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萬家燈火,天上輪月高掛。
如今這時代可沒有什么燈光污染、大氣污染之類的,天上圓月能清晰的見到桂月蟾宮,玉兔獻枝,銀白月光漫灑下來,將整個江面映照得如薄霧迷蒙一般。籠煙樓自岸邊延出,聳立水中,就彷如披上了一層銀月輕紗。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籠煙樓,籠煙樓,還真不愧是籠煙之名。
白河二人到了籠煙樓前,卻發現此處一片喧鬧。
本來秦淮河邊就是熱鬧非凡,到處喧囂一片,尤其是憐星小姐出現之后,更是喧鬧轟天,沸沸揚揚,白河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如今,這片喧鬧卻有點不一樣……
“這幫所謂才子,看上去一個個都道貌岸然,人模狗樣,如今竟然……罵街?!”白河初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仔細聽了一下,發現自己還真沒聽錯,那些才子真的在罵街。
只聽一個面白無須,衣著頗為寒酸的書生大聲罵道:“籠煙樓打開門做生意,向來來者不拒,今日竟立起這么一條破規矩來,莫不成是輕視我等寒門士子?我等不服!不服!”
“就是!不服!”幾個衣著同樣寒酸的書生齊聲起哄。
又有人道:“憐星小姐游歷天下,與天下學子共同探討詩詞學問,此乃文壇盛事。學無先后,也不分年紀大小,你籠煙樓今日竟立起這么一條破規矩來,分明是欺老夫年邁!老夫不服!不服!”
“就是!不服!”又有幾個人稀稀拉拉的跟著起哄。
白河聽那人自稱老夫,聲音卻是中氣十足,不禁多看了一眼。結果一看,差點就笑噴了,因為這“老夫”,赫然是剛才暈倒在他身邊的那老頭子。
“得,今晚這老家伙榴蓮皮跪定了!”白河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笑著,又聽見有人大叫道:“我等經商之人終年走南闖北,自問見過的奇怪規矩也是不少,可你籠煙樓今日卻立起這么一條破規矩來,分明是欺我等識字不多!我們不服!不服!”
“就是!不服!”不必猜了,此處肯定又有同類人起哄。
好好的巡回演唱會,怎么到會場面前就忽然變成了罵街大會了呢?白河不禁大感好奇,這時,蘭清明拉了他一下道,“老白,你看那里!”
白河連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籠煙樓門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禍國殃民的美人,她一身紅裙如血,體態豐腴如盆,臉上抹著些胭脂水粉,下巴還有顆指頭大的美人痣……雖然沒有如花小姐美得那么驚天動地,但也是慘絕人寰的級別。要是展顏一笑的話,絕對是血流成河,哀鴻遍野的局面。
“有這樣的媽媽桑把門,籠煙樓居然沒有關門大吉也算得上是奇事一樁了……”白河心想。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媽媽桑很兇……嗯,是很胸,或許這也是一個活招牌吧。畢竟再怎么說籠煙樓也是個青樓,興許就有人偏愛這一口也說不定……
“你別看人,看牌子啊!”蘭清明忽然來了句。
“嗯?牌子?什么牌子?在哪?”白河聞言一楞。
“旁邊!”蘭清明提醒道。
白河連忙凝神細看,頓時就是一通狂汗。都怪那媽媽桑太惹眼了,搞到自己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留意到她旁邊還立了塊牌子。
只見那牌子大約一米見方,上面寫著幾行字。字是豎寫的繁體字,而且文體是那種文縐縐的文言文,很容易看花眼,顯然是早有準備的。不過這難不倒咱白大詩人,他看了幾眼,略一推敲,就知道上面是什么內容了,翻譯成現代白話文的大致內容如下:
一、入場費紋銀十兩。
二、年齡三十已下的男子,樣貌安全線以下的女子
三、趙后雖可愛,君迷必有害——猜一字。
不能同時滿足以上三個條件者請回,有功名在身者例外。在旁邊還有個備注:店內消費另行計算。
蘭清明道:“這規矩以前是沒有,想必是今日因為憐星小姐而設。”
白河一聽,哪里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敢情是收門票的節奏啊!
這三道門檻雖然說不上很高,但也說不上是很低。能滿足其中一條的,在場全部都是。滿足兩個的,得刷掉一半。能滿足三個的,在場的怕是一個沒有——因為他們全在籠煙樓里了已經。
第一條入場費十兩銀子,按照這個時代的購買能力來算,一兩銀子等于二十一世紀的一百塊,十兩銀子那就是等于二十一世紀的一千塊錢。一千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粉絲雖然熱情,但硬要咬咬牙拿出一千塊錢來的話,估計這牙得咬崩了不可。這部分人以那幫寒門士子為代表,他們最年輕,有力氣,所以叫得最兇。
第二條就考究硬性條件了,沒得好說。畢竟人家憐星姑娘冒個頭就迷倒了萬千男女老少,境界高到完全不需要綠葉的襯托的地步,可不能讓你一些歪瓜裂棗混進去有礙觀瞻了。所以任那跪榴蓮皮的老頭喊破了嘴皮子,也是無濟于事。
第三條有點絕,就一個字謎,謎底也簡單,卻偏偏難倒了許多年少又多金卻偏偏胸無半點墨的紈绔子弟,蘭清明就是其中一個。
剛才迎接憐星小姐的那位媽媽桑倒是也不急著解釋,更不怕眾人暴動,就這么大馬金刀的往那一站,旁邊數十黑衣黑甲的城管……哦不,這時代應該叫武侯……自然站成了一排,手中橫刀半出鞘,寒光閃閃。
大名鼎鼎的憐星小姐駕到,金陵府尹當然不可能假裝沒看見的,這些武侯就是專程派過來保護小姐芳駕的。
此外,還有那憂郁的青年劍客以及那年輕版的“陸小鳳”也守在大門。別看他們在憐星小姐下車的時候表現不堪,但如今往那一站,就活脫脫的高手風范,殺氣比那數十武侯更重幾分。
此時,待到人們叫囂得差不多累了,那媽媽桑才清清嗓子,裝模作樣道:“哎呀,各位大爺、老板、大才子,請聽奴家一言,請聽奴家一言!”
一開口,那兩塊大兇肉便狠狠的抖了兩抖,頓時全場皆靜,只剩下一些極低的吞咽聲和粗重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