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甚是巧妙,可大久保忠鄰還是從中嗅出了些許不足:“主公可曾想好如何煽動這兩家出手?毛利中納言雖不如其祖父元就宮擅長謀略,可依照其小心謹慎的性格,還是很難打動的,況且中納言與右府也沒什么根本上的沖突,讓他出頭,著實不易吧?至于會津中納言,那更是無從談起了,本家和上杉家自信長公時起便多有間隙,甚至是刀兵相向,況且上杉家的權臣直江山城守乃是石田治部的摯交,而本家和治部又素來不和,如此看來,實在是很難挑動啊。”
有關毛利輝元的分析,德川家康不置可否,可是說到上杉景勝,他卻有些坐不住了:“忠鄰你用‘摯交’來形容治部和山城守著實有些不妥啊,十四年前的越水城,太閣和會津殿定下了從屬關系,也就是在那時起,治部才和山城守有了聯絡,雖說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可兩人的關系卻未有你說得那么親密。山城守何許人也?能獲得‘天下第一陪臣’美名,且坐擁米澤三十萬石知行的權臣,他會簡簡單單因為所謂的‘友情’而偏向治部么?當初之所以結交治部,依老夫看來,無非就是想借他接近太閣,保住上杉家的地位罷了,如今太閣殯天,櫻洛上層勾心斗角四分五裂,治部早就喪失了一言九鼎的權力和地位,甚至是連北政所的閨閥都抵擋不過,反倒是右府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占據了上風,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他再和治部聯合還有好處可拿么?因此,老夫覺得相較于毛利家,無所適從的上杉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會津中納言有什么理由和右府作對呢,沒有大的利益沖突,恐怕很難讓他鋌而走險吧?”雖說德川家康分析得很是在理,可大久保忠鄰還是有些擔憂。
“有些怨恨不是一次性爆發。而是慢慢積累的。”德川家康笑道:“三年前,太閣決定將會津殿轉封到會津時,曾想將莊內三郡一并劃歸他,沒想到右府從中作梗,硬是將包括酒田湊在內的北莊內劃撥給了自己的岳父最上義光,這件事讓會津殿大為光火,不但對右府產生了怨恨。而且還諷刺了治部的無能,說他沒能盡到保護上杉家的職責,從那時起,上杉家就和治部產生了距離,這件事可謂是影響深遠。
不僅如此,由于會津、米澤和莊內地方不相連。由會津去莊內和佐渡需要經過最上家的村山地方,每每派軍勢和家臣前往莊內都要事先向最上家通報,這讓一向自大的會津殿很是難堪,長此以往,上杉家在莊內豈不是沒有秘密可言?因此,聽安插在會津的細作說,太閣去世后沒多久。山城守便在會津殿的默許下,偷偷安排人手,試圖在連接兩地的朝日連峰上鋪設一條軍道,當然,山城守并不打算讓最上家知曉。可如此浩大的工程,且是在最上家的領內進行,不讓最上家知道可能么?剛開工不到半個月,便遭到了最上義光的制止。這只老狐貍嘴上說得好聽,說什么‘朝日連峰一代多有圣山,不宜開鑿,且山路崎嶇,開山造路費時費力,遠不及官道方便,望山城守回稟會津殿。暫停施工,具體事宜由兩家商量解決’,這意思很明確,就是不想讓上杉家另辟蹊徑。從而將會津殿的命脈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一來,上杉家就很難在北莊內問題上和自己討價還價;不僅如此,若是兩地長久分隔,且兩面被最上領包圍,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領內的農民被最上家煽動從而發生一揆,到時候自己再向櫻洛方面詆毀上杉家,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整個莊內地區全劃歸最上家,這個后果會津殿和山城守不可能沒意識到。”
聽到這,大久保忠鄰終于眉宇舒展,微微頷首道:“看來主公早就在上杉家下足了功夫,這最上義光乃是右府的岳父,會津殿和山城守清楚,只要是右府掌權,這種受壓制的局面就不能得到改善,因此,為了維護自己的勢力,更遠一點說為了能回歸越后,他們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肯定會選擇一戰
。現在就差一招,只要將會津殿逼上絕路,那主公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主公有沒有想好如何逼上杉家出手?”本多正信見縫插針,冷靜地反問道。
德川家康點了點頭,臉上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老夫早就準備好了,可現在還不到出手的時候…聽說最近宇喜多家也有些不安定?”
聽到德川家康提起宇喜多,和宇喜多重臣花房職秀有些交情的本多正信無奈地搖了搖頭,感慨道:“看來宇喜多這棵大樹也撐不了多久了,就在前天,花房若狹守(職秀)的長子職則殿下托人告知臣下,說是最近中村刑部和宇喜多左京亮已經鬧得勢成水火,兩派人馬針鋒相對,就差大打出手了。”
“那備前宰相呢,他沒有阻止么?”德川家康并未表現出太多詫異,而是很隨意地問道。
本多正信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宰相似乎習以為常了,畢竟兩派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現在正在大阪的探望淀夫人和少主,領內的事情還是交由中村刑部和長船吉兵衛負責,這個吉兵衛乃是長船紀伊守的弟弟,紀伊守去世后領地全是由他繼承,他對中村刑部可以說是百般聽從。”
“不僅如此,老臣聽聞石田治部貌似也參與其中。”大久保忠鄰忿忿道:“岡越前守告訴在下,說是長束正家最近跟中村等人走得很近,一些親中村的家臣也經常往水口城跑,看來是在謀劃著什么。”
“今年年初中村便提出重新檢地,老夫覺得恐怕和此事有關。”大久保忠鄰說道。
德川家康并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只是希望兩人繼續和反中村的勢力保持聯系,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牽涉其中:“宇喜多家知行共計五十八萬石,其中六位家老就占到十五萬石,其他三百七十多名家臣、與力的知行合計二十二萬石,也就是說,真正掌握在備前宰相手中的領地只有四成,臣強君弱是最容易動搖根基的,太閣在時尚且看得過去,如今太閣殯天,恐怕很難再維持現狀了,不過任由哪派被打倒對本家都是有利無害,現在中村派已經被治部拉攏了,那本家就只能向反中村的示好了,不過為防萬一,這些事情還是要私下里去做,否則一旦失敗,本家和宰相可就不好相處了。”
“臣下明白。”本多正信和大久保忠鄰一同點頭稱是,按照德川家康的吩咐,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兩人先后拉攏了“宇喜多三大老”中的岡利勝(越前守)、戶川達安(肥前守),主力兵團的兩位大將明石久藏、浮田平吉,以及馬廻眾的組頭長田右衛丞和中吉與兵衛,更為重要的是,名門花房氏的兩支—花房正幸和花房職秀全部向家康在宇喜多家的代理人,秀家的堂兄宇喜多詮家表達了鏟除中村派的決心,可以說,在家康的精心策劃下,反中村派已經團結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只等待一個機會,誓要將中村一派趕盡殺絕。
ps:最后這段有關宇喜多的描述是不是和烏克蘭局勢很像呢?看來有些計謀是時代通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