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快要結(jié)束,殿外突然奔來一名衛(wèi)兵,在門口悄悄向裡探頭探腦,貌似有要緊事。張定邊見了,緩緩走出,聽衛(wèi)兵耳語了一番,臉露詫異之色,稍做思量,便急步進了殿,向陳友諒稟道:“大王,守城軍士擒到一名女子,聲稱從定遠而來,乃朱雲(yún)天身邊的重要之人,有機密之事要跟大王商討。”
殿內(nèi)一片譁然,許忠想出出風頭,這時道:“媽的,一個女人有什麼資本,要跟我們大王商討?我看先關(guān)押起來,待大王心情好時,再接見她不遲!”
其他人亦道:“是啊,大王,臣怕是那朱賊使出的毒計,派此女子前來,想尋機陷害大王。我們不得不防啊……”
陳友諒擺擺手,讓下面的人他媽的統(tǒng)統(tǒng)閉嘴,問道:“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回大王,那女子的姓名尚未吐露,目前她已被軍士帶到臨天殿內(nèi)的偏院安置,只等大王的問訊了。”張定邊道。
“哦,那待會兒帶上來問個究竟。”
陳友諒散了會議,只留了張定邊與許忠兩人。他命僕人給自己穿上了一套特製的防身護甲,可以抵禦當今天下最鋒利匕首的正面刺殺,戴了頭盔,腰間佩了刀,又在殿外加派了三十名衛(wèi)士,方纔安心。
不一會兒,那女子被帶進了殿內(nèi)。她頭上蒙了層薄薄的紗巾,臉部顯得模糊朦朧,給人一種神秘之感。一身淡綠秋衣,身姿曼妙,腳蹬繡花軟鞋,款步進來,大方有禮地作了個萬福,樣子煞是清秀可人,又輕聲道:“小奴家知道大王要攻打朱雲(yún)天,特來以奴身獻上一計,保管大王旗開得勝,達成所願!”
此話一出,衆(zhòng)人震驚。
陳友諒天生不會對付女人,聽了這話大腦不免短路,驚訝地“啊”了一聲,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他本想此女是朱雲(yún)天派來問候他老媽的罵客,沒料到竟是一名叛徒,來這裡出賣她以前的主子。
這女子就是寧巧,她乘了馬車一路南下,從定遠直奔懷陽,然後西拐,經(jīng)花石縣,擺脫了共和軍的控制範圍,方纔進入了湖北陳友諒集團的地盤。這一路之上,她自然知道到處是共和軍的騎兵在監(jiān)視,馬車後面便是兩百鐵騎不遠不近的尾隨,而車邊騎馬的那些僕人們,亦都鬼頭鬼腦的不時套她的話,問她將欲何往。
更可笑的是,幾個僕人滿嘴開花,不停的在她耳邊拍朱雲(yún)天的馬屁,說大將軍真的是一位舉世無雙風度翩翩的善良公子,又有錢又有德,人還長得帥,再也找不到這麼完美的一位統(tǒng)帥、一個男人了。還有人恬不知恥地說,我他媽要是女人該多好,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嫁給朱大帥的。另一人說,是啊是啊,這年頭不想嫁我們大帥的女孩不是太傻,就是中邪了。
言外之意,朱姑娘你真該調(diào)頭回去,把青春血肉都獻給我們大帥,再替他生十幾個寶寶,將來繼承爵位,呼風喚雨。
寧巧只能冷笑不停,閉嘴不言,只讓這車不停往西南而去,一刻也不許耽誤。
這些人最擔心的就是她要出境,若放走了她,便很難向朱雲(yún)天交待。但她偏偏要西到湖廣,棋走險招。寧巧經(jīng)歷了這三年多的風風雨雨,以及生死的磨難,深知憑一己之力,萬難誅殺朱雲(yún)天爲自己報仇雪恨,只能再度依靠於外部的義軍勢力。
想來想去,陳友諒是她最好的選擇,也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在花石縣,她受到了守軍的阻攔,被困了一天,但參與護送的騎兵替她解了圍,因爲朱雲(yún)天早有話在先:無論她去哪兒,都不要攔著。
朱雲(yún)天準備擔下這個風險,以償還對她欠下的累累血債,當然還有對她那永世難忘的**。
殿內(nèi)一片寂靜,像是這世界突然失語。陳友諒在琢磨這女人今日的來意是惡是善,到底隱藏著什麼陰謀,許忠和張定邊亦在考慮應(yīng)不應(yīng)該提醒一下大王,紅顏禍水這句名言可不是憑空杜撰,都是有血淋淋的教訓(xùn)在裡面的。
寧巧突然咯咯笑了,將面紗一揭而下,露出好一副驚豔的面容,大聲道:“大王莫非懼怕朱雲(yún)天,一聽到這個名字,便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看來我朱寧巧竟是投錯了人也!堂堂大漢的一國之主竟是這等懦夫軟漢,既然如此,煩勞大王拔出劍來,把我殺了,以免我再度受那朱賊的**!”
這話說得堅決異常,毫無迴旋的餘地,其剛烈的氣質(zhì)讓陳友諒大爲折服,終於開口嘆道:“姑娘真是奇女也!可敬可嘆,不知那朱雲(yún)天與你是什麼關(guān)係?這番細節(jié),本王是需要詳細瞭解的,否則無法十分的信任於你。”
寧巧還未答,許忠卻**來笑道:“大王,請允我來做一個解答,對於這女子的情況,我粗略瞭解一些,只是情報尚不確定,所以還未及向大王彙報。恰逢這女子出現(xiàn)在我國境內(nèi),又來投奔大王,那我便把其中奧秘傾吐幾分了。”
“快說出來聽聽。”陳友諒感了興趣,他倒想對朱雲(yún)天這小賊的情史做一番深入調(diào)查。
於是許忠把當年從胡思福那裡聽說到的點滴故事添油加醋,簡單講了一遍,當真讓陳友諒感到萬分的震憾。他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朱雲(yún)天竟能做出這等狠辣之事,原來還有一個叫朱重八的冤魂仍在天地間纏繞未散,且這女子受冤多年一直不能報仇雪恨,被朱雲(yún)天玩弄於股掌之間,既不殺,也不放,就這樣虛耗了三年的時光,對這女子來說,那可稱得上是奇恥大辱了;喜的是他獲悉了這一件驚天的秘密,如今這女子又到了他的手中,若是好好利用,不亞於百萬雄兵。
不過,有一件事是他搞不懂的,必須問清楚:“寧巧姑娘,既然徐達與湯和兩人是你弟弟當年結(jié)拜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立下功勞無數(shù),爲什麼不把這秘密告訴他們呢?此二人手握重兵,若鬧將起來,必可置朱雲(yún)天於死地啊!”
剛纔許忠講述自己的悲慘故事,寧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抹淡若雲(yún)紗的紅暈一閃而過,她早已習慣了這段噩夢般的往事在腦海中翻雲(yún)覆霧的折磨於她,故而有人能把它講出來,反倒是幫她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巨石。聽了陳友諒的疑惑,寧巧反問道:“你會相信他二人與那朱賊不是一丘之貉麼?”
這個問題其實破綻多多,隱藏著不小的奧妙在裡面,但在她這堅決的反問之下,陳友諒卻並未做更多的思考,遂點頭稱是:“確實,世間全是勢利小人,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想那徐湯二人也必已背信棄義,把一身本事賣命給朱雲(yún)天了,姑娘忍辱負重,也算是保全自己的良策了,哎……”這廝一聲長嘆,心中想到了家中那位夫人,已暗暗跟寧巧做起了比較,當真有天鵝與癩蛤蟆的區(qū)別。
誰是天鵝,誰是癩蛤蟆,自然不必點明瞭。
色心迷人,此語在中國歷史上早歷經(jīng)無數(shù)案例的驗證,事實上許多英雄豪傑都有過幾番被女人折服從而改變天下大勢的作爲。近有明未的吳三桂,爲了一個陳圓圓怒髮衝冠,棄漢投滿,方成就了滿清二百年茍延殘喘的基業(yè);遠有貂嬋賺了呂布,幹掉董卓而除去漢未一害,也順便成就了呂布的一生英名。陳友諒哪怕經(jīng)常自比漢高祖劉邦,也非常崇尚劉備那種“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虛僞之言,但也免不了在一些大事上面被女色所惑,故而聽了朱寧巧孟姜女般的吐訴,心中生了不小的惻隱之意,馬上生了決定,不管這女子是福是禍,都要把她留在臨天殿中。
這朵有刺的玫瑰,他是摘定了。
換句話講,他亦準備利用朱寧巧這個特殊的人物,跟朱雲(yún)天纏鬥一番。
“大王心中可否有了主意?”寧巧問道。
陳友諒哈哈一笑,道:“朱姑娘不必多慮,你的仇人正是我的敵人,我們不謀而合,正是聯(lián)手之機。不過,你有什麼好的計劃嗎,說來與我聽聽。”
他想套套朱寧巧到底是怎麼想的,因爲他還不敢斷定,朱雲(yún)天能爲了這個女人心甘情願的跳進他挖好的火坑。
寧巧輕笑一聲,好象早就等著說這句話,這時移近幾步,婉婉道來:“大王可派特使一名,專去拜訪朱雲(yún)天,送上密信一封,只道我被大王所擒,關(guān)在這臨天殿中,命其獻上大王您想得到的淮南之地的某一座池城。觀其意,測其心,您即可知道奴家有沒有價值,若朱賊應(yīng)允,您豈不一隻腳踏進了淮西之境?若他不允,您即可把奴家殺掉,也算對朱賊的一個小小勝利…………”
陳友諒打斷了她的話,疑惑地道:“姑娘此計,在本王看來很是白癡,這麼直白的向他討要城池,那賊豈是傻瓜,定會斷然回絕本王,到時,我他媽很丟臉啊!”不經(jīng)意間,一句髒話脫口而出,暴露了他的本質(zhì)。
張定邊也出來笑道:“姑娘,你這招確實沒什麼技術(shù)含量,那姓朱的不會管你死活,更不會爲了一個女子,主動的捨去城池。在我看來,需要另思妙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