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8年2月的某一天,天色已晚,蒙元帝國的心臟。寒氣正濃,北風疾吹。時而捲起方圓幾公里的風沙,夾雜著枯黃的葉子,斷枝和嗆人的煙火氣味,遮天蔽日地刮過整個城區,把城樓上空的黃色旗幟吹蕩得嘶嘶作響,隨時都有碎裂的危險。
以往大都最繁華的安貞門鐘鼓樓大街上沒有一個人,到處籠罩著一片肅殺的氣氛。鐘鼓樓西的海子運河碼頭也是船隻廖廖,河工和客商都非常稀少,想必都跑回家烤爐子去了。這時,大都城內聲名顯赫的太平府那扇古銅色大門緩緩地關閉了。管家指揮著僕人用一根粗重的柳木閂上了門,又將內側的小門也緊緊閉合。這是太平府多年來的規矩,自從農民起義頻起、天下形勢大亂之後,朝堂之上出現了許多對漢人不利的進言,爲了避嫌,賀惟一命令全府上下,每日太陽落山之後,便把府門緊閉,如無重要之事,絕不見客。
他生怕再讓脫脫抓住把柄。上次因爲黃河治理的問題,他跟脫脫起了巨大的紛爭,脫脫力主治河,請求皇帝撥銀派官,前往督辦,而賀惟一力主暫且放任自流,由著河水氾濫成災,等到來年春天,旱季來臨,災害自會清除。賀惟一的想法,對於百姓來講雖然殘忍,但對大元朝的長遠利益,卻是有益無害。因爲貪官橫行,已到了讓人觸目驚心的地步,若從國庫撥出五百萬兩銀子,怕是到達最底層的從事、里正最小級別的官員以及百萬河工手中時,連三分之一也剩不下了。全在途中被各級官吏刮分殆盡。
國庫一旦失去了這麼一大筆銀子,軍隊又要無餉,哪還有什麼戰鬥力,怎能敵過南方那些起義的虎狼之師?賀惟一的出衷是在這裡。但脫脫卻以爲他這是暗通漢民,欲要裡應外合,搗垮蒙古人的統治,於是聯合衆貴族大臣參了他一本。如果不是脫母薊國夫人的力保,賀惟一就要跟韓嘉納去滁州作伴了。
在如何對待朱雲天的問題上,兩人也是爭議頗多,針鋒相對,在朝堂之上吵得不可開交。兩年以來,賀惟一從堂堂丞相,被降爲參政,又慢慢提爲御史大夫,最後又貶,再提,幾經沉浮,他的心中已然如雪地中的死灰,對這大元朝再燃不起任何的希望。
想去宮中晉見皇帝,也是很難傳話進去。幾個喇嘛興風作Lang,會念幾句上乘佛法便被封爲宮中上師,自由行走,且把持宮門,不管誰想晉見順帝,都得經由他們的傳達。這其中,不送上貴重的金銀珠寶,哪能輕鬆地在散朝後見到皇帝奏報國事?
賀惟一躺在溫暖的軟榻上,烤著火爐,手中拿了一本薄薄的古書,掃視幾眼,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參透了生死,雖不懼死神突如其來將他鎖進地獄,卻也害怕脫脫會派人潛入他府,拿了他的老命。
因此,一到晚上就鎖了,便成了太平府的習慣了。
在他的對面,坐著另一個朝廷重要的漢臣,同爲御史大夫的呂思誠,手中端了一杯茶,憂心忡忡地望著賀惟一臉上的表情。兩個人一句話都不說,似乎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心事。
呂思誠雖爲御史大夫,但他最拿手的還是豐富的經濟知識,且管過錢幣的製造流通,在金融界,可是一把好手。如果放到現代社會,估計會是人民銀行的行長這種職務,相當牛逼,但在“重搜刮輕建設”的元朝,他並不能受到皇帝的重用。
“老爺,門外有人來訪,非要見您!”門外,管家小心翼翼地稟報。
賀惟一皺眉道:“客人不懂規矩,難道你也不懂嗎?夜已深,天氣寒冷,便說我已睡下了。”
管家流汗道:“老奴說了,但客人似乎不以爲然,還塞給了老奴一錠銀子……他說他是從濠州來的,姓朱………”
“什麼?”賀惟一猛地扔掉肩上的披衣,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望了呂思誠一眼,兩個人同時雙眼冒光,露出了驚詫的眼神。
賀惟一大聲道:“快快有請!我在書房等候!”
管家愣了,老爺今天這是怎麼了?一聽是從濠州來的,馬上就要請進來,莫非這姓朱的客人是什麼重要人物?他不便多問,急衝衝地穿過寬闊的院子,去了前門。
來人正是朱雲天,他昨天剛到大都,便從茶樓的過路客商口中聽到了陳友諒攻打懷陽的消息,而且,張士誠率軍攻入江蘇,打下高郵和泰州之事,他也一併聽到。那客商還未說完,朱雲天就已衝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領,急切地問:“這位哥們,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客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像是見慣了大場面,被人掐住了脖子,仍然鎮定自若,道:“在下的生意遍佈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這天下不管哪個旮旮角角發生了什麼事,宮裡的人也許還沒來得及聽說呢,但在我這時,就早已是生了繭子的舊聞了!我呀,告訴您吧,這是去年臘月的事兒了,虧您才知道呀!”言中頗有諷刺的意味。
朱雲天哪還來得及計較這個,心中一痛,媽呀,我的懷陽,我的江蘇!眼睛一翻,就要休克的樣子。小魏就在他身後,反應極快,張開懷抱,把他接住了,心疼地說:“雲天,你別這樣!”
一陣少女的香氣襲來,阻止了朱雲天暈厥,讓他有種身在豔福中的感覺,纔算清醒過來,悠悠地道:“我他媽差點跟死神接吻。”
衆人汗顏,大哥的抗打擊能力太差了,不知是裝的,還是天性如此。於是一行人草草喝了兩杯茶,匆匆離開茶樓,就近找了家客棧,先住下了再說。
陸仲亨抱著爐子暖了暖身子,率先發言,他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勢,“大帥,這定然是陳友諒趁您不在濠州,發動的一次閃電戰,但我覺得,他的目的並非跟我軍全面開戰,而是以襲擾爲主,想逼您跟他合作,聽從他的指揮。”
朱雲天正抱著這種希望,忙問:“理由何在?”
陸仲亨道:“元廷勢力仍強,需要全天下人同心協力推翻蒙韃的統治。同爲漢人,豈能如此猴急地同室操戈,大帥,屬下的依據就在這裡。”
朱雲天眼珠子一轉,也對,若陳友諒現在就來攻打他,怕是也會被天下漢人所不恥,媽的至少也得等到把蒙古人趕出中原再說吧。
此時,周德興、徐達等也抱著這種觀點,上來安慰老大。因爲老大失算了,橫行江浙四年多來,從沒栽過,這次竟被陳友諒暗算,心時一定惱怒異常。
不過,他們此行前來大都的消息極爲保密,就算共和軍內部,也僅是極少數的高級官員知曉,陳友諒是如何探到的?大家都在想這一個問題,但只有陳京和朱雲天兩人心裡明白:放走朱寧巧,是一大敗筆啊!真該在定遠的時候讓楊義塵殺了她的。
一時的婦人之仁,釀成了如今的大錯。朱雲天很是爲這次相當致命的失誤懊惱。
“當前之計,我要儘快見到賀惟一,探明朝中目前的態勢,再做下一步的決定。”朱雲天很快穩定情緒,想出了對策,“先不要管張士誠,他的實力並不足以對我軍構成威脅。第一重點是解決北方的白蓮教,把盛文鬱拉到我們這邊來,其次,待我回去吃飽喝足了,再跟陳友諒算賬!”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爲歷史上的張士誠就沒能興起什麼風Lang,這是個一心夢想當皇帝但胸無大才的人物,旗下的能人賢士也不如陳友諒豐富。
大家表示贊同,紛紛拍馬說,大哥真是反應迅速,只用了一秒鐘,就把妙策定好了。
朱雲天鼻子一歪,道:“都他媽這時候,就少吹點牛吧,德興,趕緊下去叫點菜上來,今天輪到你請客!不要耍賴哈!”
周德興委屈地大叫,“大哥,我沒錢了,你借我五兩先!”
“操,再叫喚這就派你去前線!”
周德興一聽要讓他去打仗,一蹦就是三盡高,嗤溜一下出門叫酒菜去了。
吃了飯,天已大黑,朱雲天跑到小魏的房間,看窗外沒人,便嗖地一下竄到牀上,抱住了小魏,要行魚水之歡。今天聽到了這麼不幸的消息,他急需得到母愛似的安慰,想瘋狂地強姦小魏,或者被小魏強姦。但他的下場是顯而易見的,小魏一個掃襠腿,把他從牀上打了下來,接著輕靈地一躍,整個身子飛過來,砸在了小**的身上。直把他砸得嗷嗷直叫,慘叫連連。
隔壁衆人聽得清楚,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過來理他。大家都盼望小魏姑娘能多教訓他幾次,免得他總是讓大家輪流請客,而他卻一毛不拔,有史以來最雄偉的一隻鐵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