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馮氏聽得暖心,“你有這份心外祖母已經(jīng)知足了,不過以后咱們祖孫倆還是得多走動走動,算是滿足外祖母一點自私的心愿,畢竟祖母越看你越喜歡。”
宮無傾微笑不語,纖美的手指撫著杯盞。
劉馮氏才想到方才她提到了劉氏,欣慰地嘆了一聲道,“你母親也是個有孝心的,三天兩頭往這邊跑,不過今兒個她到洛域公府,似乎有點提不起精神,午飯也只吃了一點輕淡的,然后就說身體有些不適,比以往提前回去了,她現(xiàn)在可好些了?”
宮無傾眸子底部閃爍著一抹冷光,卻不準(zhǔn)痕跡地掩過,道,“可能是天氣變化,母親著了涼,休息個兩日就沒事了,外祖母無須憂心?!?
這么說來,貓膩很有可能出在祁園了?
劉馮氏是個很精明的人,但宮無傾的偽裝技術(shù)很好,她并沒有起疑,又跟宮無傾噓寒問暖了一陣子,宮無傾才得以脫身,出了洛域公府,她淡淡道,“我們?nèi)テ顖@吧。”
漣秋沉吟道,“真是怪事兒,無緣無故,夫人的床怎么會著火呢。”
宮無傾輕輕搖頭,“只怕火是從夫人體內(nèi)燒起來的,然后引燃了其他的物品,導(dǎo)致無法收拾?!?
漣秋嚇了一跳,“小姐,你不要嚇奴婢?!?
宮無傾道,“人體自燃,一是本身的體質(zhì)之故,一是體內(nèi)有某種易燃物,被吞咽下去以后,等時間到了,便會燃燒起來。”
漣秋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也……太可怕了,難道是誰給夫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嗎?”
宮無傾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目前謎團(tuán)重重,她沒有一點頭緒,除非有證據(jù),不愿去過度猜測。
等到了祁園,云上燁神色有些凝重地走出來,“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戲子也都查過,沒有問題?!?
宮無傾皺起了眉頭,“我聽說已經(jīng)報官,希望京兆尹能夠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云上燁握住了她的手,“人已經(jīng)去了,不急在這一時,縱火的人遲早會找到?!?
宮無傾眸色泛冷,“那個人是用這個法子在告訴我,憑什么我害了人還要去游山玩水呢?應(yīng)該留下來接受報應(yīng)和懲罰?!?
云上燁看著她的眸子,堅定,溫柔,“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實現(xiàn)這個愿望。”
風(fēng)吹動他的袍子翩然,裹住宮無傾小小的身體,些許溫?zé)岬臍庀涞綄m無傾身上,她還記得,一年前這個男子是如何地清涼無溫,如今卻讓人覺得暖心和可以依靠,是因為他有了想要保護(hù)的人嗎?
“嗯?!彼蕾巳胨膽阎?,貼著他韌實寬闊的胸膛,這本該是凌風(fēng)國的君主,高高在上,受人膜拜,卻為了她自降身份,事必躬親,也許她宮無傾這一輩子真的值了。
“以后某一天,你后悔了怎么辦?”她忽然輕輕問道。
云上燁笑,知道她在說什么,“那我已經(jīng)成了一個自己都討厭
的人,你就把我殺了吧,不要留情,不值得惋惜,明白嗎?”
宮無傾勾起嘴角,“好,如你所愿?!?
只是,云上燁,如果你真的后悔了,我一定會讓你離開,成全你,從此再無糾葛。
火確實是從體內(nèi)燒起來的,劉氏肚子燒得最為嚴(yán)重,都空掉了,又挪動了地方,無法找到一點可以取證的東西。除此之外,整個月氤院都成了一片殘垣斷壁,只剩下空蕩蕩的架子,冒著黑煙,幸虧宮珩采取了隔離的措施,大火才沒有殃及靖國公府其他的院子。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皇帝,要求京兆尹嚴(yán)查,宮無傾沒了住處,公府又沒有其它空余的院子,看來只能暫時找一間廂房住下來。
這幾日不利于舉行葬禮,劉氏出殯訂在了八天后,不過她已經(jīng)被燒成了枯骨,不必?fù)?dān)心有發(fā)臭,然而,人體無端起火,靖國公府上下有點人心惶惶。
京兆尹的手下在燒焦的灰燼中尋找搜查,京兆尹緊鎖著眉頭,也是束手無策,而且有皇命在身,無論如何他都得給出一個交代。
宮無傾看著凄涼蕭瑟的廢院,眸子清寒,對于這座庭院,她還是有感情的,也很喜歡里面的布置,沒想到一朝變成了這樣的局面。
“宮小姐,你對此事怎么看?”京兆尹想到宮無傾無所不能,這個案子她應(yīng)該可以給出一點提示。
宮無傾卻搖頭,“大人先查著吧,劉氏是我的母親,手頭掌握了什么,我會配合大人。”
“三妹?!?
一個聲音低低地在身后響起,宮無傾挑眉,側(cè)首看去,“噢?是大姐?!?
宮姝瘦了一圈,人看起來像是脫了形兒,神色比陳氏還要憔悴,眼中是藏不住的哀凄和怨毒,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像一張白紙,再加上唇上涂了很濃的朱紅,模樣有些嚇人。
然而,宮姝臉上帶著善解人意的笑容,“你如今沒有住處,不如去與大姐住吧,大姐有兩個廂房,可以暫時分給你一個,等你的院子建好了,再搬回來,怎么樣?”
宮無傾微笑道,“不勞大姐費心,無傾哪怕去客棧找住處,也不愿打擾大姐?!?
宮姝“嘖”地嗔了一聲,“三妹,你這說的什么話呢?你是靖國公府的千金,在客棧里睡了,豈不是要讓人嚼舌根?若是說些不中聽的來,讓有些人傳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只怕三妹不但聽了難受,還無法向靖國公府交代呀?!?
宮無傾神色平靜,嘴角卻流出一抹冷意,“律法在上,亂嚼舌根傳播謠言是要受懲的,大姐不是不知道不謹(jǐn)言慎行的后果,如凌王,如陽桑公府,大姐也是看到下場了吧。”
宮姝臉色一白,宮無傾害死了凌王,她還好意思提,她咬了咬牙根,“三妹說笑了,不過是一些流言蜚語,又怎么比得上凌王等的罪行‘證據(jù)確鑿’,流言蜚語摸不著,抓不著,可卻會到處傳播著,撓人心肝似地難受,甚至?xí)缫粋€人,最嚴(yán)重的,還會
給家族帶來損失?!?
她吐出“證據(jù)確鑿”四個字的時候,咬牙切齒,心中恨意翻涌。
宮無傾唇邊靜靜綻開寒冷的笑意,“聽大姐這樣說,無傾非得去大姐的廂房住不可了?”
宮姝有點委屈道,“三妹,大姐也是為了你好,絕無其它非分之想,你怎么表現(xiàn)得大姐好像有某種企圖一樣呢,大姐早就改了不是嗎?這段時間我們姐妹倆也相處融洽,沒有生過任何嫌隙,你又何必抓著早就過時了的那些事不放?”
她這話說得有點大聲,忙碌著奔走的下人們都看了過來,有人目光落在宮無傾的身上,似乎在說,大小姐已經(jīng)沒了夫君,處境可憐,又騰出心思來為你考量,你又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呢?
宮無傾嘆了一聲,“大姐記性真是差,這么快就忘了如何因為凌王辱我罵我,這些天大姐夜夜詛咒我去死,聲音大得,隔著幾個院子,無傾都聽得清清楚楚呢。”
宮姝抬起袖子,掩住了眼睛,她枯瘦的肩膀在顫抖,“大姐是太傷心了,有時會發(fā)魘癥,胡言亂語,三妹,大姐受了這樣大的刺激,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你就原諒大姐吧。”
說著竟然給宮無傾跪下了,她抬起蒼白的手,捏住了宮無傾的衣角擺子,抬頭看她,眼圈發(fā)紅,“三妹,大姐求求你了,大姐是無心之事啊,從此睡覺大姐都用膠布粘住嘴巴,再痛再難受也忍著,為了不再發(fā)瘋發(fā)狂,說出讓你無法容忍的話,以至于連大姐好心讓你去住廂房你都不愿意,偏要去外頭住什么可笑,都是大姐的錯,你要懲罰大姐的話,大姐絕無一句怨言?!?
話說到這份上,意思卻是變了,如果宮無傾不遂她的愿去住廂房,便是記仇,便是小氣,便是不體諒大姐的難處和凄涼處境,宮無傾看著作戲的宮姝,眸中寒流靜涌,低低說著,“大姐這么煞費苦心,是為了什么呢?”
圍觀的下人越來越多,有婆子忍不住說道,“三小姐,既然如此,您就去大小姐的院子住著吧,您看大小姐已經(jīng)被嚇到了,以為您不去是對她有意見,哎,大小姐失去了丈夫,是有點多想,您不要怪大小姐?!?
“三小姐,看來大小姐需要一個談心的人,她現(xiàn)在的處境是有點艱難,您就陪陪大小姐吧。”
宮無傾心中冷笑,發(fā)絲在臉頰上隨風(fēng)舞動,映襯著她一雙清寒的眸子,絕美不可方物,她微微啟唇,“既然大姐需要,好啊,無傾去了便是。”
云長月藏在一棵大樹間,沖她玩味地笑著,小毒物,不是姐姐不救你,你的這個大姐啊,實在太口齒伶俐。
宮無傾也朝她微搖頭,劉氏被燒死,或許跟陳氏脫不了關(guān)系,她去陳氏的院子住,說不定能有一點眉目。
陳氏忍著恨,給宮無傾收拾了東邊的廂房,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三小姐,這一間廂房遠(yuǎn)比不得你的院子,你不要嫌棄,有什么需要你盡管開口,只要嬸母有,就一定會滿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