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中毒事情,雖然李淵極力想隱瞞兄弟相殘的事實,但朝廷上下都知道了此事。如今,太子和秦王都到了生死相拼的階段,兩人的仇恨不再是李淵能夠化解的。太子和秦王也明白,這時候要么不做,要么做絕,不可再顧念兄弟之情,心慈手軟了。
秦王府的謀臣們,最先看清形勢,為此憂心忡忡。房玄齡聽聞秦王中毒,立刻潛回到長安,見到了長孫無忌,對他說:“秦王身體安好?”
“還好找到了解藥,現在已然大好。”長孫無忌說道。
見秦王無恙,房玄齡略微放心,只是秦王這一次命大,躲過了暗算,那下一次呢,如果躲避。
房玄齡嘆息道:“今秦王兄弟嫌隙已成,一旦襯機竊發,豈惟府朝涂地,乃實社稷之憂,此事如何?”
長孫無忌說道:“既已事泄,莫若勸秦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存亡之機,正在今日。”
房玄齡也正有此意,如今只有舉兵,殺了太子,才能保住秦王。但秦王和太子畢竟是親兄弟,他們雖說是秦王心腹,也不敢貿然開口。
就在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為難之時,李世民派去齊王府的間諜王晊,向他報告了齊王將要在昆明池餞行之時,設伏殺秦王,然后對外宣稱秦王暴斃。
原來前不久邊塞告急,突厥突然入塞,李建成向皇帝建議讓李元吉帶兵,抵御突厥。李淵同意,李元吉又變本加厲,請求調秦王府中的大將,如尉遲敬德等猛將。尉遲敬德和李元吉向來不和,李元吉恐怕不是用尉遲敬德御敵,而是想要調開李世民身邊的將來,可見其用心險惡。
再加上王晊告密,太子和齊王要殺秦王,秦王府的人再也坐不住了。長孫無忌便勸秦王先下手為強,直接殺了太子。
“誅殺太子?”李世民有一瞬間的遲疑,他雖然一直想奪太子之位,但還沒有想過親手殺了太子。畢竟骨肉相殘,古今大惡。李元吉不在太子的意名聲,可以毒殺李世民,但李世民不想用兄弟鮮血染紅自己繼承大統之路。
李世民嘆息道:“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后以義討之,不亦可乎?”
李世民為了名聲,想后發制人,但尉遲敬德卻說道:“人情誰不愛其死!今眾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禍機垂發,而王猶晏然不以為憂,大王縱自輕,如宗廟社稷何!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將竄身草澤,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
尉遲敬德認為,要是讓李建成和李元吉取得了先機,他們秦王府上上下下只能引頸受戮了,若李世民不聽從他們的建議,尉遲敬德寧可回家,也不想在這里等死。
長孫無忌也說道:“不從敬德之言,事今敗矣。敬德等必不為王有,無忌亦當相隨而去,不能復事大王矣!”
李世民環顧左右,看自己面前的幾位心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便知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李世民想起他們李家還未擁有天下之前,他們一家人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他雖然不滿李建成,但直接殺了自己的大哥,他還是下不了決心。
李世民說道:“吾所言亦未可全棄,公更圖之。”
尉遲敬德道:“王今處事有疑,非智也;臨難不決,非勇也。且大王素所畜養勇士八百余人,在外者今已入宮,擐甲執兵,事勢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李世民猶豫未決,房玄齡問道:“大王以舜為何如人?”
“圣人也。”李世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使舜浚井不出,則為井中之泥,涂廩不下,則為廩上之灰,安能澤被天下,法施后世乎!”房玄齡以史為鑒,繼續勸道,“是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蓋所存者大故也。”
“各位所言,我都明白,只是……真到了此等危急地步,不得不殺嗎?”李世民道,“不如占卜,看看吉兇。”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等人都沒有異議,李世民命人取來文龜占卜問事,結果被從外面趕來的張公謹取龜投地。張公謹搖頭道:“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
張公謹一言,立馬讓房玄齡等人醒悟過來,占卜什么的,怕是秦王自己給自己找的后路。要是占卜的結果不祥,李世民豈不是正好放棄舉兵了?
于是長孫無忌立馬跪地言道:“請秦王速做決斷。”
“請秦王決斷!”所有人跟著跪下,異口同聲地逼迫著李世民。
李世民負手背對眾人而立,思索片刻后,終于轉過身來。此刻,他的眼中再無半分遲疑之色,只有堅忍決絕,他擲地有聲地說道:“好,成敗在此一舉,速召天策府眾文武,商議要事。”
“是,謹遵秦王教令!”眾人的語氣中透出點點興奮,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對于拿下李建成一役,信心百倍,勢在必得。
正當李世民和屬下部署完畢,準備實行時,又發生了一件事,打亂了李世民的部署,讓他的計劃提前了。
六月初三,太白經天,天象異常,李淵本來還沒有注意到,但太史令傅奕密奏皇帝:“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李淵看著這個密折,驚得一身冷汗。他向來是相信天命的,曾經有預言稱:“李氏當為天子。”果然李淵就建立了大唐。
而現在,又有天象表明,秦王當有天下。李淵不由想起李世民名字的由來,正是有算命的人說李世民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李淵現在想想,李世民二十多歲征戰天下,果然能夠濟世安民。然而這對李淵并不是什么欣喜之事,若秦王當有天下,那將太子李建成又置于何地?
李淵想起這兩個孩子一直在明爭暗斗,一個個都不省心,他命人傳召李世民,想用天象之事,借題發揮,讓秦王遠離長安,盡早去洛陽。
李世民拿著傅奕的密奏,看完后又驚又怒。他想都不想就猜到,這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給自己下的套。李世民叩首道:“臣于兄弟無絲毫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讎。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恥見諸賊!”
李淵愕然,“太子怎么能夠預知天象?既然你如此猜忌自己的兄長,何不去洛陽,相安無事。”
李世民一聽,父親果然還是想趕他走,頓時覺得父親也太偏心了。就連李建成下毒,父親都包庇了。李世民心灰意冷之下,直接誣告太子道:“臣就算躲到洛陽,也無法太平。因為兒臣得知,太子與齊王**后宮。”
“胡說八道!”李淵真生氣了,“后宮戒備森嚴,絕無可能。”
“父皇不信,明日早朝,我愿和大哥當堂對質。”李世民一臉悲切地看向李淵,“父親想想,尹德妃和張婕妤,是否經常為太子和齊王說好話。”
這倒是真的,李建成和李元吉為了在父親面前表現,曾送重禮給李淵身邊的嬪妃,讓他們多多替自己美言。而李世民向來不屑于做這些事,再加上他一直思念母親,很看不慣父親登基后廣納妃子。雖然李淵最愛的一直是竇氏,沒有另立皇后,但李世民依舊無法接受。
但李淵相信李建成的人品,斷然拒絕道:“不用對質。”
李世民悲憤道:“父皇就算要趕我走,也不能讓我走的不明不白。父皇太偏袒大哥了,連當面詢問都不讓嗎?”
李淵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使對質,定不會問出什么,于是他點頭道:“好,明日早朝,朕就審問此事。”
李世民叩首后退下,他知道自己無憑無據,明日定無法將李建成和李元吉定罪,反而很有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如此誣告,只不過是緩兵之計。李世民再也等不及了,兵變,必須提前進行。
而李淵對此事毫無察覺,李建成和李元吉也在府中安然入睡,等待明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