五)第六十二章雛鳳清音(三)第二百六十二章 風云際會(四)第二百一十二章 木本歸根(二)第三百五十九章 端倪可察(四)第二百零四章 塵埃落定(六)第三百八十八章 歸去來兮(一)第四百九十六章 別有用心(一)第664章 向海而生(五)第五百九十章 鹡鸰在原(六)第六百七十一章 疾風勁草(三)第四百四十六章 小人之道(二)第一百三十五章 接風洗塵(三)第三百六十五章 真偽難辨(五)第二百三十五章 金風玉露(四)第四百五十二章 金榜題名(三)第二百四十七章 青云路始(四)第七十五章 過路財神(二)第二百六十章 風云際會(二)第683章 朱闕牙璋(一)第三百一十一章 金友玉昆(一)第一百零一章 羊狠狼貪(四)第五百三十四章 至親骨肉(四)第三十四章 景星鳳凰(二)第四百四十九章 小人之道 (五)第二百二十二章 久聞大名(一)第三百零一章 改過遷善(一)第二百六十一章 風云際會(三)第三百三十五章 頂門立戶(一)第四百七十五章 兄弟齊心(一)第五百九十章 鹡鸰在原(六)第二百七十四章 恩甚怨生(一)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作之合(六)第四百四十一章 頭角崢嶸(二)第三百七十章 桃李之教(五)第一百五十二章 時來運轉(一)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作之合(一)第一百一十二章 薈萃一堂(一)第四百八十一章 抽絲剝繭(二)第699章 克紹箕裘(九)第五百章 別有用心(五)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風玉露(二)第八十五章 今朝酒醉(三)第二百九十章 白龍魚服(一)第十二章 靈前孝子(五)第二十四章 素車白馬(三)第三百九十二章 歸去來兮(五)第六章 歲暮天寒(六)第十九章 前塵影事(四)第五百零六章 廬山真面(一)第五百四十一章 嫌隙漸生(六)第一百一十四章薈萃一堂(三)第四百四十章 頭角崢嶸(一)第689章 克紹箕裘(一)第四百九十九章 別有用心(四)第一百九十八章 利之所在(六)第二百二十五章 久聞大名(四)第三百九十九章 分煙析產(六)第665章 向海而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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