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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聽到腳步聲遠去,賀敏之立即睜開眼,目光裡有種冰冷的古怪,哪裡還有半分睡意?

這些時日以親情動之,還是阻不了檀輕塵勢在必得的決心,想必求他他也不會答允放手。

檀輕塵用罷午膳,照例批閱奏摺。到未正時分,見賀敏之仍在大睡,想了想,吩咐小英子跟著,去宮裡看看傅算韜,回稟響馬一案。

檀輕塵便裝簡行,到皇帝日常所居的殿中卻尋不到人,小英子問了幾個宮女,道正在御花園裡看鯉魚。

立時就有伶俐的,跪問道:“奴婢這就去把皇上叫過來?”

檀輕塵溫言道:“不必,自該臣下去拜見皇上。”

一路花木扶疏掩映,走到御花園鯉魚池附近,遠遠看到傅算韜正與一個錦衣少女一面說笑,一面丟著魚食,幾個太監侍立在幾步開外。

檀輕塵停住腳步。

只聽傅算韜抱怨道:“十四叔越來越放肆,連魏蘭亭都不能進宮帶朕玩兒了!也不讓方太傅教朕讀書,換了個龔臨,只會聽他的話……天下人都只知道攝政王,朕這個皇帝當著,一點意思也沒有!”

錦衣少女笑著勸解道:“臣妾在家中時,父親交代,皇上正統繼位,攝政王再大,也越不過皇上去,待皇上大些親政了,哪裡還用怕他?”

說著嘻嘻的笑,明媚嬌憨。

檀輕塵回頭問道:“這是誰?”

小英子道:“今年剛選入宮伺候皇上的玉宛如。”

傅算韜年紀尚幼,卻也選了幾個官宦女子入宮陪他玩耍讀書。

檀輕塵點頭,緩步走近前去。

傅算韜回頭拿魚食,一眼看到檀輕塵,立即放下手,站起身來,軟軟的童音有些顫抖:“十四叔。”

一旁太監內侍已低頭跪倒一片。

玉宛如卻甚是好奇,初次見到這位宮中衆人談起即色變的攝政王,卻想不到竟是如此人品俊雅。

檀輕塵柔聲問道:“你是玉宛如?父親玉景?江南成州琳瑯府丞?”

玉宛如聽他說話聲音低沉動聽,致命的囧囧,態度更是猶如春風拂面,不禁有些臉紅,細聲道:“是!”

檀輕塵笑道:“擬詔,玉宛如狐媚惑主,干預朝政,賜死;玉景……這些年也沒什麼政績,倒是佔了不少田地,就地免官、家產充公罷。”

玉宛如怔立著,這年輕溫和的王爺,只一句話,就要了自己的命,毀了父親的前程。

天崩地裂一般,心頭一陣迷糊,已暈倒在地。

傅算韜咬著牙,卻一言不發。

檀輕塵抱起傅算韜,道:“十四叔帶你回書房,跟你好好說說響馬案的正經事。”

笑了笑:“剛纔那道詔書,便由算韜親擬罷,也讓十四叔看看算韜的字,寫得有多好了。”

一路走著,傅算韜的淚一滴滴落在檀輕塵的衣襟上,終於哭得抽抽噎噎。

檀輕塵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道:“十四叔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也曾哭過……嗯,那時在你父皇的太子府中。有個侍衛待我很好,卻被你父皇挑了個錯賜死……後來我就去了白鹿山,師兄弟們也都不敢與我多親近,只一個小師弟不顧忌這些……可惜他如今長大了,卻要跟我搶最寶貴的東西。”

傅算韜神色茫然,檀輕塵笑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說著用衣袖爲他擦乾眼淚,嘆道:“算韜,別怪十四叔。”

這天楊陸在大理寺後殿翻看卷宗,見賀敏之進來,便笑著閒聊道:“十一王爺的婚期定了,明年二月初十,你知道嗎?”

賀敏之道:“已經聽說了。”

楊陸見他神情淡漠,笑道:“這其中的笑話你一定不知。”

“前日十一王爺前往禮部,非要趕著這個月就成婚,儀制司再三說趕不及,十一王爺跳腳大怒,說:我可等不及!便是我等得及,他也等不及了!”

“吳主事說,當場衆人只聽得臉都綠了,均說幸虧方家小姐已與他訂了親,否則這番話要是傳了出去,名節全無,再也嫁不得別人了。”

“最後驚動了方尚書,氣得親自把這位賢婿請出了禮部,定下了婚期。”

賀敏之聽了,展顏笑道:“十一王爺所說等不及的人,不是方小姐,而是我。”

楊陸不解,卻見他未著官服,忙道:“雖說案子已經結了,近來也無大事,但你身爲少卿,在大理寺中卻是該著官服。”

賀敏之搖頭:“用不著。”

說完跪倒案前,聲音平靜:“壽王病故一事,內有玄機,實是我主使,由壽王身邊的太監小英子動手,以逍yao圓環塞入壽王腹中,殺了壽王。”

楊陸只驚得飛走了二魂六魄,剩下一魂一魄只看著賀敏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賀敏之竟笑了笑,容光奪目,緩緩道:“大人,我所說俱是事實,大人不信,可找人開棺驗屍。當日因謊稱壽王膨癥,逍yao圓環也未取出,想來還在腹中。”

楊陸毛骨悚然。

賀敏之催促道:“此事只宜速辦,遲恐生變,請大人這就把小英子提來,開堂細審,壽王案定會水落石出。”

楊陸見他神色言行一如往常端坐公堂之上,鎮定明睿,絲毫不似犯下了彌天大罪的人犯,不由得想起睿王一案,賀敏之也是自己背了昏聵胡判的惡名,方使此案得以重審,心中似有所悟,於是走近前低聲問道:“敏之到底有何用意?不妨明言,相交了這些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賀敏之凝視著他,眼神中滿是信賴之色,卻道:“箇中緣由,大人一審便知。”

檀輕塵正在府中書房,偷得浮生半日閒,鋪開紙打算寫一幅字與賀敏之賞玩。

他右手拇指雖斷,左手一筆字卻仍是雄健恢弘骨力遒勁,提筆懸腕,正待落筆,檀平直闖進來,氣息不定:“大理寺楊陸求見,說壽王死得甚是可疑,要傳小英子去問話。”

檀輕塵也不擡頭,淡淡道:“這事的底細你可打聽清楚了?”

檀平答道:“楊陸來得太快,屬下也是剛剛得知……”

遲疑片刻,道:“是賀敏之自認主謀,還供出了小英子。”

“啪”的一聲,狼毫筆重重拍在紙上,暈開一灘墨跡。

檀平額上沁出冷汗。

檀輕塵看著手指沾上的一片墨色,語氣卻甚是舒緩:“此事賀敏之只怕早已籌劃周全,小英子必死。”

檀平沉吟道:“以王爺今時今日之權勢,便是他們都供出王爺,也動不了王爺分毫。”

檀輕塵搖頭道:“敏之這般作爲,不是想害我……小英子殘殺傅少陽,爲此他早已起了殺心,當日我不讓他殺,他爲著聶十三傷重未醒,也就按捺住了,如今聶十三蛟龍入海,他再無所慮。”

微微嘆道:“他人雖聰明,xing子卻壞得很,見我不肯放他走,便來這麼一出。既除掉小英子,又給我出道難題。

略一思忖,吩咐道:“我就不見楊陸了,你叫小英子跟他去吧。”

檀平答應著,問道:“王爺有話要交代小英子嗎?”

檀輕塵一笑:“就說,他是個好奴才,本王會記得他的忠心,讓他好自爲之。”

楊陸不光頭疼,心也痛。

從未審過如此難審的案子,其實此案既不難查,人犯亦十分配合,只過堂一次,幾乎就已經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只不過這賀敏之卻是自己幾年來最爲器重的下屬,私交上,更是對他關心愛護,視爲兄弟手足。

賀敏之對主謀一事供認不諱:“壽王曾因我時常入宮陪伴先皇一事,多次出言不遜,在臨州時十一王爺也曾親眼看見他與我爭執。我見壽王被幽禁,便收買小英子,七月二十六那晚,一入夜就給壽王用了八個逍yao圓環,到四更天見他仍不肯死,就用饅頭塞入喉嚨噎死了他。”

一番供詞毫無破綻。

再傳上小英子,人證物證俱在,小英子又是當日壽王貼身太監,已是摘脫不掉的罪名。

小英子卻古怪,看到賀敏之,滿眼的恨意呼之欲出,卻是咬緊牙關,不肯供出主謀,只說:“奴才天天被壽王責打辱罵,實在不堪忍受,就對壽王下了毒手。”

賀敏之嗤的一聲笑:“你我都是死罪難逃,你不肯供出我來,我也許不了你什麼好處,又何必惺惺作態?”

稟道:“大人,小英子狡猾,不動大刑多半不肯老實招供……”

滿殿之人只聽得目瞪口呆,楊陸嘆口氣打斷道:“今日已晚,暫且收押罷,明日再審。”

賀敏之雖犯下這滔天大案,但畢竟身爲少卿,大理寺衆人也對他留有三分情面,往牢房去的路上,賀敏之示意要與小英子單獨說話,那幾個獄卒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允了。

賀敏之走近小英子,低聲道:“是我想要你的命,再說你不供出我來,你家王爺便是衆矢之的,你怎麼如此糊塗?”

小英子道:“大人忘了自己跟我說過的話?爲王爺著想,奴才只盼大人一生平安。只需稍等幾日,王爺定會尋到主謀,保大人無事。”

賀敏之一怔,當時自己一心只想激怒他以備今日只需,不想這小英子對檀輕塵當真是忠心耿耿。

小英子輕聲道:“賀大人,我只是個閹奴,卻也懂得忠心,王爺曾說過,絕不讓我動你。”

卻又yinyin的尖聲笑道:“除非大人自己絕了後路,王爺再也相救不得,到時小英子定會歡歡喜喜的拖著大人一起下黃泉。”

賀敏之漫不經心的笑道:“好極,那便這樣罷。”

攝政王府。

檀輕塵撐著額,凝視燈盞,道:“雖說急了些,也不得不動魏蘭亭了。他是淑華夫人的叔父,當日與廢太子過節不小,賀敏之把這案子端出來,這千百雙眼睛盯著,不給他找個說得過去的替死鬼,也救不回xing命。”的be

檀平垂手立著,半晌,低聲道:“賀敏之如此胡鬧,留著只怕有礙大業,王爺難道還想救他?”

檀輕塵神色喜怒難辨,卻淡淡道:“這件事,你讓龔何如找兵部侍郎趙承去辦了,三天內務必料理妥當。再去跟楊陸說,此案疑點甚多,讓他仔細看看供詞,三日後再審,到時本王親自去聽審。你再下趟牢裡,吩咐小英子,咬住兵部尚書魏蘭亭就是。”

微微一笑:“也罷,就當遂了敏之辭官的心願,這案子結了,他就是想留在朝廷也再不能了……”

眸光又是火熱又是冰冷:“乾脆就把他留在王府,倒也省心。”

三日後再審,檀輕塵端坐一側,下首便是龔何如。

此案涉及廢太子,朝臣噤若寒蟬之餘,私下裡卻翻江倒海各自盤算了個無休無止,看著檀輕塵恍若無事的表情,心中更是忐忑。

賀敏之卻是輕鬆自在得彷彿在自家小院。

衝著檀輕塵只是微笑,檀輕塵不動聲色,眼底卻漾出一絲殘酷興奮的寒光。

楊陸只問小英子主謀。

小英子開始抵死不招,口舌便利,一番強詞奪理的狡辯後,楊陸不耐煩聽他胡扯,吩咐重責四十板子。

用刑完畢,小英子血流滿地,由臀至膝彎盡皆皮破肉爛,流淚磕頭道:“奴才願意說實話,主使之人正是……”

賀敏之原本一直笑嘻嘻的看著,聞言突然打斷道:“且慢!我有話說。”

檀輕塵眉頭一蹙,幾天來心中隱隱的不安陡然尖銳,就像有石子投進看似平靜的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波紋漣漪,心神再無法寧定。

只聽賀敏之朗聲道:“我指使小英子謀殺壽王,還有一個原因當日未曾明言。”

一字字清晰無比:“我真名喚作慕容之憫,正是燕亦皇四子。八年前傅少陽破我國家,毀我社稷,我豈能容他活在世上?”

舉座皆驚。

檀輕塵一顆心冰涼。

此言一出,自己一片苦心數日操勞盡付東流,莫說是攀誣魏蘭亭,便是自認主謀,在“燕亦皇四子”這個供詞下,也顯得不夠分量了。

檀輕塵長身而起,再不看賀敏之,只道:“此案關係重大,還請楊大人仔細。本王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回府。”

衆人忙起身恭送。

小英子趁亂忍痛笑道:“賀大人自絕活路,小英子也只得順從大人心意。”

賀敏之笑道:“有勞。”

待楊陸再問,小英子即刻供出賀敏之便是主謀。

一時人犯供詞已全,簽字畫押。

自此,此案再無可審之處。

初冬的大理寺重獄已十分寒冷。

幸虧楊陸等人吩咐了善待賀敏之,傅臨意更是親自捧了厚厚的絲棉被送進牢裡。

入夜之後,賀敏之裹著棉被酣然入睡,睡到半夜,只覺得似有一雙眼睛在旁窺伺,極不舒服,朦朧中睜開眼來,卻見檀輕塵端坐一旁,正默默凝視自己。

檀輕塵臉上甚至還帶了一個雍容的笑意,半露的牙齒在石壁油燈的青光下,微微閃著雪白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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