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明白,原來皇后是想害她。
可她卻陰差陽錯的送給了清貴妃,她自然不信什么煞氣之說。她持著雙耳瓶這些年,不也一樣好好的。但是,清貴妃卻信了。把五皇子的死,全部追究在她的身上。
而且,用著那樣齷蹉的手段,讓她萬劫不復。
也讓她明白,帝王之愛,其實什么也不是。
皇帝痛失幼子,舉國哀痛。
靈堂卻是布置在清安殿,這是整座皇宮里最偏僻的宮殿,生了郁郁蔥蔥的野草,到黃昏的時候,昏鴉凄然長叫,一聲一聲,像是叫到人心里去。
黑白布幛,堂上點著雪白的長燭,明明晃晃的燭火中,停放在大殿當中的棺木里,一具小小的人兒闔目躺下。寧靜的面容,好似他只是睡著了一般。
圍著棺木一周,一百零八個得道高僧正襟危坐,面目慈祥,手里握著佛珠,一顆一顆的數(shù)過去,嘴里念念有詞。誦經(jīng)超度著這位夭折的天家皇子。
清貴妃一身素衣白袍,扶棺掩面長泣,哭聲淅淅瀝瀝,隱忍而悲慟。幾乎打濕了她握在臉側的絲帕。
本來,清貴妃是皇帝極為寵愛的妃子,五皇子亦是皇帝最為疼愛的兒子。依著皇帝的意思,欲將五皇子的靈堂設在清華宮,被清貴妃給回絕了。說是五皇子福薄,受不得這樣的大禮,怕折了他下輩子的福分。
皇帝心疼清貴妃,只能由著她。
肖妃去到靈堂的時候,清貴妃已經(jīng)哭的幾欲昏死過去。見到肖妃到來,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迎上前去。想著一笑,卻是心中一記刺痛,忙忙抬袖掩在唇邊,云袖揮去,地上一灘嫣紅。
單薄的身子,也隨之軟軟的滑落。
素來與清貴妃交情甚好,這種時候,肖妃自然是一起跟去芳華宮的。一直守在清貴妃的身邊,直到她蘇醒過來。
看著肖妃的臉,清貴妃吃力的撇開一道悲涼的笑,
“阿凝,你來了?”
“嗯。”肖妃點了點頭,總覺得清貴妃的笑里頭含著太多東西,一時間,她自己也看不清楚。只能無力的安慰著,
“阿越,節(jié)哀。我知道此時不管說什么都平復不了你的喪子之痛,但日子還是要過的,孩子,往后還會有的。”清貴妃是年家的女兒,小字清越。肖妃素來與其交情甚好,私底下總以閨名相稱。
“我知道。”清貴妃答,
“但是我一想起,我一想起他,心里就疼。死一樣的疼。”余音話落間,清貴妃抬起自己的手,重重的捶在胸口。接下來的聲音里,散著斯歇底里的絕望,還有遺恨,
“這里疼。阿凝,你明白那種感覺么,這里疼。”
看的肖妃一時忍不住,眸底蓄著淚,嫣然滑落。
清貴妃的情緒極其的不穩(wěn)定,肖妃也不敢離開。皇帝每日都會過來,但看著清貴妃越發(fā)消瘦的臉,雋秀的俊臉,也一同消瘦下去。
那一日,肖妃正照顧著清貴妃吃藥。清貴妃也不知道耍的哪門子的性子,非要肖妃嘗一口,苦不苦。要肖妃嘗過后,她才肯吃。
肖妃拗不過她,就先嘗了一口。
但肖妃沒有想到的是,她的真心相待,會被人如此的糟蹋,如此的誤解。
苦澀的藥汁下肚之后,肖妃的頭腦里傳來一陣一陣發(fā)脹的昏眩感。很快,眼前一黑,就沒有了意識。醒來之后,她衣衫襤褸,外衫已被褪去,只留下褻衣褻褲。正摟著一赤身**的男子,躺在床榻上。
莫名的恐慌聚上肖妃的心頭,忙忙的爬起來,肖妃尋找著自己的衣裳。
她乃是皇帝的嬪妃,此舉是大逆不道。丟了肖家的顏面事小,穢亂宮闈,折辱天子顏面,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正待肖妃手腳無措的尋找到自己的衣裳,要穿戴到身上。清晰的聽見門外頭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伴隨著清貴妃孱弱的勸解聲,
“陛下,阿凝定是一時糊涂,定是一時糊涂。您別生氣,千萬別生氣。而且,下邊的奴才們胡言亂語也做不得真吶。”
并沒有聽到皇帝的回話,門已經(jīng)被推開,皇帝頎長的身軀帶著清貴妃單薄的身子,踏入門內。掃過房內********的場面,看著肖妃的一雙深眸,漸漸冷卻,濃的似化不開的新墨,涌著看不清的陰沉。
“噗通”一聲,肖妃立刻跪在地上,
“陛下,臣妾是被陷害的。陛下明察。”
“夠了。”沒有說太多,皇帝輕輕啟了啟唇,冷冷的吐出幾個字,
“將肖妃壓回月凝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她出月凝宮一步。至于,那個大膽犯上的亂臣賊子,拖出去,五馬分尸。”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床上那個還為清醒的男子,已經(jīng)被擁進來的內侍秘密的拖出去,悄無聲息的五馬分尸。
肖妃,也被押回月凝宮。可就在肖妃經(jīng)過清貴妃身邊的時候,從清貴妃清澈的眸中,肖妃清楚的看見,她的恨。
原來,她恨她。
這個認知,讓肖妃心里沒有來由的一寒。她居然相信了傳言,這么多年的互相扶持,她寧愿相信子虛烏有的傳言,都不愿相信她。
而被關押在月凝宮的日子,也沒有過的太久。
在一個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月凝宮燒起了熊熊的大火。騰起來的快要將人烤熟的悶熱,將肖妃從睡夢中熱醒。
隱隱約約中,真相就要破土而出,絕望卻是如影隨形。
匆忙抱起還在沉睡中的孩子,遞給奶媽顧氏,拉著他們走到書架前。推開書架,后面出現(xiàn)一道密道。這條密道乃是肖妃的兄長肖耀命人偷偷從宮外挖進來的,伴君如伴虎,誰也料不到以后的路。肖耀護妹心切,早埋下暗招,若出不測,也能護的肖妃周全。
這個時候,也由不得肖妃思慮太多,順手將抱著孩子的顧氏推進密道,肖妃掩著面叮囑道,
“芷云,我把軒兒交給你了。請務必代我,好好照顧他。”來人竟然膽敢在月凝宮放火,那定是有著周詳?shù)闹\劃,若是找不到她的尸體,一定會懷疑的。還有,有些東西她想親自去求個明白。
顧芷云看著面前視死如歸的女子,眼底不停的涌著淚,伸手要去拉肖妃。卻被肖妃先一步,推回書架,密道的入口瞬間合上。
頹廢的坐在書架底邊,任由著火焰逐漸蔓延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砸了下來,砸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疼痛之后,肖妃也沒有了意識。
醒過來的時候,肖妃以為自己已經(jīng)到了閻羅殿。
眼前竟是出現(xiàn)了清貴妃蒼白的臉,她穿著素色的衣袍,發(fā)間還憋著白色的珠花。端著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冷冷的望著躺在地板上的肖妃,
“阿凝,這回我們扯平了,我的兒子死了,你的兒子也死了。哈哈哈。”
原來,大火燒斷房梁,砸了下來把書架砸倒,剛好覆到肖妃身上。因為那書架是用東海的漓玉所鑄,不融于火,陰差陽錯的,竟救了肖妃一命。
“為什么?”似乎不敢相信清貴妃的話,肖妃愣愣的看著清貴妃,問。
“為什么?你竟敢問為什么。哈哈哈哈哈!”似瘋了一般,清貴妃捧腹大笑,
“你把雙耳瓶送給我的時候,不是就該想到這樣的結果么。憑什么我的兒子死了,你的兒子跟你還能活著。”
“阿越……”
“不要叫我,讓我覺得惡心。”
“原來,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呵呵,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那你要我怎么看你,尊貴的肖貴妃。”
“呵呵。”頃刻間,肖妃只覺得周身恍如跌入冰窖般的寒涼。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你這樣做,就不怕皇上怪罪于你么。軒兒,畢竟是皇上的孩子。”
“是么,憑你做出與人茍且的事情來,皇上還能相信他是皇上的兒子么。此時此刻,皇上是最恨不得他死的人。”似乎怕肖妃被傷的還不夠,清貴妃慢慢的蹲下身子,俯在肖妃身邊,輕聲道,
“我跟皇上說,你在未進宮前,已心有所屬。那人為了你,才進宮的當?shù)氖绦l(wèi)。這事我早已知情,為保住你,我才隱瞞下來。”
“年清越,你怎么能這樣對我?”聽清清貴妃口中的話,肖妃恍如胸口堵著一口悶氣,怎么也呼不出來。掙扎著起身,要向清貴妃身上撲去,被她輕輕一推,又推回到地上。
“我這樣對你,都是被你逼的。琉璃雙耳瓶的詛咒,你怎么能給我。你怎么能詛咒我的孩子。放心吧,你不會死的,如今你容貌也毀,你的兒子也死了,為保存皇家顏面,皇帝也不會讓你死的。不過,冷宮就是你今后的歸宿了。”以一種癲狂,又憐憫的目光深深的看著被推倒在地上的肖妃。清貴妃忽然就笑了。
笑過之后,忽的用云袖遮上嘴角,移開后,地上、還有她的嘴角皆抹著怵目驚心的紅。
確實。如清貴妃所說,皇帝并沒有處死肖妃。
一來,是為了顧及皇家的顏面;二來,是忌諱肖家的勢力。不敢輕易處死她,加上,她的兒子被眾人都誤以為死在那場大火中,皇帝的心頭之怨也了。還晉封了她的兒子為惠王。
而肖妃,則成了冷宮里的肖姑姑。
“凝姨,”看著肖姑姑久久的陷在自己的深思里,于緋詩吃力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