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山被幾個親信護著從地牢后門逃出去,但難抵程言舟等人的窮追莫舍。
逃亡路上折損了不少人,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人艱難地殺出重圍。
他借著天黑和夜市人多的優勢,迅速混入熙攘的人群中,最后在東大街的附近消失了蹤跡。
這條街葉梓心再熟悉不過,巷口便是大神書鋪,她望著身影消失的方向,心中驀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程言舟似也察覺到了什么,眾人只交換了個眼神,便徑直往大神書鋪而去。
葉梓心失蹤的這幾日,宋晚都沒睡過一天的安穩覺,近來鋪子里的生意也不好。
前頭富貴特意跑來傳話,說是監察司的人已經知道葉梓心被困在哪了,今晚就會開展營救。
宋晚是又驚又喜,但心里的石頭仍是懸著,也沒什么心思干活。
酉時方過,她索性早早關了鋪門,讓下頭的人都回去了。
收拾完前廳,穿過庭院,見夜色已深,厚重的云霧把月色遮住,昏昏沉沉的,半點光都沒有。
宋晚抬頭望了眼,心里更是心緒不寧,準備去屋里算會兒賬打發時間。
結果她方在屋里坐定,就聽到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宋晚先是環顧一周,沒在屋里看到糖糕的身影,以為是這小家伙又在院中做“壞事”了。
她只好提著燈籠折回院中找糖糕。
“糖糕,快出來!再不出來,我可要生氣了!“
小家伙似是能聽懂她的話,猛然間從角落里竄到她面前,把宋晚嚇了一跳。
“喵嗚!”
宋晚捂著胸口喘氣,抬手拍糖糕的小腦袋,不悅道:“你個小王蛋羔子,真想嚇死我呀!”
糖糕有些委屈,腦袋往她手背上蹭了蹭,忽而卻不知怎么了,似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毛發倒豎而起,嘴里發出凄厲的喊叫聲。
“怎么了,糖糕?”
宋晚意識到不對勁,才將它在懷里,就瞧見投在地上的一道黑影。
她緊張地呼吸一窒,若無其事地起身,而后猛然向前奔跑,卻沒跑出幾步,就被一棍子從后頭打暈了過去。
等葉梓心他們趕到書鋪門口時,就聽到糖糕哀戚的叫喊聲。
方才那股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葉梓心幾乎是沖進院子里的,找了一圈卻只見到倒在院中的燈籠,可就是不見宋晚的身影。
小家伙似是受到了驚嚇,躲在角落里,死活不肯出來。
程言舟前后細查一番,最后視線落在被人壓在桌上的白紙上。
他看清上面的文字,面容瞬間冷硬下來,眼底有怒意翻滾。
葉梓心見男人抿著唇,叩在桌上的五指緊攥成拳,她深吸一口氣,才敢去看紙上的字。
“程言舟,你若是不想那個女人死,就乖乖按我說的話去做!“
紙條是林岳山那個狗官寫的,寥寥一行字,卻徹底粉碎了葉梓心心里的最后一絲僥幸。
她握拳用力砸向桌面。
可惡,到底還是晚來了一步!
程言舟當即命人封鎖了千葉縣所有的出入口,然后把那些救出來的貧民安置妥當。
等處理完這一切,已是夜深。
眾人安靜地侯在書鋪里等消息,因為擔憂宋晚的安危,葉梓心幾乎徹夜未眠。
可連續多日的疲累已讓她的身體透支,加上低燒未退,天蒙蒙亮時,她還是抵不住襲來的倦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葉梓心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抱到了床上,手臂上的傷口也被人包扎過了。
守在床邊的喻崢見她醒了,抬手把手中的熱茶遞過去。
葉梓心沒接,只皺著眉下意識問:“宋晚怎么樣了,有消息了嗎?”
喻崢抿著唇,口氣強硬道:“先把茶喝了!”
葉梓心只能接過杯子乖乖喝完,悶聲悶氣道:”你一夜都守在這里嗎?傷口……也是你包扎的?“
“不然呢,你也就運氣好,碰上我這么個人美心善的金主大人,不然誰管你死活!”
葉梓心撇撇嘴,嘀咕了一聲,立時又反應過來:“你別打岔,你還沒說宋晚怎么樣了!”
喻崢肅然道:“前頭一早就有個孩子來送信,林岳山約程言舟午時在城郊十里亭見面,但只要他一個人赴約,你醒來前,程言舟已經趕過去了!“
“單獨赴約!”葉梓心喊道,“這狗官肯定又有什么陰謀詭計!不行,我得跟過去看看!”
說罷,她從床上支棱起來,迅速穿好鞋襪,熟料才起身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只能扶著床幔站著。
“你的燒才退,現在離午時還有點時間,不如先吃口東西再趕過去也不遲啊!可別到時候人還沒救著,自己倒先暈了,本少爺可不背你回來!“
宋晚生死未卜,葉梓心焦心難耐,哪還有心思吃東西,又聽他這般說,當即又氣又急地回嗆道:“呸,誰要你背了!”而后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喻崢懊惱地打了下自己的嘴,邁開腿急急追了上去。
*
昨日后半夜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場雪。
雪勢很大,氣溫驟降,城郊外的曠野上結了厚厚的冰渣子。
十里亭邊的茅草屋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冷冽的寒風自四面八方,無孔不入地鉆進屋里。
宋晚將身子蜷縮得更緊了,昨夜她被林岳山虜到這兒,嚇得一夜未闔眼,神經高度緊繃,時刻防備著敵人。
期間林岳山離開了一瞬,她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昏昏沉沉中,耳邊響起木門被推開的“嘎吱”聲,她驟然驚醒,繃緊身子,警惕地盯著走過來的男人。
林岳山搓著凍僵的手,放在唇邊呵氣,抬頭,被霧氣朦朧的視線里,就倒映出宋晚那張艷麗的面容。
他喉結滾動,眸色瞬間暗沉下來,一點一點傾身靠過去。
宋晚如臨大敵,秀眉緊擰,礙于手腳皆被繩子束著,動彈不得,只能把臉向后仰著,極力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別過來!“
林岳山蹲在她面前,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一番打量后,唇角勾出猥瑣的笑意,嘖嘖道:“果然是個美人,怪不得連向來不近女色的‘閻王’都為你神魂顛倒的!有你這個籌碼在,我早晚能把程言舟拿捏在掌心!“
聞言,宋晚卻突然發出一陣冷冷的笑聲。
林岳山怒視她,斥道:“你笑什么?”
宋晚收住唇角笑意,冷聲道:“我是再笑,林大人可真是看得起我,高估了我在程言舟心里的分量,我不過是一介小小的女流,能掀起什么風浪?你不會真的天真地以為程言舟會為了我受你掌控吧?“
“哼,你少誆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時日你頻繁出入監察司,那樣的官府重地,往日里可不是誰都能隨意出入的,若是沒有程言舟默許,你覺得你還能進的去!“
林岳山這些日早就派人時刻緊盯著監察司的動向,宋晚可謂是他意外的“收獲”,也是他用來制衡程言舟和最后保命的一個”籌碼“!
林岳山這番話令宋晚心中怔然。
作為監察司的“常客”,她自然沒有林岳山細想得這么深,一門心思都在討好程言舟上頭,以至于忽略了其中的很多細枝末節!
那個冷面心硬的男人真的會為了救他……
她不敢細想下去,沉吟片刻,搖著頭喊道:“不可能,程言舟是不會為了我受你擺布的,你這狗官也絕不可能逃掉!“
“怎么不可能!”林岳山輕笑一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縱使那‘閻王’再可怕,也不過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罷了,你是信不過他,還是信不過自己!”
宋晚咬著唇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