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陳亦深想袒護鷗舒客,而是無法對陸過說實話,他總不能說,世界上有妖,畢竟站在他身邊的這個就是個驩頭精。
精與妖,并不同。
但他不想告訴陸過,起碼現在不想。
他沒想過他們還有再見的一天,正好是十年之期將至的時候,真是天無絕人……額,絕禽之路啊!
陸過這傷不輕,足足縫了三十多針,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只能趴在病床上,手背上輸著點滴。
陳亦深一直陪在他的床邊,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眼神很復雜,有震驚、有驚喜、有欣慰、有感激、有千言萬語,最后全都沒有了,只剩柔柔的目光。
他這什么眼神?難道他知道了什么嗎?陸過心里有點發(fā)虛,否則他干嘛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開始陸過只是覺得他那眼神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初戀,現在再看,分明是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啊!
“喂,你空調開小點行不行?”陸過道,快凍死他了。
“啊?”陳亦深回過神來,下意識想聽話關空調,可隨即又犯了難,自己現在的身體還是需要溫度冷些,最后沒辦法,只能跟護士又多要床被子給陸過蓋上。
陸過看了眼空調,十六度,這貨是打算把自己凍成冰棍嗎?
“學長,”陸過突然道:“追你那人誰啊?”
陳亦深有些心虛,起身去倒杯水,又在杯里放了根吸管,然后小心地喂給他喝,糯聲道:“額,不是說了么,搶劫的。”
“是么?”陸過叼著吸管,挑著眉看著他,“可我怎么記得,好像看到了翅膀什么的。”
“什么翅膀啊?”陳亦深忙道:“學弟你是失血過多,眼花了吧。”
陸過好整以暇道:“學長,我從不做虛妄的猜測,也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言語。”
陳亦深心虛地繼續(xù)去倒水,可剛倒完回頭,發(fā)現陸過已經睡著了。
是啊,天都快亮了,他忙了一晚上,為了救他又流了這么多血,肯定撐不住了。
許是太疼,陸過睡也睡得不安穩(wěn),嘴唇半張著,微露出點點雪白的牙齒。
陳亦深蹲下來盯著陸過的牙瞧,白白的,也沒有蟲子牙也沒有煙黃牙,多好的牙啊,真想拔一顆下來!
可惜,不能……
當年的小不點,都已經長這么大了啊……
陳亦深看了眼吹著強效冷風的空調,又環(huán)顧了下室內,他特地選的私人病房,很好,沒有攝像頭。
他緩緩抬起手,只見他的掌心漸漸凝聚起墨藍色的光芒,他抬手在陸過后背的傷口上輕輕一拂,隨即忙著捂住自己的腮幫子。
用法術過度,牙又疼了!
他剛才只是用法術加速愈合了陸過的傷口,但又不能完全治好,免得露餡惹人懷疑,再說他現在法術受限,隨時都可能現原形,也沒那個本事把陸過完全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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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你要去上課?”
陸過直接自己把點滴給拔了,下床就要穿鞋。
陳亦深忙著過去按住他,“你開什么玩笑,你后背傷得那么重,你不好好休息,上什么課!”
“我的后背已經不疼了。”其實還是有點疼的,但是憑陸過的忍耐力,小意思。
陳企鵝炸毛了,那是他的功勞他的功勞!他犧牲自己僅剩的法力換來的!他就這么不珍惜!
“那也不行!你得好好養(yǎng)著,什么也沒你的身體重要。”陳亦深按著他的肩膀不撒手。
“你不要鬧了,我下了課還要去打工,真的來不及了。”陸過推開他想走,奈何陳亦深就是不松手。
“什么?你除了上課還要去打工?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后背還縫著針呢!”
陸過懶得跟他折騰,見陳亦深一直按著他的肩膀不撒手,突然直接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使勁一掰,只聽咯吱一聲骨頭的聲音,陳亦深忙著捂著手腕跳出去四五米遠。
“學弟你要不要這么狠!”陳亦深疼得直皺眉。
陸過沒把陳亦深的手掰斷,只是輕扭了一下而已,一會兒就能好,只是……
陸過又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海洋味,好像因為自己扭他的手,也沾上了一點,淡淡的很好聞,后背也沒那么難受了。
后背有傷不能背書包,陸過把書包提在手里,出門。
陳亦深捂著手,一面在心里罵著陸過不識好歹,一面還是不爭氣地追了上去。
小不點既然不聽話,自己只能陪著他一起去了!
陸過之所以今天必須要來上課,是因為今天都是大課,醫(yī)學院法學院都有大課,他實在不想錯過。
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又早起,陸過困得直迷糊,打算趴桌子上睡會兒,可臉剛枕上胳膊又猛地抬起來,疼得五官都皺起來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后背疼了?”陳亦深忙著湊過來。
他一靠近,陸過就被那股淡淡的味道包圍,奇怪的是,每次聞到都會覺得舒服很多,難道還有麻醉的功用?
“不是,”陸過捂住自己的腮幫子,“可能上火了,智齒疼。”
他的智齒長了一年多了都沒長出來,動不動就上火,重生前他的智齒早就拔了,可是重生后他一直沒空,而且現在醫(yī)院那么貴,拔顆牙要四五百,算上亂七八糟其他的,得好幾千,只能先拖著。
陳亦深突然眼睛一亮,雀躍道:“拔了吧,我跟你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與其留著它折磨你,還不如拔了呢,拔了吧,來來來我?guī)闳メt(yī)院。”說著,陳亦深拉住陸過的胳膊就要走。
陸過忙著按住他,免得驚動老師,小聲道:“你瘋了,現在在上課。”
“哦對對對,得下課去。”陳亦深仍舊陷在自己的激動中。
陸過無奈扶額,“下課也不能去,我牙齦腫著,而且后背還有傷,現在拔了會大出血,得等傷好了牙齦消腫才能拔。”
陳亦深聞言一臉可惜,他嘴里那顆牙快到保質期了,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他的法術越來越低身體越來越差,否則早用法術把陸過治好了。
“那得什么時候消腫啊?”
“我怎么知道,”陸過無語地看著他,“你好像很希望我去拔牙?”
“沒有沒有,我關心你嘛。”陳亦深托住下巴情深意切地看著他。
陸過默默別過臉,自己不認識他,不認識不認識……
課上到一半,陳亦深突然從后門溜出去了,估計是覺得課實在太無聊了。陸過松了口氣,終于可以消停睡覺了。
下課鈴一響,陸過醒過來收拾東西,剛要起身,陳亦深突然又出現了,頂著滿頭大汗,手里拎著個塑料袋。
“給你的,快吃快吃。”陳亦深雀躍道。
陸過瞥了一眼,好么,牛黃上清片,牛黃解毒片,三黃片,黃連上清片等等各種,這哥們不會是把藥店的所有下□□全買了吧?
“快吃啊。”陳亦深又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
“額,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陸過忙著閃人。
有病,他一定有病!
然而陸過天真了,陳亦深就好像突然變成了狗皮膏藥屬性,一整天就像鬼魂一樣形影不離地跟著他,跟他去上課跟他去吃飯跟他去圖書館,連上廁所都跟著,還跟著進同一個隔間!
“我要上廁所!”陸過咬著牙道。
“你上啊。”小隔間里,陳亦深指了指馬桶,然后背過身去,“你放心,我不看你,我也不嫌臭。”
陸過瞪著他背影瞪了好半天,索性拼了,解開腰帶解決。
其實他只是上小號,進隔間只是為了甩掉陳亦深,但沒想到他這么無恥,那就只能比他更無恥,所幸陳亦深說到做到真的沒轉身。
陳亦深看著廁所隔間的門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聲,“學弟,你還記不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
……
“跟現在情況差不多,也是在廁所隔間里,只是那時候我是旁觀者,現在是當事人……”陳亦深話沒說完,就被陸過一腳踹出去了。
順便,又毀了一個門板。
“當事你妹啊當事!”
小便池前正站著解決生理需求的三個男生不禁大眼瞪小眼,沒看錯吧,陳校草和陸天才從……一個隔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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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天氣特別熱,已經高達四十度了,如果不是要上課打工,陸過是真心不想出門,許是因為天太熱,竟讓他這么淡漠的人也難得有些煩躁。
難得今天陳亦深也不是很積極,他照舊還是穿了一身黑白,簡單好看,只是手上居然打了把傘。
他已經夠白了,大男人至于這么保養(yǎng)嗎?曬曬又能怎樣?古銅色才是男人的顏色好伐!
出了教學樓就沒空調了,陸過深吸一口氣,感受一下最后的涼空氣,快步出了教學樓。
陳亦深撐傘的工夫人就不見了,忙著追了出去,剛追近,卻見陸過的身邊多了個女生。
唔,有點眼熟。
啊,這不是那天送陸過企鵝巧克力的女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