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郝博(一)
我這個人沒什么出息。
打小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多的是瞧不起我的人。
老爸死翹翹之后,老媽二話不說地改嫁,說好聽點是為了我能有個完整的家,多讀點書,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不好聽的話就不說了。
人們總說,不完整的家庭出來的小孩性格多扭曲,也是,我從小叛逆,性格不好,脾氣超大,目中無人,誰擋道抽誰,男女不忌。這讓我看來像個無藥可救的小混蛋。
在讀書方面,資質平庸到班級倒數,所以也很清楚在學校是能拿多少分就代表著能夠得到多少尊重,一直以來,也沒有人肯與我為伍。最可恨的,是連那個倒數第二也敢瞧不起我。
那次我抽了女生,在眼里還沒有男女之別的時候,我抽了林年,這讓之后有所驚覺的我羞愧難當,不知該怎樣才能償還。當初更因未覺她是女生而有放水之嫌,每一記腳力都那么用力,至今還記得她那被揍成豬頭的一臉,說真的,她那會兒留個短發能丑死人。
“老板,楊記的管事有找。”伙計在外邊叫道。
“讓他先到菜場等著,我馬上過去。”
最近因為開分店,餐館的事又多出許多,雖然店鋪選址已定,余下的裝修、請人、運營還都要細細勘察考量。
江北的夏天微涼,不算很熱,到了菜市場已見楊記的管事等在那兒,悠哉的樣子。
從上衣口袋抽出一包煙,走上前遞到他跟前,“麻煩你啊,教我認野生烏魚。”
“有什么麻煩的,大家都生意人,何況我賣粥你開館子,咱倆掐不起架啊!”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一個商人,因為打小的夢想是在江北稱王稱霸啊,做黑道的大哥大多快意,怎么就成了為錢奔命的商人了呢!
為什么想當黑幫大哥,是電視劇看多了,也因為假如妥妥地做一個常人就得學著吃虧,我不想。所以現在很困擾,到底什么時候把夢想給拋掉的?
“來,說說看,靠的哪兒層關系,這地頭蛇怎么就肯罩你了?”
“少打量了,他就我一哥們。”
也許是那時候,當得知如今江北的黑幫頭頭是林年哥們的時候,我就開始想過打退堂鼓了。其后做的事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她那哥們比起我,護她真是有過之無不及。
“老板,您之前說要換餐桌,現在那批訂單還要下嗎?”
餐桌,因為讓人鬼畫符看著甚是難過,所以當初就想換掉,現在卻有點麻木,“算了,省筆錢吧。”
朗欣,據說真是個大明星。
晚上準備睡的時候,門卻被敲響,我當然不懷疑梁非白能找到我的居住地,他連我店鋪沒有營業執照都可以調查出來,還有什么事能不知道?
“什么事,大半夜地跑這兒來?”
“林年,在這兒沒?”
“呵,你又把她弄丟了!”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老早就想修理他,所以當下出手也快,一記拳頭想也沒想就揮了上去。
他未防,當即吃痛,轉而失笑道,“該說你是有暴力傾向,還是心里裝著我老婆?”
“梁非白,沒有你林年會過得更幸福!老子早想揍你了,看在年年護著才一次又一次地放過,她傻,我可看得明白!青年的時候你就一直在玩弄
她,別以為后來回心轉意了就可以將前頭的罪過抹平!”
梁非白深沉,深沉到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沒有做過多的辯解,他只道,“我今天不想跟你扯,或者我是該謝謝你那些年一直待在年年身邊,但郝先生似乎忘了,她現在已經成家,郝先生心里,是不是該放下我的女人了?”
梁非白越是這樣我越看不慣,“是嗎?能放下嗎,梁總這么晚跑我這兒拿人,不是又把人丟了?”
幾天后直到打了電話才知道,那傻瓜沒事帶著孩子去了江北,說什么拍戲。
“你就沒跟那人講?知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跑我那兒尋人?”
“找到你那兒去?大晚上?”那邊似還完全不知情。
“離家出走也不知道留張字條?膽子也是夠大的,都是梁太太了注意點形象,一聲不吭地跑那么遠,難怪那個人會急。”
“知道了,我就是怕他尋到江北來,你呢,你怎么樣,生意還好嗎?我代朗欣問的。”
“呵,好,好著呢,讓她自己改天過來瞧瞧!”
電話里的聲音樂不可支,“一定幫你把話帶到!”
自從告訴她自己跟那朗欣喝過酒,林年以后說話就一定要像這樣帶點奇怪的味道,像個牽紅繩的媒人。
就連我的電話隨后也被無償提供,所以接到朗欣的電話時感覺非常不好,有種出賣感,事實就是,我跟那丫頭又不認識,哪有什么話題可聊?!
倒是那姑娘,聽上去問題挺多。
“你會跆拳道?”
“又是林年說的?”
“對啊,聽說你是為了跟非白哥哥較量才特意去學的跆拳道。”
“連這個也說?”
“對啊,聽說大叔你曾經揚言要做江北的黑老,怎么改行做餐飲去了?”
“說幾遍了,叫哥!”
“哈哈,那再說吧,暫時就這么稱呼大叔。”
說實話,每次和這丫頭聊天很有壓力,她所知道的那些事都是林年告訴的,曾經往事忽然被第三人拿在嘴上說,心里一下子空空的,太隨意的感覺。
沒過多久,那丫頭突然告訴我店里的印章在林年的行李箱里,林年要回江北了。
急著去江北接機,可是沒想到那家伙也從機場出來,不由得苦笑,又覺得暢意,如今真學了小心翼翼,要婦唱夫隨了?
是吧,有我這個人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的妻子,他怎么能不看著點呢。
“來,叔叔抱。”
“睡著了,抱小心點。”
“知道了,你們這是……度蜜月去了?”雖然說拍戲,那么那人呢,總不至于過去帶小孩吧?
“度蜜月會帶著孩子嗎?”林年不客氣地反問,只聽又在嘀咕,“婚還沒結呢,哪有什么蜜月。”
抱著孩子,看著孩子精致漂亮的面孔,我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盡管曾經妄想過,也只一瞬間。但就是習慣了守護,所以要一下子置之不管甚覺艱難。
再跟朗欣通電是在一個夜晚,蟬聲亂叫的時刻。
“大叔,你睡了嗎?”
“沒有,一直忙到剛才。你呢,還不睡?”
她嬉笑兩聲,不曉得在得意什么,“馬上睡了,就是問問大叔這兩天店里情況怎樣?是不
是客人爆棚?”
“你怎么知道?”林年這兩天也沒過來,不可能知道“似水年華”這幾天人滿為患的事。
“厲害吧?我就掐指一算,果然不出所料。”
也許真是年紀大了,每每聽見這種鬼扯就想掛斷電話,“你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不說掛了。”
“我說我說,我就是在一個‘粉絲群’里說了大叔店面的地址啊,因為好吃所以在大叔店里留了簽名,這么說了下而已。”
難怪這幾天店里多了那么多年輕人,敢情都是“狼粉”。小姑娘號召力不小……
“大叔,我這些天在拍戲走不開,等我忙完了過來看你行嗎?”
“我……我們也沒那么熟吧?”
那邊纖細的聲音傳過來,“認識幾個月了,再怎么也是朋友了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急忙掛斷電話,那邊再打來,干脆關了機。
一個不黏人,一個黏得人發慌。
“哥,哥,我剛才在批發市場看到林姐了!”小張負責去批干貨,回來后大嚷道。
恐怕現在只有他還知道我的心思,“干什么慌慌張張的,看到又咋的了?”
“林姐好像一個人在那兒挑貨,哥去幫林姐挑挑?”
“什么亂七八遭的,店里忙看不到啊?”
“哥啊,我說的是林姐啊,林姐你忘啦?而且我看林姐好像有點選擇恐懼癥,哥去看看唄?”
“廢話怎么那么多,她在哪兒?”
“興隆超市!前面過兩條街右拐!”
然后真的就像趕鴨子上架一樣,出了門往興隆奔。很多時候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心儀的姑娘早已成他人婦,再在她身邊像只蒼蠅一樣地磨蹭又算什么……
可是只要知道她就在離自己近在咫尺的距離,還是壓制不住心底的那份雀躍,何必壓抑,往后的日子見她一面少一面,何不滿足自己?
“郝哥?還真撞上了啊!”聽她的意思,似乎還預測過到這兒會遇上我。
“怎么來了也不到店里坐坐?”
她看起來很忙,說話的時候眼神全落在貨架上,“那也要有空啊,我今天可有任務在身,改天吧。”
“就……買些干貨嗎?”
“你會選嗎?幫我看看。”
于是因為我的幫助,原本她還可能在這兒待上半天的,轉眼就要滿載而歸。
“提得動嗎?”
“外邊有司機,還要麻煩你幫我提出去。”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放開手等我提,那么自然,完全不知道有隔閡這事。
大抵與她相處,只有我一個人帶著不可告人的心思,她的勤勞,她的忙碌,都是為了那個人,為了那個人的家。
“你,和他過得還好嗎?”一直藏在心底的話,碰上她就像受到磁鐵的吸引,噴涌而出。
她一愣,會了意,笑道,“現在應該擔心的人是你自己吧,對了,朗欣還找你聊天嗎?”
總是這樣裝著不懂,企圖逃避尷尬,這個女人什么時候也學會了狡猾?
“你做的有些明顯了,是要介紹朗欣給我嗎?”
“可不是嗎……臉這么臭,不樂意啊?”
誰都可以介紹,誰都可以摻和我郝博的終身大事,但你不能,林年不能,明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