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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天子巡城

已經(jīng)進入了隆冬,在飛飛揚揚飄灑了兩天的大雪之後,天終於晴好了。一大早,已經(jīng)餓了兩天的鳥雀在大明皇宮內(nèi)跳來跳去尋覓著食餌。馬皇后領著兩個侍女站在走廊上看著明亮的晨光中時散時聚的鳥兒,不由地嘆道:“大雪連下兩天,連鳥兒都餓的沒有了禁忌,竟飛入這禁地覓食,香茗,你去拿些餌料來。”香茗輕俯了一下身便離去了。

馬皇后看著從厚厚的雪層下露出的溼漉漉的枝條,問身旁的另一個侍女:“雪蓉,早起讓你去奉先殿,可問到什麼了?”

雪蓉俯身說道:“回稟娘娘,晨起奴婢問過了,聽常公公說,皇上今日要去城牆上巡視。”

“恩。”馬皇后搓了一下有些冰涼的手說道:“你去把那件新做的大氅給皇上送去,就說雪化的時候冷,讓皇上穿厚些,彆著涼了。”

“是。”雪蓉低著頭後退兩步,便往馬皇后的住所走去。

香茗拿了餌料的同時,也給馬皇后帶來了手爐,她把手爐遞給馬皇后說道:“娘娘,您快暖暖手吧,免得又生凍瘡。”

馬皇后接過手爐笑道:“哪就那麼嬌貴了,現(xiàn)在不用洗衣也不用洗菜,哪裡還會生凍瘡。”

香茗笑了笑說道:“這都是皇上關照的,香茗哪兒敢不從呢。”香茗抓起一把餌料灑向庭院,餓了許久的鳥兒蜂擁而來,紛紛爭搶著餌料。

馬皇后收斂了笑容,仰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說道:“自古鳥爲食亡,人爲財死,皇上今日去巡城,但願平安無事吧。”

朱元璋今日要巡視的是從城東到城南已經(jīng)建好的城牆。午後,待雪稍融後,朱元璋便迫不及待地領著劉基、汪廣洋等一衆(zhòng)大臣登上了城牆。沿著城牆寬闊的通道,朱元璋興致高昂地看著城牆的雄姿和城牆內(nèi)外的無限風光,“哈哈哈。”朱元璋站在一個垛口指著城牆下的南京城說道:“登臨此處,這南京城的風光便盡收眼底了,恩,好。”

工部尚書薛祥俯身拱手說道:“皇上請看,這段城牆無論是牆頂還是牆體,都由石條砌成,再加上引秦淮河、玄武湖水爲護城河,便是固若金湯了。”

朱元璋看著薛祥所指之處,不住地點頭。

御史大夫汪廣洋也附和道:“有如此城牆拱衛(wèi),我大明的江山也會固若金湯萬世永存。”

一衆(zhòng)大臣都笑了,紛紛賀道:“恭喜皇上,我等託皇上的福,也可以享萬世的香火了。”

朱元璋仰天大笑,“衆(zhòng)愛卿言過其實了,要想謀萬世宏業(yè),光靠這一方城牆是不夠的,恭敬法度,勤勉治下,與民休慼,纔是我大明傳萬世的基業(yè),走吧,到前方去看看。”

衆(zhòng)臣允諾,紛紛跟著朱元璋沿城牆而走,朱元璋走到一處停了下來,一旁侍立著工部郎官趕緊著人鑿開城磚,露出壓制嚴密覈實的中牆,那是用碎石灌漿澆築的。薛祥見朱元璋盯著澆築的碎石細看,便一揮手,即有兩個拿著大錘的工匠上來,對著露出的碎石牆體大力猛砸著,鐵錘只在牆體上留下一個個圓形的白色印跡,牆體卻連一絲縫隙、一絲塌陷都沒有。

朱元璋滿意地點點頭問道:“恩,這段城牆是哪個州府建造的?”

工部郎官垂首答道:“回稟皇上,此段爲江西九江府建造,提調(diào)官爲張懋華。”

朱元璋沉吟道:“張懋華?”

吏部尚書趙好德忙說道:“是九江府知事張懋華,此人敏捷多思,謹慎嚴謹,前年皇上宴請各行省官員時,張懋華也在場。”

朱元璋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朕記起來了,是個白麪微須不善多言的人,不錯,是個可造之才。”

行至三山門一帶,薛祥指著尚未建好的城牆說道:“皇上,此處山石較多,城牆便依山勢而造,現(xiàn)下正在平整山體以做基石,前方爲秦淮河和廣闊平地,牆體通用石條建造,內(nèi)側(cè)砌以城磚,足可擋十萬之兵。”

朱元璋略略點頭,問道:“此處幾時可以完工?”

“回皇上,如果工期進展順利的話,不過兩個月即刻完工。”

朱元璋說道:“那便是要到年後了。”

“是。”薛祥忙道。

朱元璋點頭表示知曉,他看著正在勞作的役夫說道:“天寒石硬,雪後溼滑,各建造處要備下薑湯炭火,以供役夫取暖,還要在防滑上多加防範,前兩日聽聞山石滑落砸死砸傷了好些人,役夫心中怨氣甚重。近日各州府也常奏報建城進度緩慢,常有役夫怠工砸毀工具,甚至羣毆鬧事,且役夫中有疫氣盛行,搞得是人心惶惶,你們要拿出一個應對之策,將役夫心中的怨氣和身上的疫氣都控制住,不然,蔓延至京城,那可是有人要掉腦袋的。”

衆(zhòng)大臣不由得面面相覷,與建造城牆直接相關的工部、戶部等的官員自不必說,他們低頭側(cè)目,互相遞眼色揣測皇帝剛纔一番話的用意,幾個人卻不得門而入,因爲他們不知道皇帝掌握了哪些他們不想讓皇帝知道的事情,朱元璋沉著臉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一干臣工,幾個膽小的大臣忍不住擡袖抹了抹額頭鬢邊的冷汗,有些心虛的則低頭看著鞋頭,強自鎮(zhèn)定,兩腿卻在細細地顫抖。

正在此時,劉基朗聲說道:“皇上,據(jù)臣所知,役夫騷亂原因有二,一來各州府建城工程繁重,役夫日夜勞作,不得休憩,辛苦異常;二來臣聽聞很多州府都延緩發(fā)放或者剋扣死傷役夫的撫卹資費,說是他們沒有拿到朝廷的撥款,這二者讓役夫心中怨氣陡增。至於時下在役夫中流行的疫氣,則是因爲過勞、因傷等致死的役夫太多,屍骨來不及掩埋,堆積過多,屍水流入飲水河所至,臣還聽聞住在附近的居民中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疫氣……”

劉基的話音剛落,朱元璋的長臉便黑了下來,他虎目一凜,逐一掃視著在場的衆(zhòng)大臣,緩緩說道:“實情確如誠意伯所言嗎?”

一衆(zhòng)大臣噤然無聲,朱元璋陡然擡高聲音說道:“好,都不說是嗎?御史臺何在?”

汪廣洋躬身出列,跪在城磚上說道:“臣在。”

“誠意伯剛纔所言你可知真假。”朱元璋又問道。

汪廣洋說道:“臣或有耳聞,但不敢妄加揣測,實情是否如誠意伯所言,臣需按律查證。”

“好,很好。”朱元璋盯著汪廣洋說道:“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能查清楚嗎?”

汪廣洋略一沉吟說道:“請皇上給臣一個月的時間,臣定能將事情原委查證清楚。”

朱元璋冷笑道:“一個月?朕等得了,那些忍飢挨餓的役夫等得了嗎?!”

汪廣洋忙叩首說道:“臣遵旨,定於半個月後將查驗結(jié)果奏明聖上。”

朱元璋聽罷說道:“你起來吧。”他來回踱了幾步,看著神色各異的大臣陣陣冷笑:“打今日起,你們在場的人,無論是誰,膽敢到朕面前訴苦求情,栽贓陷害,一併按律杖刑,別怪朕心狠,朕是給了你們機會的。”朱元璋一甩袍袖說道:“回宮。”便大踏步向回走,衆(zhòng)臣呆愣了一會兒,忙趨步跟上。

在經(jīng)過通濟門城牆的時候,朱元璋突然停住了,他指著城牆下水塘中一個光著身子人說道:“光天化日,赤身裸體,成何體統(tǒng)。”

朱元璋近侍常瑞伸長脖子一看,只見有個人光著身子在水中撈來撈去像是在找東西,便對緊跟身後的侍衛(wèi)眨了一下眼睛,一隊侍衛(wèi)領命後便飛快地沿城牆下去,喝令水塘中的人穿上了衣服,與建造此段城牆的官員、監(jiān)工一併拿到了皇帝面前。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看著跪在面前瑟瑟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擡起的人,不由地問道:“你擡起頭來,跟朕說說,你光著身子在塘中做什麼?這大冷的天,你不怕把你的命根子凍壞了嗎?”

那人磕頭如搗:“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是……是在找……自家的鋤頭……”

朱元璋倍感驚訝,“鋤頭?你的鋤頭怎會在水塘中?”

一旁跪著的監(jiān)造官員有些氣憤地抱拳說道:“回稟皇上,臣是安徽池州府監(jiān)造官彭毅,此人乃池州府建造處的役夫,他的鋤頭被督工範植秀大人扔進了塘中,並逼他脫光衣服下水去撈,以此取樂,臣敢怒不敢言,還請聖上明鑑。”

朱元璋不由勃然大怒,大聲喝道:“督工何在?”

隨後而到的督工範植秀還沒有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被朱元璋的一聲怒喝嚇得跪在了地上,連官帽都歪了,他跪爬著來到朱元璋面前,長揖說道:“皇上,臣在,臣剛聽聞您大駕,穢面污衣難成體統(tǒng),怕污了聖目,便趕忙更換官服前來接駕,臣接駕來遲還請皇上……”

朱元璋見到官帽歪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範植秀,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擡腿一腳踢開了爬過來的範植秀,喝道:“來人,督工範植秀不務正職,羞辱役夫,不成體統(tǒng),杖五十,不,杖一百,以儆效尤,即刻行刑,彭毅,你來監(jiān)刑,若少打一棍,朕唯你是問。”

彭毅直身答道:“皇上英明,臣定不辱此命。”

待朱元璋一行人走遠,彭毅站了起來,撣了撣官袍上的塵土,對著趴在地上發(fā)抖的範植秀說道:“範大人,請吧,我奉旨監(jiān)刑,你總要讓我對皇上有所交待吧。”彭毅看了看朱元璋留下的一隊侍衛(wèi),抱拳說道:“各位大人,皇上有令,即刻行刑,你們看,是不是可以開始。”

領頭的侍衛(wèi)抱拳說道:“一切聽彭大人安排。”他轉(zhuǎn)身一揮手,兩個侍衛(wèi)便上來架起了範植秀摁倒在地,又有兩個侍衛(wèi)抽出了腰間的軍棍準備行刑,彭毅冷笑著看著臉色發(fā)白的範植秀說道:“範大人,對不住了。”便對行刑侍衛(wèi)點了點頭。

這兩個侍衛(wèi)是朱元璋身邊慣常打人屁股的老手,無論是親王王孫還是肱骨大臣,只要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兩人都會毫不留情地執(zhí)行到底,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的督造官員,哪裡配得上爺爺動手,打你那就是擡舉你。兩個侍衛(wèi)互相使了一下眼色,便對著範植秀的屁股和大腿,毫不客氣的砸下了軍棍。範植秀“啊”的一聲,臉色頓時白如絹紙,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滴滴滾落,沒多久就昏死了過去。

彭毅看著棍棒悶沉地打在了無氣息的範植秀身上,輕蔑地笑了笑,他走到一旁看著跪趴在地上的役夫,那役夫儼然嚇的呆傻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彭毅嘆了口氣說道:“你也別跪在這兒了,皇上這會兒怕也到了皇宮了,拿著你的鋤頭下去吧。”

役夫這才哆嗦著擡頭看了看彭毅,顫抖著說道:“大,大人,皇上不,不治小人的罪了。”

彭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你何罪之有?有罪的不是已經(jīng)在挨棍子了嗎?”彭毅擺了擺手,“趕緊走吧。”

那役夫低頭哈腰地點著頭,拎著自己的鋤頭,飛快地溜走了。

二十七 君子之仇(二)十七 開山挖土二十六 君子之仇(一)十四 無敵白磚二十一 如此身何十六 尋找白土十三 玉磚現(xiàn)世二十六 君子之仇(一)二十五 築人於城(二)十一 天子巡城十五 禍起白瓷十六 尋找白土九 勞者之歌七 物勒工名五 宋家家規(guī)二十四 築人於城(一)十七 開山挖土十二 身披功名六 女子於役十七 開山挖土一 血染彬江十八 煉石成粉四 宋家少年二十六 君子之仇(一)七 物勒工名十九 以身濟難十六 尋找白土二十七 君子之仇(二)二十三 役夫暴動十一 天子巡城五 宋家家規(guī)二十七 君子之仇(二)十六 尋找白土五 宋家家規(guī)五 宋家家規(guī)四 宋家少年二十 崩血殞命十 帝國之城二十三 役夫暴動十二 身披功名一 血染彬江四 宋家少年二十四 築人於城(一)二十一 如此身何十 帝國之城十九 以身濟難四 宋家少年十九 以身濟難九 勞者之歌十五 禍起白瓷十 帝國之城十九 以身濟難九 勞者之歌十一 天子巡城十 帝國之城三 劉氏芷娘十七 開山挖土二十七 君子之仇(二)十四 無敵白磚二十一 如此身何四 宋家少年十四 無敵白磚二十六 君子之仇(一)十 帝國之城十二 身披功名四 宋家少年七 物勒工名二十九 萬人同斬(二)三 劉氏芷娘十八 煉石成粉二十三 役夫暴動十九 以身濟難十 帝國之城七 物勒工名二十 崩血殞命二十九 萬人同斬(二)二十 崩血殞命二十九 萬人同斬(二)二十四 築人於城(一)二十六 君子之仇(一)二十三 役夫暴動二十三 役夫暴動九 勞者之歌九 勞者之歌八 秀姿脫塵十五 禍起白瓷九 勞者之歌二十 崩血殞命十一 天子巡城一 血染彬江四 宋家少年一 血染彬江十九 以身濟難二十四 築人於城(一)八 秀姿脫塵一 血染彬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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