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天哪敢再把污言穢語講出口來,弱弱地道:“盛秀妹子,其實……我也沒什麼要求啦,就是想讓你請我吃頓飯,喝杯酒。”
盛秀心有靈犀,抿嘴而笑,應道:“好啊,這是舉手之勞,只不過……小妹現在身無分文,若要請客,還須等我有了錢,才能進得飯館。”
朱雲天嘿嘿笑道:“不用,我現在借給你好了……哎喲!啊!”
一聲慘叫衝雲霄,驚得衆神把命逃。朱雲天猛地回過頭,瞪著身後的小魏,嘴已經張成了一張卡車輪胎,委屈地道:“你……爲何這麼狠啊。”
小魏奇怪的攤開雙手,道:“我什麼都沒做呀!咦,你的耳根怎麼紅了,哎呀,被蟲子咬了,怪不得你叫得這麼大聲呢!”
盛秀和衆人趕緊圍上來,齊向朱雲天的後脖望去,果然,他的耳根部位被不知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現在已經腫成了一塊大水泡,還朝外面流著稀稀的血水。
朱雲天差點就要哭了,這下可把他疼壞了。這就是泡妞的代價吧,他知道肯定是小魏乾的,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他也拿她沒什麼辦法,因爲他確實罪有應得。
“大哥,我看像蜜蜂蜇的。”徐達診斷道。
“是蜜蜂,你看,它還沒飛遠,在頭頂上盤旋呢。”周德興眼尖,發現了犯罪元兇,正在老大頭頂三尺之處,得意洋洋地飛來飛去,發出嗡嗡之聲。
“哪裡,哪裡?”朱雲天蹲下身子朝上看,很有點看到了低空轟炸機的味道,嘴裡還憤慨地怒叫:“兄弟們,快給我處決了它!替我報仇雪恨!”
大家一起笑起來,陸仲亨道:“大哥,蜜蜂實乃自然之物,咬你一口也屬正常,何況它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跟它鬥氣呢……要懂得愛護生靈呀,大哥。”這傢伙現在開始滿嘴仁義道德了,變成了動物保護者,一點沒有軍事家的風采。
徐達也笑道:“是啊,大哥,咱們還是快快趕路吧。”
只有小魏不吭聲,只是偷笑,心裡樂道:看你以後還敢對別的姑娘動手動腳!這就是男人有外遇的下場!
這蜜蜂正是她信手拈來,突然彈到了朱雲天的耳朵後面。蜜蜂受了驚嚇之後有了附著物,這附著物又是香噴噴白嫩嫩的脖子,自然馬上就蜇,而且注視了大量的蜂毒,足以讓朱雲天疼上十天半個月。
沒人願意替老大殺一隻蜜蜂,其實這也說明大家都不是傻子,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誰也不想得罪小魏姑娘。
朱雲天嚷了半天,這蜜蜂還是活得好好的,他感到很沒面子,便把臉轉向了正笑臉燦爛的盛秀,正色道:“盛姑娘,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盛秀見他表情嚴肅,忙回道:“朱公子請講,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照辦!”
朱雲天斜著眼,盯著那隻仍在頭頂上盤旋的蜜蜂,道:“麻煩你把它給我殺了,謝謝!”
盛秀躊躇了,不由看了一眼小魏,只見小魏笑意雖未平,此時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大家也都望向小魏,看她如何表態。小魏在萬衆矚目的注目禮中,表現出了極爲出色的心理素質,一副坦然的小模樣,讓衆人深感敬佩。
小魏冷漠的表情讓盛秀猶豫了片刻,不過她仍然輕輕地一揚手,一枚短針發出“嗤”的一聲,從袖子裡飛出,準確地刺穿了那隻蜜蜂的肚子。
短針勁道十足,攜著蜜蜂的屍體又向上竄了兩丈有餘,方纔下墜,落在了朱雲天的腳邊。
“好功夫!”小魏這時突然咯咯笑起來,拍起巴掌。
此舉意在雙關,一是解除了盛秀的尷尬之意,二是告訴盛秀,她對她沒有敵意。讓一直提心吊膽的盛秀放下了心中那塊大石頭。
“盛姑娘好功夫!”
陸仲亨等也趕緊跟著鼓了幾下掌,大家相視而笑。只有朱雲天這**脖子上起了一個大水泡。大水泡漸漸消去,又變成了一個紅紅的大肉疙瘩,他難受至極地揉著脖子,一點也不知這樹林中兩位姑娘剛纔經歷了一番無形的心靈暗戰。
“咦,馮國勝怎麼回來了?馮兄弟,你這傢伙命真大呀!本人佩服!佩服!”那廂,陳京這小子終於睡醒了,從車裡爬出來,摳著眼屎,啊啊呀呀地道。
這下捅了馬蜂窩,大家總算想起還有馮國勝這廝沒有修理,徐達哈哈一笑,上前捉住了他的手,作勢要打,手快要落上他的眉頭,卻停住了,拍了拍他的腦袋,很是崇拜地問道:“兄弟,你們是怎麼出來的,兩日來官兵全城搜查,你們是怎麼躲過去的?”
“對啊,快跟大哥我講講!這幾日,我可是爲你們擔驚受怕呀!”
朱雲天也走了過來。這個“你們”,自然包括盛秀,小魏很敏感,聽了又微皺眉頭,瞪了他一眼。不巧的是,盛秀把這一幕全看在眼裡。
馮國勝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喝了一陣水,笑呵呵地把二人出城的經過講了一遍。
“大哥,你還記得在汴梁南門那名要了我們十根金條的蒙古參將嗎?”
“記得呀,那條狗化成灰我也認得!”陳京的十根金條變成了肉包子他倒是絕不心疼,但那參將同時一口氣吃掉了他五百兩白銀,這張嘴簡直就是血盆大口了。朱雲天豈能忘記那個一臉貪婪相的吸血鬼。
“呵呵,大哥您先別生氣,正是您口中的這條狗將城門打開,放了我和盛秀姑娘出城……”馮國勝笑嘻嘻地道。
衆人這才明白,他是從南門跑出來的,並非預想中元軍重兵佈防的北門。
那夜換了客棧之後,馮國勝便意識到此地兇險,不可久留,這傢伙通過對盛秀身份的聯想,心有靈犀地預感到元軍將會大規模地進行全城搜索,隨著時間的流逝,元軍守衛工作的加強,出城的難度將會越來越大。
老大因爲有皇命在身,加上那神威大將軍的招牌,沒人敢動他。鬧不好朱雲天走了,他卻被關在這汴梁城中無法逃脫。
如果那樣,他就糗大了。
馮國勝和盛秀二人藏在那間隱蔽的小客房裡,連燈都不敢點。他一直琢磨這事兒,臉上忽陰忽晴,忽黑忽白,一會兒白眼狂翻,一會兒牙關緊咬。幸虧沒點燈,否則盛秀見了他這副模樣,準以爲這傢伙要起什麼色心了。
將近後半夜時分,有一支元軍在巡邏之時就近到了龍津橋,進行第一次搜查。他們是在路上接到了阿魯臺的通知,臨時趕過來的,一到龍津橋,便把天字一號客棧翻了個底朝天,只發現了幾雙兄弟們留下的臭鞋。
尋著這股獨特的鞋臭味兒,元軍一名校尉不由自主地到了對面的這間小飯館門前。他撅著鼻子使勁的聞,嘴裡兀自在說:“咦,我怎麼聞著有點不對勁呢?”
言罷,蹦起來一腳,便把店門踹開了,提著刀,問那掌櫃的:“你這店有沒有客人入住?讓他們全都出來接受軍爺的檢查!”
掌櫃的收了馮國勝的銀子,且非常瞭解蒙古人的作風那是相當兇殘,心知此時若把人供出去,自己亦是必死無疑,索性便把心一橫,來了一個死不認帳,作著揖道:“軍爺您看,我這店實乃飯館一個,並非客棧,哪有什麼客人入住?”
校尉吸著鼻子,進了這小店大堂,方圓不足三米的正廳,擺了兩張油膩膩的小桌,再向裡去,卻是一間瀰漫著魚腥味的廚房和黑乎乎的騷不拉嘰的廁所,哪有什麼客房。他半信半疑地看了掌櫃的半天,摸著鼻子帶著手下走開了,沿著朱雲天和周德興走過的那條道路,竟然慢慢尋去了琴月樓,這一路終是一無所獲。
就在這個時間檔兒,馮國勝和盛秀兩人感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不跑,等到元軍第二次搜查時,可就不會像第一次這麼幸運了。他們給了掌櫃的五十兩銀子,勸他棄了小店趕緊逃生,否則待元軍回來,搜出那間房,必會對他動了殺念。掌櫃的一聽,這話確實挺有道理,馬上打了行李,帶著銀子,又攜了妻兒老小,一溜煙鑽進衚衕逃竄了事。
馮、盛二人從小店出來,抄小道一路飛奔,很快到了南門。他知道,想在此時出城而去,唯有在元軍檢查鬆懈的南門出城,再費些力氣繞到城北,等待老大及諸位兄弟們,這總比在城裡被捉到的好。
南門值班的元軍將軍仍是白日那收了朱雲天一堆金銀的參將,他正爲發了這筆橫財而興奮不已,一直沒睡著覺,跨著腰刀在城門口來回踱步,心裡盼望著那三輛馬車過幾天還從這南門經過,到時再索要上幾百兩銀子,那他這輩子就算髮達了。
正想心事,有兩個人揹著兩個包袱飛快地到了面前,面色焦急,惶恐不安地給他拱禮作揖。
軍兵們圍了上來。月華微照,涼風疾吹,細看之下,其中一人竟是白日所見那朱雲天手下的一名僕人。
“軍爺您好,還記得我嗎?小人領受了主人的吩咐,出城尋找一味急需的藥草,可否通融一下,開放城門,讓我等出去?”馮國勝編瞎話的本事一點不亞於朱雲天。
因爲距離朱雲天被抓不足兩個時辰,此時各個城門的守衛軍官還未接到緊閉城門的通知。這其中主要是古人通訊不夠及時的緣故,工作效率較慢,不比現在,一個電話就可以搞定。古人傳遞軍令還需派出快馬,從靠近北門的察罕元帥府跑到南門,路上免不了要偷點懶之類的怠工,兩個時辰遠遠不夠。
這參將笑了笑,指著月亮道:“你沒見現在是子夜嗎?元帥有令,晚上任何人不得出行!”
此話雖說的看似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但這參將的表情卻是非常和善,還帶著一絲笑意,儼然沒有平日裡的那種不可一世和橫行霸道,明顯是一種可以繼續談下去的暗示。
馮國勝聰明伶俐,趕緊道:“事出有因,還請軍爺網開一面呀!若能放我等出城採得珍稀藥草,救我親人一命,我願把全部家財獻給軍爺!”
說罷,馮國勝便把肩頭的包袱拿下來,很爽快地交到了參將的手中。
參將的手臂陡然一沉,感覺這包袱沉重無比,忙用手指悄悄掀開了一個角,從這縫隙裡頓時射出了燦爛無比的金光銀光,把參將的臉照得像火爐前的鏡子一樣地閃亮。
他馬上就會意地笑了,用並不純熟的漢語道:“看來,你確實是有急事需要出城呀!千萬不要誤了病人的救治,我祝你儘快找到那種稀缺的藥草,另外,順便替我向你的主人問好!”
馮國勝一聽,奶奶的這是要放行啊,大喜道:“多謝軍爺的體恤之意,我一定把您的話帶到。”
“咦,這位姑娘是……我白天好象沒見過呀?”參將突然看著盛秀,問道。
馮國勝後背汗如泉涌,忙解釋道:“軍爺有所不知,這姑娘乃我主人親戚家的侍女,精通草藥之術,又熟悉城外地形,故而主人讓我帶了同去,算是個得力的幫手。”
這個解釋再結合上述藉口,連接起來可謂天衣無縫,參將歪著腦袋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包袱裡的金銀,通過剛纔的估算,足有三百兩之多,加上白日所得,白銀已近千兩,另有金條十根…………
“把城門打開,放行!”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一貪財勢力之人乎。參將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
收了別人這麼多銀子,別說沒什麼可懷疑的地方,就算真是罪大惡極的朝廷重犯,這參將恐怕也會鋌而走險,放他們逃跑。
兩人出城之後,連口氣也不敢停歇,便連夜趕路,繞過汴梁城,向北門而去。因爲很早出了城,所以兩日後察罕帖木兒將盛氏三兄弟斬首示衆之事,他們並不知情。
就在他們離開南門不到半個時辰,元帥府的命令便下達到了那名參將那裡,命他緊閉城門,任何人不許放出去,尤其要注意一個年輕女子。這參將唯唯喏喏地答應了,心裡卻道,媽的我剛纔早把那妞放走了,只是你們今生休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