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治愈的眼皮上亮起一道白光,寒氣凜然,那是自稱死人的殺手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后反射的光。
在抽出匕首的一瞬間,他動了。
身形一閃,便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竟然像是完全隱匿了行跡,無處可尋。
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殺意朝著陳治愈撲面襲來,速度快到驚人,像一支離弦的箭。
好快!
陳治愈心上一驚,如果單論速度,這人至少可以和現在的趙信、周向軍一個水平。
下意識的抬手,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的柳葉刀的刀刃微微突出,高出手指背三毫米左右,穩穩的接住了這名聲殺手自殺而下劈出的一刀,盡管這名殺手已經使出了千鈞力,又是自上而下的劈砍,但陳治愈站在那里紋絲不動,看上去輕松寫意,這就是差距,難以彌補的差距。
唰!
這名殺手一擊不中,動作并不停滯,手中的匕首改劈為劃,以一個橫掃千軍的姿態朝著陳治愈的臉上劃去,寒光在陳治愈的臉上顯出一道白色的印痕,將他的臉分成了兩半。
世界仿佛傾倒了一般,實際上是陳治愈的身子在向后傾倒,他并不是做出下腰的動作,而是身子就以后腳跟為支點,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同時脖子一仰,堪堪避過了這名殺手的第二擊。
又是一擊不中,這名殺手手中的匕首在掃過陳治愈面門的時候突然變換招式,刀柄握在手中,改劃為刺,朝著陳治愈的眼睛狠狠的刺了下去。
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險。
都是近身搏斗,都是刀刀要命。
陳治愈身子斜在半空中,干脆腰上用力,猛地下墜,直接是躺倒了下去,然后就地一個翻滾,向左手邊邊滾出半米的距離。
這名殺手的匕首是擦著陳治愈的耳朵根刺過去,一下扎在身下的地磚中,刀身完全沒入地磚,只剩下刀柄,可見力度之大。
這一刀要是扎在人臉上,毫無疑問,肯定直接扎穿了。
第三擊不中,這名殺手的臉上已經見了汗,他本身就是以速度和反應見長的,一般人根本防不勝防,可陳治愈比他強太多了,每次都能輕松化解。
殺手用力將沒入地磚的匕首拔出,站起身來。
“繼續。”
陳治愈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殺手一轉身,陳治愈已經好整以暇的站在無米之外,笑瞇瞇的看著他,一如剛才進來時候那樣,似乎這里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煞!
殺手并沒有放棄,他暗喝一聲給自己振奮精神,手握匕首,直挺挺的朝陳治愈刺了過去,這一招大巧若拙,看似沒有任何技巧,實際上兇從中來,一把匕首能甩出五道刀花,讓你分不出虛實真假。
那可是匕首啊,總共也就幾寸長而已,而且是精鐵制造,又不像軟劍,甩起來嘩嘩的響,能在空中繞個麻花子。
能做到這一步,只能證明這殺手的速度極快、手勁極大,而且對匕首極有研究,可以稱為一代宗師。
面對這名殺手毫不氣餒的再度來襲,陳治愈暗叫一聲來得好,目光一凝,萬象歸真,所有的刀花消失不見,只有那把匕首的尖峰朝他刺來。
叮。
一道清脆的鐵器碰撞之聲傳來,殺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特么是人能做出來的操作嗎?
他看的清清楚楚,陳治愈手里有一柄不足三寸長的柳葉刀,沒有刀柄,只有刀片,柳葉刀的用法也就在方寸之間,玩的就是手腕上的寸勁和兩根手指之間的配合。
就在剛才,面對自己電光火石一般的迅疾攻擊,陳治愈竟然無比精準的用柳葉刀的刀劍擊中了他匕首的刀尖。
陳治愈只是輕輕彈了彈手指,可柳葉刀上傳出的力道卻讓殺手身子一震,虎口出傳來劇烈的酸麻感,整個手臂在一瞬間失去直覺,匕首脫離掌控,叮的一聲掉落在地。
殺手的眼睛痛苦的閉上,一名殺手丟掉了他的武器,這就是最大的失敗和恥辱,活著還不如死了。
“我輸了。”殺手整個人都崩潰了,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豆大的汗珠子不斷的從臉上滾落下來。
“我給了你能夠展示四招的機會,你應該感到很幸運了。”陳治愈收起柳葉刀,說道。
“我一共有七招,通常情況下,很少有人能挺過第三招,所以我曾經想,可能我這一輩子也不會用出第四招,但是今天,我用出了第四招,卻也成為了最后一招。”殺手說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沒有誰能做到天下第一,也沒有誰能成為常勝將軍,失敗是遲早的事,你不必介懷。”陳治愈說道。
“你失敗過嗎?”殺手抬起頭來,問道。
“當然,早在很多年前,我就面臨過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我在她面前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即便是現在的我,應該也不是她的對手吧。”陳治愈說道。
他腦海里閃過的人是明月安然,那時候的陳治愈甚至連明月安然的護法山貓都打不過,更別提和明月安然過招了。
說起來,這也是陳治愈迄今為止最大的遺憾,身為一個高手,遇到了另一個高手,他的第一想法一定是通過正面的對決來擊敗對方。
但陳治愈沒有這樣的機會,他被山貓干翻,山貓又被三光大師干死,等他醒來的時候,明月安然已經魂飛天外,只留給他一封信息量極大的血書,明月安然死在自己的心慈手軟和對黎民蒼生的悲憫之下。
一個被視為女魔頭一樣存在的女人,最終卻是為了拯救蒼生而自我犧牲,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笑話。
明月安然,就是這樣傻的一個女人。
想起明月安然,陳治愈不由得有些失神。
“那這個世界真是太恐怖了,我以前實在如井底之蛙一般可笑。”殺手發自內心的說道。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也不錯,起來吧。”陳治愈笑了笑,說道。
“殺了我吧,敗者為寇,被人殺死是一個殺手必然的結局,我早就等著這一天的來臨呢,能夠死在一個真正的高手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殺手說道。
“我不會殺你,你并沒有取死之道。”陳治愈說道。
“沒有取死之道?我是一個殺手,我手上沾滿了血,如果不是技不如人,我今天就會要你的命。”殺手說道。
給一個殺手的定性是他沒有取死之道,這應該也算是一種侮辱吧。
“誰的手上沒沾過血呢?即使沒沾過人血,雞血、豬血總沾過吧?雞鴨魚羊不是一條命?你殺了它們要不要賠一條命啊?”陳治愈問道。
“這……人獸有別,不可相提并論。”殺手想了半天,說道。
“憑什么不能相提并論?大家不都是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嗎?難道不應該平等么?其實說白了,這世界的規則到底只有一個,就是弱肉強食,因為人類強大,所以人命就貴重,同理,如果有什么物種比人類更強大,那人命在它們眼中也是一文不值。”陳治愈說道。
“所以,我們既然不用給雞鴨魚羊賠上一條命,自然也就不用為了比自己弱的人賠上一條命?”殺手有點開竅了。
“理論上是這樣,當然我的理論也只是一家之言,但只要是比我弱的人,都必須遵循我的理論,因為他們別無選擇。”陳治愈說道。
“我比你弱,我也應該遵循你的理論,你不讓我死,我就不能死。”殺手說道。
“沒錯,你悟性很高。”陳治愈點了點頭。
“說吧,你想讓我怎么樣?”殺手成功被陳治愈洗腦,拿起自己的匕首站了起來。
“還是一開始那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陳治愈問道。
“沈奇,嶺北七殺派第二十七代弟子,也是唯一的傳人。”沈奇說道。
“你看看,如果我殺了你,七殺派不就徹底絕戶了么,身上肩負著傳宗接代光大山門的使命,你居然輕易求死,如何對得起七殺派的師宗師祖啊?”陳治愈砸了咂嘴,說道。
“七殺派,以及所有武林門派的消亡,那都是遲早的事,遲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關系,反正這個罪名總要有人來背,那由我來背又有什么關系。”沈奇說道。
“吳永新當初是怎么救你的,說說你們之間的淵源。”陳治愈繼續問道。
“十多年前,我遇到一個女子,她長得很美,是個風月佳人,但我喜歡她,我的夢想是和她結婚,但那女子身體很弱,需要大筆錢做手術,我又沒什么本事,就是在工地上搬磚,逼急了,我就去搶銀行,因為缺乏經驗和技術,只憑著一身蠻力,我就被抓出了,進了監獄,當時,這個案子剛好是從吳永新手里過,他對我產生了興趣,就想辦法把我救了出來。”沈奇說道。
“吳永新這是看上了你的身手,想讓你替他賣命啊。”陳治愈說道。
“不錯,其實我也明白吳永新的目的就是為了利用我,但他畢竟救了我,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必須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沈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