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笛聲自前方傳來,放眼望去,烏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樹蔭下的女孩。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笛音轉微,她回過頭,朝烏拉走來。
“謝謝你!烏拉。”風扯出一抹笑,在烏拉愣神的時候接過她手中的揹包,說,“好香!這個味道是叫薰衣草吧?”
“嗯,這是你最初穿著的衣服,上面有不少血跡,我就擅自將它洗了。”烏拉依然輕聲細語,“裡面有一張身份證,雖然是僞造的,遇到緊急情況,比如住宿、乘車等,還是可以矇混過關的。”
“替我謝謝火燁瑜了。”風將晶笛收入揹包,走出幾部,又回頭莞爾笑道,“這一個月來,謝謝你們的關照了!我給你們留了一份驚喜,記得查收喲!”
說完,風頭也不回地走了。烏拉依然站在原地,低聲喃喃自語:“對不起!”
三天前,因爲那件事,路芒與其他人發生了爭執……
“我們曾經的確是認識的。”面對火燁瑜的疑問,路芒含糊解釋道,“不過現在這種狀態,我也說不清,這件事你們就不用管了。”
“其他的我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這件事不行!”火燁瑜一改平時的吊兒郎當,堅決而嚴肅地說,“自從風來了之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改變計劃,現在,事情到了這地步,還讓我們視而不見嗎?”
“燁瑜說的沒錯。”羅莎難得不與火燁瑜擡槓,說,“染血的衣服,東方彥,綁架,煌英會,還有那連你也及不上的速度和身手,風的身份絕不會簡單!我記得當初我加入你們的時候,路芒你說:‘從現在起,你就只是你。’我承認,我喜歡這種氛圍,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身份還是過去。可是,如果不顧大局而將所有人矇在鼓裡,就太自私太缺冷靜了!”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烏拉始終低著頭,片刻的沉默後,她擡起頭,聲細如蚊,道:“那個時候,風像是變了個人,冷漠而嗜殺,就好像戰場上的修羅……”說到後面,她像是被什麼嚇著了,緊緊閉上了眼睛。
看著路芒越發冷的臉色,火燁瑜緩和語氣,說:“路芒,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知道我的想法?”路芒卻是冷笑道,“所以呢?你們又瞭解我多少?我的紫發赤瞳,是不是也要對你們解釋一番?我看你們不過是見不得別人有所隱秘罷了,何必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你!你丫的分明是在轉移話題!你他媽就不能痛快點……”羅莎微怒,正要發飆,卻在看見門口的兩人時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這是怎麼了?開批鬥大會嗎?”意識到氣氛有些僵,米若菱玩笑道。可是,與米若菱不同,以風的聽力,在走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的來歷和身份,終於成爲一道隔膜,說不在意是假的,可是親耳聽到他們說出來,她反而釋然,似乎事情就該是這樣纔對……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這是我自己的決定。”風私下找烏拉等人說明自己將要離開,“我本就沒打算在馬戲團久留,而且,我確實不知道下一次失去意識時會做出什麼事來。傷害了你們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像一個鬧彆扭要離家出走的小孩!”羅莎苦笑,說完轉念一想,這句話說的不也是她自己嗎?
“可是你們不反對不是嗎?”風笑笑說,“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地。不必爲我擔心,我只是喪失部分記憶,並沒有喪失生存能力。”
是啊,他們沒有反對的理由,經過近一個多月的相處,風的能力他們都清楚,可謂是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修得了電器打得了豺狼,沒有他們,她一樣可以活下去。現在說任何挽留的話,都是虛僞。
……“我把對你的思念寫在海角上,寄給那年七號的雨季,有一些等待……”
一串婉轉的彩鈴響起,烏拉打開手機,看到米若菱的名字浮在屏幕上,任由手機震動著,烏拉心中自問:這麼做真的對嗎?若菱姐,也很喜歡風呢!是啊,和我完全不一樣,即使失去記憶,舉目無親,風依然活潑樂觀,她是那麼優秀、那麼閃耀——自她出現後,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就連一向不冷不熱的路芒對她也是不同的……
“暗戀是悲傷的。”烏拉輕輕說出口,伴著沉沉的嘆息,“可誰讓我沒有勇氣呢?今天之後,我是不是離你更遠了呢?路芒。”
醫院裡,接近正午時,路芒終於掛上了號,一番檢查之後,醫生忙不過來,便吩咐他的助手給路芒拆線。
助手是位羞澀的小姑娘,說話也始終低著頭,不過拆線動作倒是十分熟練。
“好了,你可以穿上衣服了。”醫生助手輕聲說,若不是帶著口罩,一定可以看到她發紅的臉頰,“你的傷口癒合得很快,回去記得少吃辛辣食品,吃過辣的食物對傷口恢復不利。”
路芒點點頭,表示瞭解。一旁的火燁瑜卻是愣了一愣,笑嘻嘻道:“那怎麼辦?路芒可是無辣不歡的。”
“辛辣的食物容易導致外傷感染……”此處省略一千字。
“哈哈哈……”從醫院出來,火燁瑜忍不住大笑,“那個小姑娘真可愛!簡直就是烏拉的翻版嘛!”
“……”路芒懶得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喂,別這麼冷淡嘛!”火燁瑜追上去,繼續漫無邊際地扯淡。他不敢看路芒的眼睛,如果不是羅莎再三保證,他絕對不要接這個艱鉅的任務——由他來告訴路芒,實在是太具挑戰性了!瞞著他把風送走,路芒絕對會殺了他的嗚嗚……
“那個……路芒,問你一件事。有個人撿回一隻受傷的貓,那是一隻可愛的小貓,給他和他的家人帶來了許多歡樂。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那隻貓抓傷了他。他們發現,那也許並不是貓,而是一隻幼虎。人們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它送動物園或者其它什麼地方……”
“哦,然後呢?”路芒一臉感興趣地問道,似乎這有趣的故事。火燁瑜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訕笑一聲,硬著頭皮接著說:“然、然後,那隻小貓自己離開了。”
“是嗎?離開了……我想那個人現在心情一定很糟糕。”路芒說道,有意無意看了火燁瑜一眼。
火燁瑜迅速退開十米外:“其實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下午,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將一切刷洗得乾乾淨淨,當陽光再次拉長樹影時,清風送來的是混著泥土氣息的溼潤空氣。
村支書來電說村裡的快件收發室收到一個包裹,收件人是路芒。
“這是風的禮物?”打開包裹,除了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火星文的便條,就只有這黑色的正方體封閉鐵盒,然而衆人研究半天,也沒能打開它。路芒對著那張便條,在稿紙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道有沒有搞出什麼名堂。
“乾脆劈開得了!”米若菱翻出一把電鋸,咬牙切齒道。米若菱心中有氣,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一個個都瞞著她,尤其是風,居然真的不告而別了!不過路芒沒有發怒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明明在東方彥面前表現得那麼堅決,說什麼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可是風自己離開,他居然一句不滿也沒有!就像面具時遷成立時他定下的“你就是你”的規矩一樣奇怪。
火燁瑜趕緊攔下躍躍欲試的電鋸:“小米,冷靜啊冷靜!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滴,而且路芒已經在研究了……喂,烏拉羅莎你們倒是來幫我一把啊!”
“這方法也許可行。”烏拉和羅莎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道。
“不用猜了。”路芒站起身來,取過鐵盒,說,“那樣是打不開的,這是她設計的保險箱,即使強行破開了,裡面的機關會將保存物銷燬。”
“保險箱?”
“機關?”
“潘多拉盒子?”
衆人正疑惑,只見路芒手指在鐵盒上面不同的位置點點按按,不一會兒,只聽盒內傳出咔咔的聲音,再往上方的中心輕輕一按,由頂部的中心開始,盒子的四壁像花瓣一樣展開——一隻精美的青銅爵立於盒子底部,三隻腳牢牢固定在底下的塑料泡沫上,爵中又是一張紙條。
頓時,四下一片靜寂。路芒伸手夾起那張紙條,讀道:“這個保險箱怎麼樣?比火燁瑜那個密碼盒子可靠多了吧!喜歡我的禮物嗎?集齊七顆龍珠可以召喚神龍,集齊九件禮器能不能召喚叫獸呢?拭目以待哦!”
沉默,路芒讀完,又是死一般的沉默。這果然是一個驚喜!可是這驚已經大大蓋過了喜……李鷹失蹤前一直在研究這九件禮器,盒中的青銅爵就是其中之一,而這也是他們收集九件青器的原因。這段時間內,他們並沒有任何行動,風是怎麼知道的?
“可以再念一遍嗎?路芒。”米若菱愣愣地說。
“同求。”火燁瑜也是一臉懵逼狀,“我的腦洞有點接受不來。”
羅莎也點點頭,說:“不求你生情並茂,讀得有點情緒變化就行。”
烏拉保持一貫的沉默。
路芒將紙揉成團,鬆開手,紙條已成爲一搓碎末。“風去找東方彥了。”挑起盒中的那根銀白的寸發,他諷刺一笑,“早就計劃好了嗎?那個騙子!我果然,還是最討厭貓之類的東西了……”
落英山上,一座簡約而豪華的別墅內,兩棵高大的木棉分立於庭院兩旁,青蔥繁茂的枝葉,投下一地影影綽綽。彥坐在臨時搭建的涼亭裡,慢慢轉動著手中的紅酒。
一道清麗的身影出現在牆頭,高束成馬尾的長髮隨風輕輕搖曳。他舉杯邀她共飲,她搖搖頭拒絕:“路芒說塔羅科斯人是不能飲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