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
過了不知多久,城府巨深的金政明終於開口了,只見他長嘆一聲道:“我本以爲,是那位高人沒誠意,可如今才發現,原來最沒誠意的人是白大人你!”
“這話怎麼說?”白河笑了笑。
金政明什麼都沒說。
假裝大方的送出誅仙陣圖,然後一聲不吭的打著挑起三國戰爭的注意,要不是自己警覺得快,估計還在偷著樂呢。
白大人這樣的行爲,實在很難談得上“誠意”兩個字。
默默的搖了搖頭,金政明嘆息一聲道:“看來,這誅仙陣我新羅是無福消受了。多謝白大人仗義執言,這份恩情金某記下了,回頭必有厚報!承蒙招待,感激不盡,告辭!”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腳步踉蹌,緊握的拳頭也在微微發抖。
看得出,這位國主真是被嚇得不輕。
“慢走,不送!”白河一點談崩的覺悟都沒有,好整以暇的說了一句。然後一轉頭,他便對沙吒忠義道:“金國主走了,那麼沙國主你呢?”
沙國主還在沉默著。
沙國主還在猶豫著。
陣,固我所欲也。
國,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這該如何是好也?
突然發現白大人的真面目,太嚇人了,搞得他都有點六神無主。
不過還好,沙國主也沒沉默太久,因爲白大人替他拿主意了。只見白河端起酒杯笑了笑,還替他滿了一杯,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始忽悠。
哦不,是分析。
“高麗自取滅亡,屢犯我大周邊疆,以致聖後震怒,如今我大周蓄勢待發,誓要畢其功於一役。所以說,高麗是必死無疑的。那麼問題來了……沙國主,你是個聰明人,我想問你,趁火打劫和以卵擊石,哪個更劃算?”
沙國主沒有說話。
傻子也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如今大周要滅高麗,百濟趁火打劫,當然要比自己動手更爽。
但問題是爽完之後呢?
新羅、百濟素來都是中國的附庸,無論政權如何交替,他們的立場始終堅定不移。而高麗不一樣。
高麗是一根不折不扣的牆頭草,哪邊風大,他們就往哪邊倒。
仗著地利之便,他們一時向大周稱臣,一時又去拍突厥的馬屁,倒也活得下去,算不上是左右逢源,頂多就是縫隙中生存吧。
現如今,他們就倒向了突厥。
說起來,這還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前幾年中原大亂,前朝八王亂世,隨後聖後強勢崛起,建立大周。
雖說聖後英明神武,還沒登基就已經開始大力改革,鼓勵商業,以致百姓得以休養生息,藏富於民,稱得上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傑出的明君。
但是說實話,經歷多年戰亂之後的大周,其總體國力,比之前朝大唐的鼎盛時期,還是有所不如的。
加上聖後又是女子之身。
然後再結合傳統觀念,這就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以女子之身登九五之尊,乃逆天而行,可剛不可久。
說白了就是吃棗藥丸。
這是其一。
其二,在國外。
天地靈氣復甦,最先受益的不是大周,而是其餘諸國。
在大周修真時代開啓之前,世界各地就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覺醒者,能借天地之力爲己用。雖然他們大多處於萌芽階段,但戰鬥力也比以前的“武俠時代”強多了。
如此此消彼長之下,更顯大周戰力贏弱。要不是有一個強到沒邊的聖後在強撐著,估計大周早就被人吞了都有份。
正因如此,高麗才倒向了突厥。
說實話,要不是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估計新羅、百濟乃至東瀛,也會這麼做。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
言歸正傳。
如今,沙吒忠義在思考的就是——出兵攻打高麗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攻打高麗之後,突厥會有什麼反應?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趁火打劫固然是爽,但要是被人反咬一口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中原根基雄厚,自古以來就是大陸霸主,他們當然不怕,但是自己這小小百濟咋辦?
突厥佔據雪山下的一大片草原,與西域諸國也有各種割不斷的聯繫,地域遼闊不在中原之下,歷來能人輩出,可真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百濟所能抵擋的。
要是放在以前那還好,以前大家的戰鬥力都還是屬於“人類”的範疇,就算他們派兵來打,自己也來得及向“老大哥”求救。
可是如今,都已經飛天遁地的時代了,人家隨便派個元嬰啊、大祭祀啊這種級別的高手過來,只怕一夜之間滅國了求救的消息都沒來得及傳出去呢。
身爲一個金丹上境,沙吒忠義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這年頭的“修士”到底有多可怕。
可是反過來一想……
要是有誅仙陣在手,咱還用得著怕他元嬰?
糾結了!
真特麼糾結了!
進退兩難啊這是!
沙吒忠義這時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他是真願意自己當初壓根就不知道“誅仙陣”這一回事。
正自糾結著,便聽到白河又開口道:“如果沙國主是擔心突厥的反撲,那白某人以大周極品尚書的身份告訴你,大可不必。百濟地處我大周東北國門,與我大週一衣帶水,鄰居有難,大周豈會不會坐視不管?”
這話在理,沙吒忠義精神一振。
“如果沙國主信得過我白某人,那就大可放手一搏!只要材料到手,我這邊立馬就可以幫你佈置誅仙陣。只要大陣一成,嘿嘿……”
白河笑了笑,又道:“說起來,誅仙陣需要的材料也不是別的,正好就是靈石,而且是大量的靈石。沙國主,你懂我的意思?”
一舉兩得嘛,沙吒忠義當然懂。
雖然這白大人是個披著羊皮的猛虎,吃人不吐骨的那種,一點也信不過,但是說實話……他的話也的確是讓人無可反駁。
猶豫再三,沙吒忠義終於開口了:“白大人,此事事關重大,請容下臣回去再想想可好?”
他終究……
還是沒這魄力……
“也行。”
白河輕嘆一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他也懂,所以也並不強求,笑了笑便道:“那我便等沙國主的好消息。國書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沙國主點頭,立馬就可以開始佈陣?!闭f著,舉起了酒杯,“來,預祝兩國合作愉快!”
“……”
沙吒忠義也舉杯,他看了看杯中酒,又看了看白河,欲言又止??墒浅聊腠懼?,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仰頭,一飲而盡。
酒是好酒,順喉而下,像刀子似的一遍一遍的刮啊刮……
好辣!
好嗆!
也好烈。
像是血的味道。
“白大人,我姓沙吒……”弱弱的說了一句,然後他就走了。
“好吧,我記住了……小伴,替我送送沙國主!”白河點點頭道。
黑伴:“沙國主,請!”
沙吒忠義:“……”
我有句MMP,我一定要講!
……
……
送走沙吒忠義之後,一轉身,白河便上了二樓。
二樓上有人。
兩個人。
一個是李白,正拿著從不離身的酒葫蘆,翹著二郎腿,有一口沒一口的滋著小酒,臉上滿是笑意。
另外一個就是聖後——當然,只是神念分身而已。
這時一見到白河上來,聖後便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喲,小寶貝回來了?!?
“真是精彩啊,賢弟,你不去唱戲真是屈才了,哈哈……”李白放下酒葫蘆大笑道。
“陛下,大哥,你們就別笑話我了。”白河苦笑了一聲,“你們看戲的當然不嫌熱鬧,可是你們動動嘴,我卻要跑斷腿,累??!”
“這不挺好嗎?本色演出!”
滾滾滾滾滾!什麼人啊這是?白河心下吐槽。
不過一想到終於收網,不用再演戲了,他也是鬆了一口氣,算是……嗯,應該是勝利完成任務吧。
其實,聖後和李白他們一直都在這裡,從沒離開過。這場好戲,從頭到尾都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他們就是最好的觀衆。
按照小七的思路,只要提出一個合理的價格,就可以將先天聚龍陣神不知鬼不覺的佈置下去,只要大陣一成,聖後神雷即可隨之而至。到時候,什麼新羅百濟誅仙陣,統統都是擺設。
但是這樣一來,就有點太浪費了,浪費了誅仙陣這麼好的一個籌碼。
像誅仙陣這種國之重器,它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僅僅當作先天聚龍陣的掩護,於是白河靈機一動,便策劃了這一出好戲。
爲的,就是要將新羅、百濟都拖進了這場戰爭的泥潭之中。
打仗、打仗,本來就是燒錢的遊戲。
那麼如何降低消耗呢?
很簡單,分攤風險。
以誅仙陣爲引子,威逼利誘也好,坑蒙拐騙也好,都要將新羅百濟拖下水,這就是分攤風險的最佳方法。
那麼,這樣做的好處有哪些呢?
多了去了。
第一可以分攤大周的兵力損耗,這是最直接的好處。
第二可以削弱新羅百濟的國力,以便他日順利“收復”。
第三可以增加高麗的壓力,以增加勝算。畢竟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打仗的事,誰也不可能說穩贏的。要不然,當年隋煬帝楊廣三徵高麗也不會無功而返了,還落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
而除以上三點之外,還有無數多的好處,總之一言難盡??v觀古今中外歷史,諸多君王熱衷於開疆闢土,不就是爲了這點事嗎?
“賢弟此計一石三鳥,爲兄真是大開眼界!”
李白灌了一口酒,忽然道:“不過,如今你的真正目的已經暴露了,沙吒忠義此人雖然魯莽,卻也不是白癡,賢弟你如何確定,他一定會如你所願出兵?”
“他一定會出兵。”白河道。
“爲何?”
“是啊,爲何?”聖後也看了過來。
白河這條計,的確是妙計,但是在她看來,美中不足的就是太過操之過急了。要是再晚一點點,等新羅百濟兩國陷得更深一點再收網,那就堪稱完美。
可是如今,收網還是太快了??!
你看,金政明都拂袖離場了,很容易功虧一簣。
白河笑了笑,十分自信道:“因爲沒有人能抵得住誅仙陣的誘惑,沙吒忠義不能,甚至就連金政明也不能。陛下,大哥,你們別看那金政明走得乾脆,但是我敢保證,不出三日,他肯定會回頭?!?
“爲何?”聖後、李白還是那個問題。
“敢問二位,在我們大周的東部,除了新羅、百濟、高麗三國之外,還有誰?”
“你是說……”聖後心念一動。
“沒錯,就是東瀛!”
白河說著忽然笑了笑,笑得有點陰森。
“東瀛地處海外,資源貧乏,素來垂涎中原的物寶天華,你別看他們偏安一隅,對大周俯首稱臣,但是微臣敢以性命擔保,他們絕對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有機會,就肯定會跳出來反咬主人一口!”
“他們的骨子裡,就透著一股子奴性!崇拜強者,欺凌弱者,這是本性,也是天性!遠的不說,新羅、百濟、乃至高麗,就是最好的例子?!?
“……”聖後定定看著白河,良久說不出話來。
她明白白河的意思。
身爲一國之君,她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一個世代居住在火山口的民族,他們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要不然,她也不會讓白河“順道”去東瀛走一遭。
若是易地而處,自己只怕會做得比宮本武藏更加激烈。
新羅、百濟、甚至是高麗,自秦漢以來,就沒少遭受東瀛的侵犯,以致屢屢向中原求救。如今白河無端提到東瀛,顯然是想利用這四國之間的複雜關係。
“……宮本武藏,就是各種代表?!卑缀咏又?。
說著他又笑了笑,笑得越來越陰森了。
“宮本武藏的出現,可以說是東瀛對大周的一次試探。他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那日我放他走,一來是敬他爲人,二來麼,也是爲長遠計。以他在東瀛的地位,若能勸得東瀛歸順,那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日後大周馬踏東瀛,也出師有名?!?
“說完東瀛,那咱們再說新羅和百濟?!?
白河清了清嗓子,又接著道:“誅仙陣能擋元嬰之境,乃國之重器,就算新羅不要,百濟不要,難道東瀛也會不要?”
“不可能!他們非但會要!而且會搶著要!”
“只要消息一放出去,陛下,大哥,如果換做你們是金政明,是沙吒忠義,你們會怎麼想?”
聖後沉默著。
李白也沉默著。
不等他們回答,白河馬上又接著道:“他們肯定會慌!”
“他們肯定會怕!”
“到最後,他們肯定回來求我們!”
“就算拿不到誅仙陣,他們也一定會求我們,別讓東瀛得到誅仙陣!到那時,我們想怎麼拿捏,還不是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