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城里有九街十七巷,皆以朱墨色的乳石鋪砌,珠圓玉潤的細石,一顆挨著一顆,用溢彩流光的潤色砌出并州城的勻整細潔。
經歷過旱季洪水的摧殘,休整之后的并州,沒了以往繁華煙月中的氣派,倒是多出一些難得的韻味。
繡戶朱閣,庭院深深,連水榭樓閣在洗禮過后都比別處要典雅些。
薄薄烈日夏光,從干凈的天際揚灑之下,恢復綺麗的并州城宛如被端在水晶盤子里的亭臺,艷麗的讓人移不開眼。
來到并州這么久,于緋詩從來都不知道,這座城池,還有著如此婉約旖旎的一面。
隨行一同返京的車駕早已經備置妥當,一聲不響的在行館的門口等候著。
既然兩府之事已了,在留下來也是沒有什么益處,易無風顧及著朝中老派的勢力。思忖著若是不回到朝中,將根源的禍害解決掉。那么兩府之事,只怕會層出不窮。
于是,易無風與良鑰定下返京的日期。
易無風的決定,良鑰無力反駁,得他的吩咐之后,細致的安排好一切。
得到消息的于緋詩,這日早早的收拾干凈,在行館的門口等著。慕婉與良鑰也來的極早,見到已經等在一旁的于緋詩,慕婉扔下身邊的良鑰,走到于緋詩的身邊。陪著她說起話,
“緋詩,居然比我還早。”
“噗。”于緋詩接著慕婉的話,隱晦輕笑,壓低著聲音在慕婉耳邊答,
“新婚燕爾,你這不算晚了。”
“你……”被于緋詩隱晦的話語,糗的滿臉通紅,慕婉惱羞成怒,伸手作勢要打于緋詩。于緋詩不偏不倚的,正好避開她的攻勢,兩人頓時打打鬧鬧起來。
因為柳煙兒之事,于緋詩一直心情不好,難得有慕婉作陪,今日才算是有著笑容。看慕婉玩的正歡,恰巧易無風跟柳煙兒也還沒出來,良鑰并沒有去阻攔她們,隨她們鬧去。
不過,兩人并沒有打鬧的很久,就看到易無風攙著柳煙兒,從行館里姍姍走出。
不好失了禮數,慕婉與于緋詩安靜下來。站到一旁,等候兩人。
今日的柳煙兒一如既往的在易無風跟前撩擺著溫柔嬌羞的模樣,做的一身桃粉色煙水裙的打扮,極其粉嫩的顏色。像是花瓣綻放開的裙擺,用鵝黃色的絲線雙面勾勒著細膩的花蕊。襯著她青絲間別的木槿花發簪,倒是相得益彰。
美的不可尤物。
順著易無風的攙扶,嬌小的身子差不多如數埋在易無風的懷里。出口的嗓音卻是清脆叮鈴,如沐春風,讓場上的人皆是可聞,
“風哥哥,我們這回程,你們都可以騎馬。可否也讓煙兒騎馬呀,幼年的時候,哥哥也曾帶煙兒騎過馬,只是許久未曾騎過,騎術都生疏了呢,還真是想念的緊。”
“那可不行。”沒有放開柳煙兒是身子,緊跟著柳煙兒柔膩的話語,易無風張口就答。清朗的純音中,布著濃濃的緊張與關心,
“這一路上都是小道,崎嶇難走,傷著你可怎生是好!”
“我不,我不嘛,我就要騎馬。”見的易無風不應下自己的請求,柳煙兒的小性子瞬間就使了出來。揪著易無風的衣袖,站在原地不愿再走,
“風哥哥,你要是不讓我騎馬的話,那我就不走了。”
“你……”易無風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是寵愛著冷妃,也不見的冷妃如此放肆過。當下怒火從心中竄起,冷厲的眸光在掃過柳煙兒那張氣鼓鼓的小臉的時,心不知作何就軟了下去,連同口氣,也一同軟下,
“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那我就陪你同騎一回。”
“謝謝風哥哥。”磨的易無風退步,柳煙兒好似個偷著糖的小孩,笑的無比滿足。粘著易無風的衣襟,兩人一同往易無風的坐騎走去。
將眼前發生的黏糊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入眸中,慕婉冷冷的在眸底橫過一眼。暗自啐過一口,
“矯情。”聲音盡管極小,還是被于緋詩聽出端倪來,小心的探手過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慕婉會意,緊緊抿起唇,藏著自己的不滿跟不悅。
好好的看著易無風與柳煙兒相互騎上馬背,慕婉才與于緋詩在下人的攙扶下,坐上馬車。
所有事宜都準備完畢,良鑰才邁步走到自己的座駕旁,翻身上馬。抬起手,在虛空中擺了擺,喝出一聲,
“啟程。”
碾起的馬蹄聲輾轉在馬車輪子的篤篤聲里,拉開了一行人離開并州城的行程。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得知良鑰等人今日欲離開并州城,城中的百姓早早的聚在道路兩旁,等到一行的車駕到來,紛紛跪在地上,磕頭拜謝著。
兩府的天災**,來勢洶洶,禍害的兩府的百姓幾乎走投無路。易無風一行的到來,不僅拯救了百姓,還將兩府往后的天災帶來的危害一同給解決了。百姓焉能不感激,只是當初易無風是借著良鑰的名號去做的那些事情。
所以,并州城乃以江南江北兩府的百姓們都不知道,為他們做這一切其實是當今的天子。他們誤以為是玉陽王良鑰,所以將最大的功勞都歸在良鑰的頭上。
慕婉作為玉陽王妃,白撿了一個贊賞。
聽著百姓們感激涕零的叩謝,良鑰頗感的受之有愧,燦笑著望向易無風。
易無風并不以為意,眼角斜斜的瞥過良鑰一眼,似笑非笑的口氣,有著打趣的意味,
“行啦,受著受著,這事兒你本來就功不可沒。這么一來,你玉陽王可謂是家喻戶曉了。回去后,要給你個什么獎賞才是?”
“不敢當,若不是公子神機妙算,英明神武,我們也不會如此順利。屬下不敢居功,不敢居功。”被易無風打趣的無力招架,良鑰接著易無風話,中規中矩的推脫著謙詞。
“良鑰啊!”對于良鑰的無趣,易無風亦是深感無奈,涼涼嘆出一句,
“你說這么無趣的一根木頭,清平縣主是看上你哪兒了?”
“額。”這話,良鑰真是不知如何接答。
“當然是看上王爺長的一表人才了唄。”倒是被窩在易無風懷里的柳煙兒搶去了話。
“哦,是么?”聽的柳煙兒這么一說,易無風像是來了興致,低下頭,望向懷中的柳煙兒,
“那煙兒說說,玉陽王與我,誰長的更為俊朗一些?”
“這……”被易無風無厘頭的一問,柳煙兒也感到稍微的為難。最后,紅著小臉低下頭去,小小聲的回答,
“在煙兒心里,公子永遠都是最為俊朗的。”
欲語還羞的一席話,如拂在心里的微風,撩撥的易無風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徜徉在天地之間,直直傳入到車隊后頭,坐在馬車里的慕婉與于緋詩耳中。
揚起手輕輕的撩開一旁的簾子,慕婉探頭出去看了眼前方的情況。簾子放下時,精致的小臉上哀云密布,
“這丫頭看起來不是省油的燈呀,往后進了宮,指不定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噗。”看著慕婉深深憂思的謹慎模樣,于緋詩沒來由的輕笑出聲,
“她鬧出什么幺蛾子,也鬧不到玉陽王府去,你倒是慌的。”
“你個沒良心的。”于緋詩話音來不及落盡,慕婉捏起蘭花指已經戳到她的腦門去,
“我這還不是為你擔心么,這么厲害的丫頭,往后會給你好果子吃么。再說你這性子,必定是被人家吃的連骨頭都不吐。”
“噗。”聽著慕婉的言語,于緋詩再一次淺笑出聲。挪了挪身子,坐到她的身邊,
“好啦,這事已成定局,我們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呢。”
“哎!”當然知道于緋詩說的是正理,慕婉心中一酸,拉聳著腦袋,悲嘆一聲。
經過幾日的趕路,易無風與于緋詩一行,總算回到宮中。
良鑰跟慕婉自然是不能隨行入宮的,在皇城請別之后,率先回去了玉陽王府。就剩下易無風、于緋詩還有柳煙兒入了宮里。
得到消息的皇后,帶著宮里六品以上的妃嬪,列著隊迎在宮門口。
看到車駕到來,紛紛盈盈的欠身見禮,
“臣妾恭迎皇上回宮!”
易無風先翻身下馬,看了眼前來的眾多嬪妃們,懶懶的應答一句,
“都起來吧!”
“謝陛下!”回謝一句,眾人得令起身。
聽到聲音,于緋詩也從馬車上下來。走到皇后跟前,屈身給皇后叩見下禮,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妹妹不必多禮,此行妹妹辛苦了!”微笑著伸手將于緋詩扶了起來,皇后啟了啟唇,輕聲答。
“謝娘娘!”
看見于緋詩從馬車上下來,跟在皇后身后的眾多嬪妃們,也紛紛給于緋詩行禮,
“臣妾給于妃娘娘請安!”
在于緋詩離宮前,皇帝特意給了恩典,將其晉封為妃。此次皇后帶來的妃嬪中,也有很多未及妃位的嬪妃,依照祖制,位分低的嬪妃是要給位分高的妃嬪行禮的。所以嬪妃當中,位分不及于緋詩的,皆要給于緋詩行禮。
“各位姐姐快請起,不必多禮!”擺了擺手,于緋詩示意給自己請安的嬪妃們起身。
得于緋詩應允,嬪妃們才敢起身。
本以為這次于緋詩能夠伴駕隨行出宮,必定是受盡寵愛。在看到易無風親手抱著柳煙兒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場上的眾位娘娘們,皆是驚詫了眉眼。
連皇后也驚愕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易無風也沒有絲毫的隱瞞遮掩,抱著柳煙兒,徑直抱到了皇后的跟前,才是將其放下。對著皇后道,
“這是煙兒,她年紀小又不懂的宮中規矩,皇后你多照顧著些。”
聽的易無風這么一說,皇后也是明白過來,特別是看到柳煙兒的那張臉之后。忍著心底的酸楚,皇后強行做出歡笑,回著易無風,
“皇上請放心,這么標致的妹妹,連臣妾瞧著都覺得可心呢。”說著,作勢就要去拉柳煙兒的手。
但柳煙兒似乎并不領皇后的情,像是頗為害怕的避了開,在皇后跟前稍稍福了一禮,
“煙兒見過皇后娘娘!”
遭柳煙兒這么一弄,皇后的再次一僵,不過也是眨眼的一瞬,很快就恢復過來。端著和藹可親的笑靨,親自將柳煙兒扶起,
“妹妹不必多禮,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謝皇后娘娘!”柳煙兒答。
并沒有跟場上的妃嬪們糾纏的太久,待的柳煙兒給皇后見過禮后,易無風就帶著柳煙兒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皇帝一走,皇后吩咐大家都散了,自己也回了昭元宮。
討著沒趣,嬪妃們做三三兩兩的散去。
于緋詩自顧的回了自己的芳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