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音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江北大學,和歐陽、和我吃飯,歐陽學的是系統管理,學院在校區的另一頭,難怪從未遇見。
“年年,把你男朋友叫出來?”
上次非音差點咬出那個人的名字,我忙說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情,她的注意力果然被這個消息帶走,然后就開始好奇。
“他,在上課吧。”誰在上課,就是我男朋友。
“周末還上課,什么專業?”追根究底的問題,一個一個地向我砸來。
我干脆將陳江叫出來,他算是追求者中最平和的一個,就算跟他交往也不會受傷,一個超級體貼溫柔的man。
陳江到之前我已經電話里跟他坦白一切,雖然傷心他卻未拒絕,于是假裝一天的情侶就這樣開始蔓延。
非音來一次,他就演一天,非音不來,他也想演。
“有癮啦?”這時候我就沖他開玩笑。像送我到宿舍樓下的這種事,被大家看到不好。
“要是你怕受干擾,那我就……”
“我是怕給你添麻煩?!?
“不會不會,我樂意,那我先走了,明早我給你帶早餐?!彼芸祀x去,深怕我又說出什么話刺激他。
后來所有人都知道我林年心有所屬,再很少人打擾,如此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只是難為陳江。
再后來,酒店里發生了件急事,像電影里的那樣,刑警們很帥地出現,控制住現場,他們要求一個個地搜身,卻不告訴在查什么。
“林年,看什么?過來!”領班的將我叫走。
酒桌上的男人沖我一笑,我心驚肉跳地走開,站在領班身后。不知道剛才他塞給我的是什么,但我明白,我們都已經認出對方。
海哥,他就這么驚悚地出現了。
下班后的路上,他從黑暗中跳出來,一直笑一直笑,笑完了手一攤,“拿來吧?!?
“和尚,你真是一點沒變。”
“你不也是嗎,還是那么漂亮!”他拿走了至今我都不知道
是什么東西的東西,也許是毒品,也許……
和尚,海哥,他靠做危險生意行走江湖,已經成立自己的幫派,論黑勢力,在江北首屈一指,或許在別人眼中他是窮兇極惡之人,與我而言卻只是曾經老家的一個鄰居,僅此。
說著說著才知道,海哥早就遇到翠娘,江北一帶是他們共同開創的天地,他們干著與社會規則相反的營生,不帶一點痕跡。
“還在上學?”他仍把我看做孩子一樣的摸我的頭。
“嗯,你呢,我怎么才能找你?”一種與故人重逢的喜悅讓我忘記他職業的危險,也忘了曾經畢竟是曾經,十幾年過去,大家都有各自的朋友,他未必把我看在眼里,以我為重。
但海哥卻極其爽快地給了我一個地址,要了我電話,并提前說明他近段時間不會在江北,要事在身,不宜久留。
他們都有事業,各有沖勁,看著都只比我長幾歲,經歷的事理人情卻遠比我深厚,這真讓人嫉妒。假如把這個社會比喻成一個圓,他們已經站在圓外,摸清了整個社會的運行規則,而我還在圓點上彷徨,看不到出路。
老媽在化療,一直在堅持,頭發未脫前副作用還不明顯,到后來就再也扛不住,幾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個人就活在痛苦的煎熬中。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才能救老媽,特別是在知道這個病根本治不好的時候,我突然對癌細胞佩服地五體投地!真強!真強……
“不治了,不治了……年年啊,讓我回去吧?!崩蠇屚纯嗟匕?。
該聽誰的,完全沒有主意。不治就是等死,治療,雖然可以延緩癌細胞的擴散,卻讓人痛苦萬分。
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常常在醫院徘徊,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無力、崩潰的狀態。常常在生命大抵如此,脆弱地不堪一擊。
于是偏偏在這時候陳慧琳又惹上來,我再也沒精力去顧及后果,直接與她吵到輔導員那兒,換寢還是開除,隨便把。
我看不到自己上那么久的學,讀那么多的書的用
處,我對自己感到絕望!
如果當初學醫,現在是不是會好受點?
可是學了又怎樣,短短的幾年,我能做什么?老媽還是無力回天。
然后,破天荒的,學校一直答應的房子突然給了我,在大二這年,終于履行協議。十幾萬的房子,不見得好,但確實在學州區,一幢未被拆卸的樓房,兩層,像極了原先的家。
我們又從昌北將家遷移,移到這里,移到江北大學附近,十幾年,幾乎只繞著江北走了一圈,這個世界那么大,還有那么多路竟純粹地屬于別人。
“林年,抽個時間過來一下,老師找你有點事?!睏罾蠋?,新來的輔導員,一個年紀不大卻操心勞累的女老師。
她告訴我,看了我的成績之后說我太過按部就班,私下里沒有鉆研建筑課題,現在國外很多才子都在研究,我們學校卻幾乎插不上隊。
楊老師讓我多和專業課的老師接觸,多看些專業內容,她說我是個可以搞研究的人。
“那你課余都在干嘛,好像同學們都說沒看見你?”
“找了兼職,得出去工作?!?
“一小時多少錢?”
“不多。”
“那你給我打下手,我付你同樣的工資,正好上邊說我缺個端茶倒水的?!闭f完她笑了笑。楊老師脾氣很好。
升入大三之后,專業課老師給我布置了幾項任務,之后就一直在看書,因為國際上一場與建筑相關的研究競賽即將開展。
老媽從醫院直接回到學周區,我們開始在這附近生活下來,簡單的打理三餐之后,通常我就無所事事地待在二樓看書,因為已經辭掉酒店工作,目前在給楊老師打下手。
周末,豆腐陪著我,趴在腳邊慵懶地耷著眼,它喜歡喵喵。從搬家后那幾天就可以看出,它幾天沒吃飯,沒精神。是我拆散了它們跨越種族的愛戀。是我及時地阻止了某種不倫。
離開江陵之后,豆腐一直很孤單。
想誰,不用猜也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