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燭火,落在于緋詩清澈的黑眸里,碎光粼粼泛著明明滅滅。
懷袖的話不急不慢,以著回旋的方式在她耳邊輕輕回漾著。不相信,不代表她不留心。仔細的回想著幾個月來的事情。包括著慕婉失去的孩子,還有那日鄭怡媛的故意陷害,慕婉對她的指責。
如果說,慕婉都會背叛于她,那么于緋詩真的不知道,遼闊天地,還有誰是她可以相信的。
而后想想,想起這些日子來慕婉對自己的不離不棄,還有在萬佛堂的時候,若是沒有慕婉,她未必能平安無事的出來。
想著想著,對慕婉的所有疑慮都逐漸在于緋詩心底煙消云散。
不管后事如何,于緋詩寧愿相信,慕婉與她的情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生變。
安定下自己的心神后,于緋詩躺回到床榻上,定定的看著頭頂上的紫色煙羅紗帳。視線迷散后,慢慢進入夢想。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點紅跟懷袖領著芳華宮的宮人進來,伺候著于緋詩梳洗。
不同于剛出萬佛堂那日的殷勤,于緋詩接連幾日都沒有見過易無風的身影。好在于緋詩心中對易無風也沒有過多的期盼,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的祈求。就在于緋詩在芳華宮中安然度日的時候,昭元宮的玉燕姑娘出現在芳華宮內。
碧綠的紗裙,像是在蕭瑟的秋日里怡然獨立的一株碧樹,籠著一襲輕紗漫入芳華宮中,儀態萬千的在于緋詩跟前行著宮禮,
“奴婢玉燕,見過于妃娘娘。奉皇后娘娘懿旨,請于妃娘娘到昭元宮品茶!”問過禮后,直接開門見山的將來意道明,玉燕笑盈盈的屈身在于緋詩跟前。不卑不亢,不露媚態。
端莊得體的姿態,于緋詩都不禁要感慨,不愧是皇后宮中出來的人。
微微點頭,示意玉燕起來,于緋詩輕聲回著,
“姑娘請起,容本宮換一聲衣裳,便隨姑娘過去。”
“娘娘請!”皇后畢竟是后宮之主,白日無事,于緋詩只是穿著尋常穿的堇色薄衫,這樣去見皇后未必太過輕率。玉燕熟知宮中禮儀,豈能不懂。當下就欠了欠身,安靜的在一旁等候于緋詩。
沒有讓玉燕等的太久,很快就換好衣服,梳了一段巍峨的青云髻,足足別了六根步搖。待的于緋詩出來,每走一步,發間步搖垂下的珠串就蕩起清幽的響聲。
徑直的走到玉燕身邊,于緋詩稍稍轉眸,瀲了玉燕一眼,
“姑娘,我們走吧。”輕言話落,儀駕已經備好,帶著點紅還有懷袖,在玉燕的帶領下走向昭元宮。
龍延香的味道,還沒等的于緋詩進入殿內就灌了于緋詩滿滿一腦海。
熏的于緋詩不禁有些飄飄然,看著大殿上皇后正襟危坐的身影都顯得模糊。只是看到明黃色的衣角邊緣,用華麗金線勾勒的鳳凰痕跡。
規矩的走到皇后跟前,于緋詩彎下身子,恭謹的行禮,
“臣妾芳華宮于妃,拜見皇后娘娘。”
盡管有著慕婉的事情不快在前,皇后對于緋詩的印象總體也是好的。不似柳煙兒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加上鄭怡媛已經得已嫁入玉陽王府。對于于緋詩,皇后心中拉攏總多過對立。
不然,在傳出于緋詩染上麻風的時候,皇后也不會悄無聲息的將此事壓下。
但見的皇后輕柔的抬起手腕,促狹的鳳眸中凝著溫柔的笑意,連嫣紅的唇角勾出來的弧度都落著款款柔情,
“妹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謝娘娘!”福了福身,于緋詩方敢站起。
瞥過一眼領著于緋詩進來的玉燕,玉燕理會皇后的意思,扶著于緋詩坐到皇后榻下的位置。貼心的給于緋詩奉茶。
不明白皇后此舉的意思,于緋詩笑了笑,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盞呷過一口。等候著皇后開口,等了約摸半柱香的功夫,皇后總算啟唇,
“前幾日聽聞妹妹身子不適,萬佛堂雖是清修的圣地,但是畢竟是清幽之地。總有照顧不及的地方,妹妹可得好生休養著。”既沒有貶低著太后的萬佛堂,又將自己對于緋詩的關系表露的無意,皇后的此番言語,可是點撥的滴水不漏。
淡淡的回應著皇后的關心,于緋詩悠悠起身,福過一禮,
“已經好多了,有勞娘娘費心了。”
“妹妹客氣,既然能同為后宮姐妹,得已共同服侍皇上,那也是吾等的福分。亦是姐妹情分,相互扶持本是應該。”溫潤如水的眼神不經意的流瀲在于緋詩身旁,皇后眸中落著讓人看不出破綻的和藹。
正待于緋詩尋思著要回應皇后,忽然聽見門外的宮女匆匆跑進來,跪在皇后跟前。輕聲道,
“回稟娘娘,香妃娘娘跟潔嬪娘娘求見!”
“是么,難得本宮宮里頭有這么熱鬧,快請!”聽的香妃跟潔嬪來訪,皇后眼中的笑意更甚。擺了擺手,示意宮女請兩人進來。
宮女不敢耽誤,忙忙又轉身出去。
沒一會兒,便看到濃妝艷抹的潔嬪跟一身清淡的香妃,婉婉踱步入殿。
先是恭恭敬敬的給皇后見過禮,潔嬪才是走到于緋詩跟前,輕描淡寫的拜了一禮。問禮的時候,臉上帶著濃濃的 心不甘情不愿,
“臣妾給于妃娘娘請安!”
“妹妹不必多禮。”臉上不動聲色,話里不帶調腔,于緋詩淺淡回過一句。
很快,潔嬪就自顧起來,轉到香妃身邊的位置坐下。
香妃跟于緋詩同為二品皇妃,自然是不需要給于緋詩見禮的。同樣,于緋詩也不需要給香妃見禮,從潔嬪坐下來后,場面頓時就安靜下來。
未免尷尬,皇后開腔先說一句,
“難得幾位妹妹來昭元宮中小坐,正好,那日太后命本宮好好打理著中秋夜宴的事情。幾位妹妹可得給本宮出出主意才是。”
皇后說的并不假,轉眼的時間,一年的時光又入了秋。中秋佳節就在眼前,礙著宮中發生過太多的事情。借著中秋佳節,太后特意給了皇后一道旨意,名其一定要好好操辦。
不過,操辦宴席的事情,在皇后還是太子側妃的時候就張羅過不少,這等小事自然是難不住她的。如今說來,不過是尋個話題,跟于緋詩等人說說話,避免場面尷尬。
幾人當然也知道皇后的意思,沒有敢接話。
偏生的,就有人弄不清楚狀況。等候許久,憋的實在是夠了,潔嬪似不經意的脫出一句,
“中秋夜宴那可是大事呢,娘娘向來是最多心意的,并且皇上跟太后的心思也只有娘娘才能把握的住。只要是娘娘操辦,當然是最好的,哪里還需要我等。”
“潔嬪你呀,就是你會說話,來本宮這兒前小嘴可是抹了蜜,都甜到本宮心坎了。難怪皇上那般的喜愛你。”潔嬪毫不掩飾的推崇,皇后一字不落的聽入耳中。嬉笑之中,回應著潔嬪。
場面一下子融洽起來,未等的話落,皇后轉頭看過于緋詩一眼。似是怕她在一旁冷落著,將她拉入局中,
“若說皇上的心思呀,于妃妹妹可是比本宮還要清楚,本宮還得向妹妹討教討教。皇上的心,可是一直沒離開過妹妹身上呢。”平淡無常的語氣,說來的話卻是將香妃跟潔嬪刺的一疼。
也不知道皇后是有意還是無意。
于緋詩端著茶碗的手,猛的在半空滯了一滯。
立即就聽的香妃酸溜溜的接過皇后的花頭,
“是呀,不然于妃也不會得到能進入萬佛堂的殊榮。幫著太后抄寫經書這番榮耀可不是人人皆有的,而且于妃也是天生的好命格呢,不然,麻風這么可怕的病痛都損了不于妃一絲半毫的。”
酸楚的語氣,說出的刻薄話語。話里的尖銳聽入耳中,著實讓人不好受。于緋詩硬生生的受著,放下手中的茶碗后,含笑看著香妃,
“香妃娘娘說笑了。”話落,不再多言。
場面一下子靜謚下來,皇后也感覺其間流淌的詭異。橫眉瞪過香妃一眼,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凡事見好就收。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怪罪下來誰都扛不住那罪責。麻風之事,太醫院都說了是誤診,于妃能有今日的地位,那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造化。”
不輕不重的語氣,從皇后威嚴的神色中吐露出來,生生多了幾分嚴震。駭的香妃跟潔嬪都低下頭。皇后坐鎮中宮,宮里頭有什么事情是能瞞過她的雙眼的。心中有鬼,香妃跟潔嬪越發的忐忑。
就是沒有想到,皇后會如此護著于緋詩。
聽完皇后的一席話后,于緋詩也明白過來,原來萬佛堂中是皇后對自己出手相救。
遭皇后的一數落,香妃討了沒趣,不再繼續糾纏。跟潔嬪坐了一會兒之后,就起身告辭。沒有挽留她們,皇后首肯她們離去。
見著香妃跟潔嬪已走,于緋詩也不想多留,亦是起身跟皇后告辭,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臣妾就不叨擾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好,妹妹慢走。”皇后也沒有多留于緋詩,笑著頷了頷首。
然而,在起身的時候,于緋詩再一次朝著皇后欠了欠身,感激的道,
“娘娘恩德,臣妾感激不盡。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妹妹客氣了。”沒有直接的承認,也沒有否認,皇后依然是淡薄的頷了頷首。
說完之后,于緋詩才是起身,轉身緩慢的離開昭元宮中。離開昭元宮的時候,點紅一直走在于緋詩的身旁,并不是很明白于緋詩離開時對皇后的致謝,遂問道,
“娘娘,奴婢不明白,為何您要對皇后娘娘?”
“豬腦子。”深深的擰了擰柳眉,一邊的懷袖恨鐵不成鋼的瞪過點紅一眼。小聲的幫于緋詩解釋道,
“還看不明白么,萬佛堂中娘娘是被誣陷害上麻風的。而娘娘能夠平安無事的出了萬佛堂,是皇后娘娘在暗中施以援手。”
懷袖說的如此明白,點紅若還不明白未免太過愚蠢。
于是,驚愕的凝著眸,看著懷袖,又看著于緋詩。
瞧著如此白癡的模樣,于緋詩只是覺得的好笑,朝著她嬌嗔的瞟了一眼,笑言,
“好了,都過去,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省得落入有心之人耳中,又翻出風浪來。”
明白于緋詩的意思,懷袖跟點紅齊齊點了點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