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夕照也驅(qū)不散她心里的寂寞,可是有人陪著她談天說地,鉆研醫(yī)術(shù),一起廝混胡鬧,時間似乎更容易打發(fā)的。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仍然忘不掉季淵,并等著季淵來跟她投降認(rèn)錯。
季淵久候不至,君語微漸漸心如死灰。
溫夕照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并不多說一句,只是暗暗著急。
他晝夜不眠的翻閱古籍,鉆研醫(yī)術(shù),并將自己遇到的問題羅列出來,讓君語微幫忙解答。一個認(rèn)認(rèn)真真的學(xué),一個認(rèn)認(rèn)真真的教,有了事情全身心投入,君語微雖然難過,卻也不再繼續(xù)死氣沉沉。
就這樣,溫夕照和君語微一起廝混了三百年,引起了許多流言蜚語。君語微的母親,是女媧族長白楓的女兒。白月吟生長于上古時期的混亂時代,那種錯綜復(fù)雜的局勢,讓她更看重神族的血統(tǒng)和修為。
這也是白月吟一直看不上溫夕照的原因之一。
可是,白悅吟見溫夕照和君語微走得越來越近,變得越來越緊張。
在白悅吟看來,溫夕照身份地位卑微,不過是個遇阻官的兒子,雖然表面說得好聽,是沉淵界的太子,可他的實際地位卻連九微神族的侍衛(wèi)都不如。
她當(dāng)然不能讓自己高貴的女兒,去嫁給一個低賤的溫夕照。
一日,溫夕照去人族采藥,白悅吟借此機(jī)會來到見微軒,她用十分慎重的語氣對君語微說:“你讓溫夕照回沉淵界吧,娘不希望你跟他越走越近。”
君語微聳了聳肩:“除了他,也沒有別人愿意遷就我。”
“那么多神族少年圍著你轉(zhuǎn),是你一直不愿搭理他們。”白月吟下定決心,這一次,絕對不能再遷就君語微了。“娘的心肝寶貝肉,娘求你了,神族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你何必非要依賴身份低賤的溫夕照?”
即使白月吟半哄半罵,君語微依然不為所動,“只有他才跟我有共同語言啊!”
白月吟嘆氣,想了想,依然不死心問:“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季淵?要不然,我讓季淵來跟你道歉?”
白月吟心想,如果君語微真的忘不掉季淵,她和君曦也不能一直攔著季淵進(jìn)九微神族。
可是,這些話聽在君語微的耳朵里,卻是十分刺耳。
不提季淵,君語微還不那么難過,提起季淵的時候,君語微覺得整顆心都碎了,她立刻對母親說,“如果季淵肯來找我,他早就來了。既然他對我已經(jīng)沒有感情,母親何必要把我們兩個勉強(qiáng)綁在一起呢?神族的壽命很長,溫夕照不可能一輩子都身份低賤。如果我將來要嫁給他,肯定不會讓母父親蒙羞。”
她果然還是忘不掉季淵,白月吟嘆氣,心想,如果季淵再來九微神族求見君語微,她一定不會攔著。
可是,這一次,季淵卻沒有再來了。
季淵一路跟隨著溫夕照來到人族,溫夕照名為采茶,實則來到了王大家附近的那座茶莊,君語微喜歡吃茶泡,那種果子只會長在生了病的茶樹上。
季淵默默的看著溫夕照,想起了從前他和君語微在一起的記憶。溫夕照就是在季淵發(fā)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
季淵本就是想找溫夕照打聽君語微的消息,也不怕溫夕照發(fā)現(xiàn)他,更何況,溫夕照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季淵皺著眉頭,問:“她還好嗎?”
溫夕照歷來性子沉穩(wěn),為人處世能讓則讓,從不輕易得罪人。然而這一次,他為君語微破例了,他寧可舍棄這條命,也要把季淵罵得狗血淋頭,為君語微討回公道。
即使此刻他面對季淵,仍覺得芒刺在背,可他的心里,仍然有無限的勇氣,讓他敢與挑釁季淵。
溫夕照冷冷的道:“只要不看見你,她就會很好。”
季淵眼里帶著怒色,“你不是她,沒有資格代她這樣回答。”
“既然我沒有資格說。”溫夕照嗤笑了一聲,“那你又何必來問我?”
季淵怒氣上涌,一時間無法回答溫夕照的話。
“你曾是她最愛的人,也是傷她最深的人,我說這話是不是在騙你,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溫夕照完全無視季淵眼里的怒色,繼續(xù)道:“如今你已是鯤鵬族的族長,誰敢攔著你見她?如果不是怕你再傷了她的心,如果她心甘情愿再與你和好,季族長和族長夫人又何必數(shù)度為難于你?”
季淵怒火一直在往上涌,“就算她不再喜歡我,以你的身份,也不配留在她身邊。”
“呵!”溫夕照輕笑了一聲,“我自知身份低賤,從不敢去肖想,有朝一日,能站在她的身側(cè)。你身份倒是尊貴,可現(xiàn)在她更愿意靠近低賤的我。”
說完這句,他也不顧上再聽季淵說些什么,反而故意走近一步,用更挑釁的身份說:“對我而言,她是夢寐不可求的人,所以我非常珍惜現(xiàn)在的時光。可是你呢?她等了你六千年時間,愛了你六千年時間,嫁給你才不到一年時間,就變得心如死灰。可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是我陪在她身邊,給她讀詩,陪她種花,采藥,閱讀古籍。如今的她,也終于慢慢的忘記了你給她的傷痛。怎么,你又想在她剛結(jié)痂的傷口上,再捅一刀嗎?”
聽完溫夕照這些話,季淵面色鐵青,呼吸都有些變得急促,溫夕照再次逼近季淵,“你身份尊貴,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也很重,自然是沒時間,也沒心情去猜一個小姑娘的心思。而我的世界只有一個她,她笑了我開心,她哭了我傷心,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我的喜怒哀樂。你知道她喜歡喝什么茶嗎?你知道她喜歡喝什么酒嗎?”
季淵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溫夕照趁熱打鐵,“你有沒有數(shù)過,她一個晚上會翻幾次身,會醒來多少次?”
君語微的確有這個壞毛病,睡到半夜醒來,習(xí)慣找人聊天。可溫夕照對她的起居習(xí)慣,竟然了若指掌,他們兩個竟然親密到了這種地步!
看著溫夕照眼底的笑意,季淵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溫夕照瞬間被一股強(qiáng)大的殺念卷入空中,可他不閃也不避,臉上還掛著諷刺十足的笑容。
季淵收斂了因怒氣而肆意流竄的殺念,溫夕照這才恢復(fù)如常,可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你在憤怒什么?你是被我說中了嗎?你根本不愛她,你只想占有她,你只是不甘心,是她提出的合離。她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很驕傲的人,經(jīng)過那三百赤魂鞭,想必她已清楚你的真心有幾斤幾兩重,為了將來不被你拋棄,所以她才會忍痛提前把你拋棄。你現(xiàn)在回去找她,她有可能念著舊情,再一次對你動心。可是季淵,你敢保證自己不會再傷害她嗎?”
季淵后退了一步,終是忍不住,咳了一口鮮血,他每日鞭笞自己三百赤魂鞭后,需要服用丹藥,勤加修煉,才能保證修為不會后退。可是,他身上的外傷,卻是越來越重。
被溫夕照這么一問,季淵也開始自我反省,自我懷疑。他自出生以來,便身居高位,習(xí)慣掌控別人的生命。君語微,一想到君語微會巧笑嫣兮的對著溫夕照撒嬌,他就恨不得跑去九微神族掐斷君語微的脖子。
對!他不能再靠近君語微,否則,若是君語微說了什么傷人戳心的話,他難免不會動怒,難免不會在一時沖動下,再次傷了她。
季淵抹去嘴角的鮮血,穩(wěn)住呼吸,平靜的說:“好,我不會再見她。但是,你也給我記住了,若是有一天,你讓她傷心,我必會讓你此付出代價。”
“說別人的時候倒是挺輕松的。”溫夕照冷笑一聲,“可是,你傷了她之后,又付出了什么代價呢?”
季淵不再說話,而是默默的轉(zhuǎn)身離去,在他轉(zhuǎn)身后,又忍不住咳了一聲。這一咳,五臟六腑像是在翻江倒海。季淵忍著疼,在心里小聲回答:這就是我為此付出的代價。
于是,自那日起,季淵不再前往九微神族求見君語微。他回到鯤鵬族后,開始夜夜笙歌,不停的以酒來麻醉自己。當(dāng)他想念君語微的時候,就用傀儡人化作君語微的模樣,陪在她身邊。
可是,流言一傳出去,進(jìn)入九微神族,就完全變了樣。
自和離之后,君語微就沒過一天好日子,可季淵倒是過得很好,美酒,美人,歌舞相陪。于是,白悅吟從此更加恨上了季淵。
當(dāng)日,君語微說的那番話,只是為了安慰母親白悅吟。可是,白悅吟卻記在了心里。
在她的想象中,季淵離開君語微以后,過得極其逍遙自在。那為什么,她的女兒就必須傷心的窩在九微神族不出去?于是,白悅吟開始對溫夕照寬容起來,更是對他和君語微之間,日漸親密的關(guān)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人族有個圣人,將時間比作了一去不返的流水。
流水迢迢,流水匆匆,很快就迎來了神王摩儒三十萬歲的大壽辰之日。摩儒的大壽辰之日,季淵身為鯤鵬族的族長,必然會出現(xiàn)。于是,九微神族上上下下,都在勸君語微不要出席神王宮的壽宴。
君語微本來也不打算去湊這熱鬧,可是大家都反對,她反而就擰巴起來了,“我跟季淵和離之后,已有近萬年沒再見面,他長什么樣我似乎都已經(jīng)忘了?為了個不相干的人,你們竟讓我為其退避三舍,這豈不是告訴神族所有人,我們九微神族的人都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