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島是長江入海處的一處xiao島,這xiao島離陸地不遠,但由于島非常xiao,島上連淡水也不能正常供應,所以一直沒有百姓居住。
海珠島樹木蒼郁,島雖xiao,但是島內地勢平坦,島內的地方倒不算很xiao,即使現在姜才率領兩千五百人隱藏在島上也沒有人現,況且這個人數上還要加上隋宇原有的一千余人。
其實海珠島只不過是這片島嶼中的一個,滾滾而來的長江,帶來了無盡的淤泥,長年累月堆積起來,在入??谛纬闪藬蛋賯€xiao島,這海珠島只不過是離瓜州渡口最近的一個而已,在海珠島附近,還有三五個同樣的xiao島,和海珠島想比,他們更加荒涼罷了。
“消息是否已經確定?”姜才有些不耐煩走來走去,這是大樹下的一處帳篷,用樹枝為頂,樹葉為鋪,說不上舒服,只能略微擋一下風寒罷了。
離開陸地到島上已躲藏了將近十天,這十天可以說是姜才有史以來最難熬的十天,按照他以前的想法,無非是沖鋒陷陣,死就死,也不過是一條命而已。
他向來是一個一諾九鼎的人,他為了自己的諾言可以輕易獻出自己的生命,他離開揚州就沒有想過再活著回去。
但以胡明偉的相處,卻讓他體會甚多,胡明偉勇敢,他也敢沖鋒,需要他沖鋒陷陣時他眉頭也不皺,但胡明偉卻教會了他一樣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并不是膽xiao怕死的借口,沒有必要犧牲時更需要保存實力,只要有實力,自己才能夠做出更大的成就,就比如自己雖躲在海珠島將近十天,可是揚子橋的董士選和呂文煥卻比以前更加著急了,對于他們兩人來說,一日沒有找到自己,他們就不能睡一下好覺。
三戰三捷,殺傷門g古漢軍人數雖不多,但神出鬼沒足可以給門g古漢軍心中添上一根刺,他們想不到自己會出現在哪里?又或許會隨時出現。
如瓜州渡口的張邦直等老將,就更是惶惶不可終日,害怕自己襲擊瓜州渡口,他不知道怎樣向董士選jiao代。
這不正說明了保存實力比無故的犧牲更加值得去做嗎?
姜才第一次對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豪的“不拍死”的想法產生了些許動搖。
胡明偉伸了伸懶腰,在島上生活雖比不上陸地上的如意,而且海珠島又xiao,就連訓練的地盤也沒有,可是有一點比陸地上要好,海珠島至少不用太過于警惕,只需要留下足夠的哨兵,就可以監視來自陸地上的敵人。
失去警惕容易使人懶惰啊。胡明偉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提起精神說道:“老將軍,這事幾乎可以確認了?!?
“阿里海牙水師已經快到瓜州渡口,阿里海牙水師的南下,也證明了伯顏丞相大軍可能已經渡江南下,所以阿里海牙才有余力前來接應董士選和呂文煥。”
“那,老子拼死也要堵住董士選和呂文煥。”姜才連忙站起來,臉色有點難看:“李大人讓我們出城,就是為了牽制董士選和呂文煥,如今大事未成,老夫竟然躲在這里茍且偷生,老夫實在是不應該啊。”
胡明偉皺了皺眉頭,他知道姜才的為人,他說了要拼死就會拼死,連忙說道:“老將軍莫要著急,請聽我一言。”
姜才大聲道:“還有什么好說的,不是老夫說你,你看你才放松多少天,人就變成什么樣子了?”
姜才說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是正兒八經的軍人,強調的就是軍威,然而胡明偉是跟張貴出來,張貴強調的就是殺敵,哪里管得他是躺著還是坐著,胡明偉尷尬的拱手,虛心說道:“老將軍教訓得是,xiao子失禮了。”
“行了,你xiao子又不是第一次,。”姜才見胡明偉認錯,擺手道:“你剛才有什么話要說?”
胡明偉連忙說道:“如今董士選、呂文煥聯軍至少還有二十萬以上,再加上阿里海牙水師,元軍人數過了四十萬,這四十萬大軍一人吐一口口水,都可以把我們淹沒了。”
“如此差距之下,無非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而且對元軍沒有任何影響,只不過是在水中起一朵1anghua而已?!?
“或許此刻董士選和呂文煥正恨不得我們去乖乖送死,讓他們能夠睡一個安樂覺呢?大人若是起兵去跟元軍拼命,不正是如了他們?”
姜才不由點點頭,以卵擊石之言,胡明偉說得很對,實力相差太多,已經不是計謀能夠補償回來,所謂一力降十會就是這個道理,實力的差距,足可以把所有的計謀排除在外。
“那也不能讓韃子如此輕松離開揚州吧?”姜才有些不忿,若是以前,甭管是輸還是贏,先打了再說,如今竟然能夠忍下這口氣,也算是姜才的一個進步了。
“再說我軍出來時,已抱有必死之心,如今知難而不行,實在是老夫一生的恥辱也?!?
胡明偉不明白姜才為何有這種想法,就如姜才不明白胡明偉在平時為何能夠如此吊兒郎當而不顧軍威,胡明偉認真說道:“老將軍,如今我們不為,并不真是不為也。”
“我軍先前的舉動,已經給了韃子一個教訓,董士選、呂文煥基于這個教訓,定然不敢派出更多援兵南下?!?
“因為淮北是他們的后路,他們不敢失去淮北,也承受不起失去淮北的后果,所以我思量,董士選和呂文煥最多也只能派出十萬將士南下?!?
“甚至有可能少于十萬,瓜州渡口至少需要兩萬,揚子橋至少需要五萬,韃子二十萬多大軍并不夠看……”
“這樣說來,咱們已經完成了拖延門g古漢軍南下的任務?”姜才聽到分析,精神也好了很多,看著胡明偉,希望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不,還不夠呢?”胡明偉笑了笑,道:“瓜州渡口雖大,但韃子的水寨并不能??克械膽鹋?,今晚咱們去一趟,看是否有機會,給韃子一個驚喜?!?
“這樣一來,董士選必然會更加謹慎,我們到時就讓董士選南下,他若是留下一些歪棗裂瓜,咱們再慢慢跟他們糾纏,有機會就吃掉他一口?!?
“到時再把淮北的路給斷了,看韃子是否還有心思留在南方。”
“給韃子一個驚喜?”姜才看著胡明偉一臉得意,知道他有妙計,高興說道:“你xiao子無論做什么,都要做的好好看,別讓老子失望了?!?
“這就要看水魚的本領了?!焙鱾プ孕艥M滿。
隋宇這些天要安排好幾千人吃喝,把他一個老大漢子累得快要趴下了,也幸好長江水道乃富裕之地,海珠島前任島主留下了不少糧食,要不然僅是將近四千人的吃喝,都要把他累死了。
隋宇出去了好幾次,無非是想看韃子是否安靜下來,卻不知道韃子吃了什么yao,興奮得不行,大批大批的門g古漢軍出巡,恨不得要把揚州附近翻下十八層地獄,也要把這些敢和他們作對的宋軍揪出來。
隋宇沒有找到機會,一臉不高興,聽到胡明偉找自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大聲囔囔:“老胡,你xiao子得想一個辦法才行,再這樣下去,老子就要被憋死了?!?
“死就死球了。”胡明偉罵道:“就你這個出息,兵不像兵,將不像將,成何體統。”
隋宇吃驚的看著胡明偉,沒想到他剛才被姜才訓了一頓,現在正兒八經的坐在太師椅上,倒是像模像樣。
隋宇又看了看姜才,看到他老人家一臉嚴肅,只好先忍下這口氣,問道:“老胡,你找我找的著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里海牙水師來了,董士選和呂文煥肯定是要南下了,憑借我們的兵力,斷然是阻擋不住了。”
“怎么都是壞消息,”隋宇一臉落寞,說道:“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韃子南下?”
“老子不服氣啊?!?
“如今你不服氣也得服氣。”胡明偉罵道:“難道就憑我們幾千人,卻跟韃子幾十萬人去打不成?”
“那倒不是,大人說過,若非生死之戰,還是保存實力為好。”隋宇也是受張貴教育,他們都是一伙聰明的家伙。
“你就是一個xiao滑頭,”胡明偉笑了笑,道:“阿里海牙太著急了,水師一窩蜂都涌到了瓜州渡口,咱們不是還有一些火yao嗎?今晚去看一下,若有機會也好給他添點1uan子?!?
揚州,昔日的繁華已演變成蕭條,但揚州的蕭條又帶有幾分秩序,揚州蕭條之中,竟然可以看出幾分興旺。
天氣變冷之后,城內大街xiao巷都設立了臨時的救護站,凡是家里衣物不夠、取暖沒有保證之人,都可以搬到臨時的救護站,這臨時的救護站其實就是一間大屋子,只是這大屋子格外的暖和。
暖和的大屋子,無論是地板還是墻壁,都冒著一絲絲熱氣,特別是晚上冷的時候,看到這絲熱氣,使人感到欣慰。
城外的董士選和呂文煥,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攻城,有時候白天打,有時候夜里打,有時候只打幾個時辰,有時候會接連打上一整天,但無論是正邪、無論是陰陽,揚州的守軍早已經適應,他們分工明確,防御、監查、近攻遠射,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每一個后軍的廂軍、鄉兵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戰爭進行到現在,無論是攻是守,都已經成了一道固定的程序,仿佛只是為了完成這道程序而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殺戮。
苗再成還是一如既往的罵人,殺人和被人罵、被人殺,但是他運氣好,半年以來好幾次受傷,幸好都沒有傷到大礙,這不身上的傷剛好,他在胡老三的陪同下又上了城墻,卻現城墻上站了一大堆人。
“再成,你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你怎么就不聽大夫的話,多休息幾天。”李庭芝說話的聲音很柔,不像他平日兇兇巴巴的樣子。
“大人,”苗再成連忙行禮,道:“老苗早就好了,別聽大夫胡說,老苗若是再休息幾天,恐怕沒病也被憋出病來?!?
“再說這兩天聽不到韃子的聲音,老苗心中怪想念的,這不上來看看情況,看看情況?!?
范友信、陸秀夫等人也不由笑了笑,李庭芝無奈的看著這個老無賴,笑罵道:“韃子哪里得罪你了,你就怎么這樣想念他們?!?
“老范,這兩天韃子怎么就不鬧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呢?”苗再成偷偷看了一眼范友信,只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而陸秀夫、李庭芝眼中都有一絲顧慮。
范友信看了看李庭芝和陸秀夫,嘆了一口,道:“韃子如此安靜,還不是他們要南下了?!?
“估計門g古漢軍沒保密,軍營都1uan成了一團,對門g古漢軍來說,南下就是一個香饃饃,大家都想去吃一口,而且想吃一大口?!?
“但肯定又不能全部南下?所以他們都沒有心思打了,如今估計正在軍營中鬧呢?”
苗再成推開胡老三來到李庭芝跟前,大聲道:“nainai的,打不贏就想走,想得倒美,大人,末將請戰?!?
見李庭芝不說話,苗再成又看了看陸秀夫,道:“陸大人,不能讓董士選這xiao子就這樣走了,末將請戰,一定擰下董士選的人頭回來。”
李庭芝瞪了他一眼,道:“請戰,你xiao子說得倒好聽,你xiao子拿什么去戰?”
“你兩條tuǐ,能跑得過人家四條tuǐ嗎?你兩條tuǐ,能打得過韃子四條tuǐ嗎?你要去送死,別把老夫的寶貝帶上?!?
李庭芝嘴里說得jī揚,可卻忍不住看著南方,董士選和呂文煥chou調大軍南下,是不是南方的戰事已經對元朝有利?雖然不時有消息傳進城內,但李庭芝究竟是一直放不下心。
陸秀夫也勸說道:“姜老將軍和許文德將軍不是在城外嗎?他們前段時間干得不是tǐng好的嗎?苗將軍就不要擔心了。”
“再說城內的兵力已經非常緊迫了,再chou調將士出征的話,揚州城就更加吃力了?!?
隨天氣開始轉冷,一部分廂軍、鄉兵chou調出來,他們在城內巡查,要保證揚州的安寧和百姓的生活,冬天面臨的困難將會比夏天要艱難一百倍。
冬天的來臨,面臨的最大困難不是食物,而是寒冷,他們需要更多的人去維護設立在大街xiao巷中的救護站,年老的老頭、年幼的xiao童,還有不少有了身孕的fù孺,他們都需要第一時間得到救護。
chou調出來的廂軍和鄉兵,不但要維護城內的治安,盤查韃子往城內派進細作,他們已經做過一次,定然會做第二次。
所以陸秀夫才說兵力已經不足。
苗再成一個大拳頭砸在城墻上,狠狠的看著遠方,門g古漢軍的軍營1uan哄哄,若是給自己一萬騎兵,就算是五千騎兵,自己也有信心殺一個來回。
“你著急什么?”范友信笑了笑,道:“又不是沒有機會,門g古漢軍chou調兵力南下之后,定然會轉守為攻,到時李大人若是同意,苗將軍你就可以尋找機會了?!?
苗再成這才高興起來,李庭芝吩咐范友信和苗再成,讓他們監視門g古漢軍的一舉一動,免得他們有可乘之機,然后才與陸秀夫離去。
冬天來了,大部分百姓都減少了沒有必要的行動,只有一些有公務在身的廂軍、鄉兵和民壯,他們帶著通行證,穿梭在大街xiao巷。
李庭芝非常滿意這種結局,但是他知道這樣有序的揚州城終究是不能永遠這樣下去,好奇問道:“君實,若在江陵、均州,城內也是這樣有序的嗎?”
“比現在好多了,”陸秀夫眼中帶有一絲光芒,愉悅說道:“城內百姓穿梭、車輛jiao通有序,他們有各自的道路,凡是三岔口或是十字路口,皆有士卒引導?!?
“如今揚州之有序,乃是強制xìng的失去了生機,但是江陵之有序,乃是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有序,這完全是兩回事?!?
李庭芝搖了搖頭,道:“他日揚州戰火過后,還請君實留在揚州,助老夫一臂之力,如何?”
“這個?”陸秀夫遲疑了片刻,卻不知應當怎樣回答,李庭芝對他有知遇之恩,但是留在張貴身邊,他覺得自己更加安心,更加有憧憬。
李庭芝拍了拍頭顱,不好意思說道:“你看老夫又胡說了,揚州城外的門g古漢軍還在虎視眈眈呢?若是有任何疏忽,說不定他們就趁機撲上來咬一口了?!?
“董士選和呂文煥都是能人,”李庭芝轉移話題,問道:“君實你說他們會留下多少人?”
“至少一半吧?!标懶惴蜻t疑說道:“君實不懂戰事,大人不要勉強我了?!?
“南方戰局,真讓老夫牽掛啊?!崩钔ブマ哿宿酆?,看著南方:“也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冬天來了,netbsp;?”陸秀夫突然高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