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秀保和石田三成朝自己走來,正在和伊東長實大吵大鬧的幾名為首武士頓時安靜了不少,原因無二,乃是來之前德川家康特地關照過,這位大和右府絕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看上去儒雅謙和,可心里陰險的主意多得是,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避免和他發(fā)生爭執(zhí),否則兩個月前津田正成的悲劇很可能在他們身上重演——畢竟他才是大阪城中說一不二的狠角色。
秀保微笑著朝門前走去,可他的這番表情,更是加重了武士們心中的恐懼和憂慮。
“麻煩右府和治部前來,卑職實在是羞愧。”伊東長實深深鞠了一躬,指著身旁正的帶頭武士介紹道:“這位便是宇喜多家的家老,宇喜多左京亮殿下。”
“外臣宇喜多詮家拜見右府和治部。”只見這名蓄著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微施一禮,語氣不乏驕傲地說道:“外臣是備前宰相的堂兄,在家中擔任家老,身旁的這幾位分別是戶川肥前守達安、花房志摩守正成、岡越前守利盛,對了遠處那位擋在門前的是明石掃部全登,除了長船吉兵衛(wèi)沒來,備前殿家中的家老全部到齊,吾等此番來意已經向丹后守說明,就是希望主公將中村次郎兵衛(wèi)正法,清理門戶,還望兩位大人替外臣勸勸主公,省得傷了和氣,您也看到了,想撞開這門還是很輕松,吾等就是希望主公迷途知返,不再被那個佞臣欺騙。”
說罷,宇喜多詮家抬起眼稍稍望了望秀保和石田三成,只見兩人神情各異,秀保依舊是一臉祥和,沒有說話么卻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而石田三成則是雙眼瞪若銅鈴,憤怒地喘著粗氣。強韌怒火道:“怎么說中村刑部都是宇喜多家的家宰,即便有錯要聽備前殿的處置,你們身為家臣,擅自領兵包圍主公的屋敷,眼里還有規(guī)矩么?!”
“吾等管不了這么多了”面對石田三成的指責,宇喜多詮家亦是針鋒相對:“從長船紀伊守擔任家宰起,家中內政便亂得一塌糊涂,這幾年來隨太閣出兵關東和朝鮮的軍餉,供給主公和豪姬的花銷,哪一樣不是領內上下省吃儉用擠出來。本以為中村刑部上任后能多替領內百姓著想,可結果呢,變本加厲,他作為豪姬夫人在北陸時的舊臣,非但不加以勸誡,反而為了一己之力興建教堂,征用佛寺的土地,要知道本家自三代以前便是信奉日蓮宗的,如今讓這個吉利支丹為所欲為下去。豈不是連根基都要動搖?石田治部,外臣知道您和中村刑部交好,這這件事關系到本家的生死存亡,還望您能體諒。”
“你這是什么話?!”石田三成一驚。連忙否認道:“我和中村刑部不過是泛泛之交,平時來往也多為公務,不像你說的那樣……話又說回來,雖然刑部侵占了寺領。可罪不至死,你們這般興師動眾,卻是小題大做吧。”
“罪不至死?”石田三成的辯駁更是奠定了宇喜多詮家的決心:“您若是知道中村刑部檢地時的所作所為便不會這么說了。”
“此話怎講?”石田三成問道。
宇喜多詮家嘆了口氣。細細道來:“出征朝鮮時,太閣檢地本家石高五十七萬八千石;上個月中村刑部奉命再次檢地,本家的石高變成了五十八萬四千石,看上去并未增加多少,可向大老們抱怨的家臣卻排起了長隊,他們紛紛反應中村刑部將將他們領內的一些山地和零碎旱田都納入良田之列,無形中增加了賦稅。可在下和幾位家老就奇怪了:若真是如此,那石高應該增加很多啊,為了連一萬石都不到呢?于是吾等便派人密訪領內各地,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答案:中村刑部在檢地過程中收受賄賂,對于給錢的領主,他便在檢地時馬虎一點,‘降低’他們領內的石高,對于不給錢或者和他有仇的領主,則是將各種田地都算成良田,如此一來,總石高雖然不變,可各個領主的石高卻是大相徑庭,一面是暗自竊喜,一面卻是叫苦連連,鬧得領內民不聊生,諸位大人說說看,這樣的奸佞怎能再擔當家宰,不殺他怎么給領內的百姓一個交代?”
聽了宇喜多詮家這番怨言,石田三成終于沉默了,他沒想到自己一心拉攏栽培的中村次郎兵衛(wèi)竟是這般貨色,他現在已是自身難保,更別說借他拉攏住宇喜多秀家了,六位家老現在有四位欲殺之而后快,看來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他了,但求不要把自己牽扯進去已是萬幸。
想到這,石田三成便不再爭辯,將主動權拱手讓給了宇喜多詮家。實際上,這個宇喜多左京亮也并非什么好貨色,長船綱直執(zhí)政時他們兩人沆瀣一氣,瞞報石高中飽私囊;中村刑部上臺后,為了填補豪姬驕奢生活的虧空,取消了給宇喜多詮家一派的利益,這才使得這些人和德川家康達成協(xié)議,密謀趕走長船派,總攬家中大權,到時候便將長船派的利益填補虧空,而自己的利益則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存。
正是由于表面上的出師有名,背后德川家的強力支持,以及宇喜多秀家對領內事務的不過問,才讓這些家老覺得有機可乘,趁機對長船派發(fā)難。
這件事石田三成和宇喜多秀家可以說是毫不清楚,可作為“過來人”的秀保卻很知道其中的貓膩,這些家老也只不過是滿口仁義道德的家伙,說是為本家著想,可心里還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的,他們早就為自己想好了出路,事實也證明了這點,歷史上這些家伙都被趕出了宇喜多家,可很快便被德川家康招攬,晃身一變,成了和舊主作對的角色,關原之戰(zhàn)時甚為賣力,這足以看出誰才是宇喜多家這場劫難的幕后黑手。
不過此刻作為壓軸人物的德川家康尚未出場,秀保靈機一動,覺得這正是改寫歷史的絕佳時機。
“諸位大人的苦衷,秀保感同身受,想必各位忙活半天也已經饑腸轆轆,不如這樣,諸位到前方的居酒屋稍事休息,秀保進屋去好好勸勸備前殿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有您這句話吾等便放心了。”宇喜多詮家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罷,便領著這十余名家臣朝居酒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