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湖書院的課程的有必修和選修一說,比如呂璟如今身為儒家學子,那么只要是儒家開設的課程,就全是必修課,其余則是選修,其余學子也是一樣的道理。
不過各家學子也有要一同面對的課程,比如每過一段時間的學業考核,或是臨時決定的評比。
朱勔帶著幾人趕到儒家學舍的時候,得到的就是這樣的消息。
“這下慘了,估摸著是要舉行評比,都怪那個狗屁的馮禮?!?
呂璟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不只是朱勔,在突然得到消息之后,大多數士子都表現出了震驚和忐忑之意,能夠保持鎮定的寥寥無幾。
秦檜,偏偏是其中的一個,目光中甚至涌現出一種炙熱的斗志來,也不管呂璟等人,直接邁步就朝書院外圍的廣場行去。
“這家伙!怕是巴不得評比拿個好成績,才能擺脫咱們吧?!敝靹依浜吡艘宦暎矌е錆珊蛥苇Z一同離去。
從儒家學舍到外圍廣場要經歷數個棧橋,一路上呂璟也湊巧見到了其余幾家士子,隱約間還有好幾個熟人的面龐出現。
“大郎,哥哥告訴你,在咱們這書院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有三個,你剛剛看的那個瘸子就是其中之一?!?
朱勔似乎有幾分八卦潛質,還不等呂璟回答,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兵瘸子,儒瘋子,還有一位錢袋子,在這書院里都是萬萬不可招惹的人物?!?
一邊說著,朱勔一邊指了指不遠處那腿腳有疾的青年人,神情里難掩畏懼。
“兵瘸子劉啟年,大郎你不要看這家伙其貌不揚,實則卻是個狠人物,你知道他的絕活是什么嗎?”
“閹......”武澤下意識就要回應,卻被朱勔一巴掌扇了個趔趄,沒見過這么找死的。
“最重要的是,這家伙是呂璟親自點名送到書院的,背靠大樹,誰敢輕易招惹?”
朱勔正興奮的燃起八卦之火,忽然發現對面的劉啟年竟然回過了頭,沖他微微一笑?
“朱大哥快走吧,一會要遲了。”身后傳來呂璟的催促聲,朱勔猶豫間沒有多想,連忙帶路向廣場趕去。
因為書院在這里舉行大課的原因,今日里雖然櫻花依舊爛漫,卻沒有了游人出沒的痕跡,大約四五百個書院學子列隊等在了這里。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書院中忽然響起了鐘呂之聲,緊接著就見到一個滿身補丁的中年人邁步走到廣場前的高臺,沉聲咳嗽了兩聲。
“竟然是陳師道......”
在朱勔低聲哀嚎的同時,高臺上的陳師道也開始開口言語。
“遵監當官馮禮之命,即日起書院將開始以下整改,第一,君子同裳!”
陳師道面容冷峻,開口的同時張手一揮,立刻有仆役將一捆捆扎好的衣衫放置到了臺上。
“各士子依住宿號前來領取衣衫,從此之后在書院內不得穿戴其他衣物,一應佩飾盡數取下?!?
仆役們的呼喊聲剛剛落下,就在諸士子間引起一陣驚呼。
朱勔更是氣的直罵娘,開什么玩笑,沒有了身上這身衣服,在這書院里他還去哪里找尋優越感?
更不要說那些衣衫一看就是買來的百姓常服,堂堂大宋士大夫,怎么能和那些泥腿子一個模樣?
然而,高居上首的陳師道對士子們的騷亂完全無動于衷,看看他自己就知道了,這個決定他絕對是萬分贊同。
“朱大哥,要幫你領回來嗎?”
“多謝大郎了,這該死的馮禮,某要咒死他!”
朱勔雖然氣憤,但也不是傻子,書院派出了陳師道,就證明此事毫無商量余地。
不只是他,接下來大多數士子還是選擇了乖乖領取衣物,不過也有一些人自覺受了侮辱,氣憤的直接起身離去,對此陳師道也并未阻攔。
等到所有人在場士子都領取完畢,陳師道冷著臉宣布了其他的整改。
“食同味!賞罰共擔!改束脩為學分......”
一個個變動宣布,到最后士子們連吵鬧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后陳師道宣布大課結束的時候,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回到廬舍的。
“馮禮!馮禮!”朱勔一路上叨念個不停,似乎恨不得要吃掉馮禮的皮肉才甘心。
就連一向冷漠的秦檜,路上也是牙齒緊咬,小正太本想著一鳴驚人,結果風頭沒出成,身后還掛了三個累贅,可見他怨念之深。
對此呂璟只能替馮禮默哀,就當是先收回一些叛變的代價吧。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課程,無論心中如何念想,朱勔等人還是乖乖換了衣服,反而一下把呂璟凸顯出來。
武澤配上這一身黑色常服,妥妥的小廝模樣,秦檜則顯得更加瘦小,至于朱勔,活脫脫一個鄉下土財主樣。
也就呂璟因為身量高大,體格也比較勻稱,看起來還算過眼,惹得朱勔不停開玩笑,說這損招一定是他比照自己量身定做的。
換完衣衫,四人再次趕往儒家學舍,很快就來到了內里聽課之地。
今日儒家的課程恰巧也是陳師道來負責,他先是目光凌厲的將四周掃視一番,隨后臉上才露出幾分笑意。
“今日講論語,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何解?”
陳師道伸手在黑板上幾筆寫完,字跡如鐵筆銀鉤,一如他給人的形象一樣刻板。
“夫子的意思是要我等后輩時刻謹記德行,為政時以德教化百姓?!?
小正太秦檜第一個站了出來,言語完畢后陳師道只是微微點頭。
接下來其他士子也紛紛開口,然而似乎都沒有得到認可。
“武澤,你來!”朱勔似乎察覺到了陳師道不斷來回逡巡的目光,連忙示意武澤開口。
“弟子認為,夫子的意思是為政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都想著做北辰?!?
“有幾分見地。”陳師道破天荒的笑了笑,武澤激動的被朱勔連吼了三聲才反應過來,已然歡喜傻了。
“王景,你作何解?”就在所有人以為到此為止的時候,陳師道的目光忽然落在呂璟身上,其中有一種難以道明的復雜情緒。
呂璟也沒有想到會被點到,當下只能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弟子認為,夫子說的德并非只是指德行之類,而是一種更龐大的概念,就像五行中的金并非就是指金子而已。”
“詳解。”陳師道來了興致,其余諸士子也紛紛將目光投來,朱勔臉上更是流露出幾分震驚,說好的學識比某還要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