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就是點滿燭火也不能讓它變的溫暖。
玄黑色的鐵鏈纏繞在云箴的腕間,靜晦如墨的黑色跟她白皙如玉的手腕形成鮮明的對比。卻在叮鈴鈴的一陣撞擊響聲之后,在她的手腕上落下一圈觸目驚心的殘紅。
血跡滲出來,皮肉已經(jīng)被磨損,火辣辣的疼。
最讓云箴感到疼的,并不是這手腕上的傷口,而是全身猶如萬箭穿心一樣的刺骨之痛。薄唇已經(jīng)被她咬的滲出血來,抹在唇角,傾國傾城的麗顏,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卻是聽不見她悶哼一聲,只是緊緊的擰著眉頭,極力的隱忍著。
那瓶刻骨銘心,乃是毒醫(yī)門新研制出來的毒藥,服用下去之后,猶如錐心刻骨一樣的疼。很多男人都忍不住那種極致的疼,而選擇自盡。
倒是沒有想到云箴會有如此的膽魄,顧言頗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云箴。細膩的彎眉,面若桃花,薄唇顏色已失,絲毫無損她唇間的瑰麗。這樣的容顏,確實是該被人好好的珍藏。瞧著,顧言心中不禁有些心疼,斜睨著眸,居高臨下的看著已經(jīng)癱軟的趴在地上的云箴,
“你這又是何苦呢?”
無視著顧言的惺惺作態(tài),云箴靜靜的趴在地上,不回頭,也不答話。對于云箴的無理,顧言也不惱,慢慢的蹲下身子,蹲在云箴的面前。修長的手指撩起云箴的下巴,逼迫著她直面著自己,
“你倒是個有趣的人,不知道,你的師兄知道你如此為他受苦后,會不會來救你呢?”
顧言別有心思的一席話,果然讓云箴的臉上有了別樣的神色,猛的推開顧言禁錮在自己頷下的手,凌厲的瞪著他,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找上他的。”
“是,我是答應你呢。”漫不經(jīng)心的攤了攤手,顧言繼續(xù)答,
“可是,他如果是自己查過來的呢?”
“顧言。”臉上的凌厲在顧言的打壓之下,緩慢的變成哀求,恍如落到塵埃里的卑微。云箴拉著顧言的衣角,眼中漫出晶瑩的水色,
“顧言,他與你毒醫(yī)門的仇怨,我來還。你不要為難他,讓他走,讓他走。”
“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云箴眼底的哀求刺激了顧言的仇恨,霎那間,顧言的眸中瀲過深沉的恨意。一把甩開云箴的身子,又是俯身下去,將她的面容捏在指間,
“云箴,你這么為他,為什么,值得么?你在他心中什么也算不上,如果你忘了,好好留在我身邊,我可以……”
“多謝門主的好意,云箴心領了。”都不待顧言將話給說完,云箴出言回絕了他的提議。
這樣肆無忌憚的反駁,讓顧言非常的惱火。
在顧言的二十余年的歲月中,他生命里頭出現(xiàn)的女子不少,或者說爬上他床上的女子不少。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如同云箴一樣,如此的倔強跟固執(zhí)。她骨子里頭的堅韌,縱然是男子,也比擬不上。
就是這份堅韌,讓他隱隱動了凡心。
“云箴。”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喃出云箴的名字,顧言噴發(fā)著怒火的眼眸狠狠的盯著眼前被劇毒折磨的女子。心中不忍,卻是不愿停手。
其實,只要她低頭,他便會放手。
可是,她偏偏不低頭。
“云箴,你我已有肌膚之親,你跟宣無亦全然沒有可能。你都愿意遵守承諾到我的毒醫(yī)門來當藥人,為何不愿意當我女人,為何?”更多的,顧言不懂,世間女子不是皆以清白為重。
既然云箴的清白已經(jīng)給了自己。那為何當自己提出要讓云箴當自己女人的時候,云箴不是感恩戴德的接受,反而是寧愿承受劇毒的折磨,也要拒絕自己的提議。
頭一次,顧言感到挫敗感。
“呵呵呵。”錐心刺骨的疼痛,讓云箴的神志近乎迷糊,癡癡的笑著,云箴撐著最后的清醒,答著顧言,
“委身于你,是為了求得解藥,回到毒醫(yī)門給你當藥人,那是因為云家的人不會言而無信。至于,當不當你的女人,那是我自己的選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寧愿在毒醫(yī)門里頭當一個試藥的藥人,也不愿意當我的女人,是么?”聽明白云箴的意思后,顧言更加的覺得心中怒焰灼燒。
怎么會有這么一個女子,將敬酒不吃吃罰酒演繹的如此徹底。
“好,好,好。當真是好極了。”顧言也是被氣急了,連連說出了三個“好”字,猛然的將衣袖揮了揮,顧言冷冷的拋下命令,
“來人,將我新圈養(yǎng)的幾條五步蛇放進來,既然她執(zhí)意如此,就無需留情。”一邊說著,顧言一邊踱步走出石室。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微微怔住,頓了頓,跟隨在一側(cè)的屬下命令著,
“讓醫(yī)師一邊看著,千萬別讓她死了。”
“是。”聽著顧言的話,隨在一側(cè)的屬下彎下腰,答。
待的顧言剛剛走到門口,一全身做的黑衣打扮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走過來,在顧言面前停下腳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彎下腰,道,
“啟稟門主,宣無亦來了。”
“他終于來了。”沒有跟前下屬的慌張,顧言輕輕挑了挑眉,唇角扯開一道輕蔑,
“走,隨本門主去揮揮他。”
“是。”低低應和一聲,隨行的侍衛(wèi)們紛紛跟上顧言的腳步。
接見宣無亦的地方,是在毒醫(yī)門的正廳。
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袍,宣無亦負手而立,站在毒醫(yī)門的廳堂上。滿目天光照耀下來,將他頎長的身影拉的攏長。流淌下來的高貴清華,讓日光都黯然失色。
在屬下的簇擁下,顧言大步走進來,走到自己的主位上,視線不曾從宣無亦身上移開,慢慢的坐下。
看著宣無亦,顧言眼底的恨猝然而起。殺兄之仇不共戴天,對于宣無亦,顧言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恨。
此時看見顧言,宣無亦眼底浮動著一往如常,淡淡然的看著顧言,淡淡然的開口,
“我?guī)熋每墒窃谀闶种校俊?
聽的宣無亦是為云箴而來,顧言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終歸,還是恨意壓下了所有的情感。揚起衣袖,擺了擺,顧言命人將云箴帶過來,
“宣公子好能耐呀,消息都能打探到我的毒醫(yī)門來了。卻是,云幫主是在毒醫(yī)門中。來呀,去將云幫主請過來。”
“是。”得顧言的命令,一旁有侍從馬上退了出去。
等的侍從回來的時候,身后跟著被兩個侍女攙扶著的云箴。奄奄一息的模樣,還有那滿身的傷痕,讓宣無亦非常的心疼。都沒等的她們靠近,宣無亦已經(jīng)先一步上前去,接下云箴的身子,心疼的喚起云箴的小名,
“箴兒,你怎么這樣的傻。”
“師兄。”亦是認出宣無亦,云箴緊緊捏著宣無亦的衣袖,掙扎開口,
“師兄,你怎么來了,你走,你快走呀。”
“別說話,師兄帶你走。”伸手點住云箴的穴道,宣無亦抱起云箴。正要走,顧言的話語輕飄飄的從身后飄過來,
“就這樣將人帶走,也不問下我愿不愿意么?”
顧言的話,果然讓宣無亦的腳步停了一停,轉(zhuǎn)頭看著顧言,宣無亦啟開唇,
“說吧,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低下頭,做出沉思狀,顧言輕笑出聲,
“我想怎樣,只怕云幫主更清楚吧。”
“師兄,你快走。”當然明白顧言話里的意思,云箴掙扎著從宣無亦的懷里下來。推開他,讓他快走。卻是轉(zhuǎn)身跪在顧言的跟前,
“你我之間的交易,本就與他無關,你讓他走。”
“是么,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你覺得,我會放了他?”嗤笑著云箴的天真,顧言冷漠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云箴,
“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給我報仇,我為何要留著他。”
“不,你不是想要我當你的女人么,我答應你,你放他走。”想著宣無亦可能要面臨的事情,云箴已經(jīng)慌亂無措。拿出自己能夠做出的交換,想救的宣無亦一命。
但是此時此刻,這話落到顧言耳中,已然淪落為笑話,
“你以為,我還稀罕你?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不是么?”
“箴兒?”云箴的話雖說在顧言耳中淪落成笑話,但在宣無亦耳中卻是成了驚訝。難以置信的看著云箴,宣無亦驚愕的久久無法回神。握著云箴的雙肩,直言云箴的糊涂,
“你糊涂呀,你怎么能這樣對你自己,怎么可以?”
“哈哈哈。”看著宣無亦錯愕的模樣,顧言痛快的笑出聲,
“為何?為了求的繚繞的解藥,她將自己送到我的床上,還允諾,當我毒醫(yī)門的藥人。宣無亦,這便是我們之間的交易。你要帶她走,還得問她愿不愿意走呢?”
“你……”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宣無亦心中恍如萬馬奔騰一樣,根本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只能緊緊的拉著云箴,瞪著顧言,
“卑鄙。”
“難道你就不卑鄙么?”冷眸瞥過宣無亦,顧言眼底涌起瘋狂,
“當初你利用朱砂對你情誼,潛入毒醫(yī)門殺我兄長的時候,就不卑鄙?”
顧言所言,其實都是事實,宣無亦本就是殺手,只要開的起價,沒有他殺不了的人。自然有的時候,要殺一個,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所以當初在刺殺毒醫(yī)門門主的時候,他確實用了一些讓人不恥的手段。
沒有想到,報應不爽,居然報應到云箴身上。
闔下眼眸,復又睜開,宣無亦眼中出現(xiàn)一片清明。漠然的看著顧言,宣無亦再開口,
“開出你的條件,我要換她走。”
“是么?”見的宣無亦妥協(xié)下來,顧言臉上露出歡喜之色,
“既然,她答應的是要當我的藥人,那這樣吧,你留下來當我藥人。我就讓她走,如何?”
“好。”想起云箴所受的苦楚,想都不想,宣無亦當場應下顧言的要求。
“不,不可以。”這樣的提議,云箴是萬萬也不能答應。揮開宣無亦的攙扶,云箴退到離他極遠的位置,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
“你不能留下,絕對不能,你會沒命的。”
“那你呢,你就可以么?”看著云箴揮開自己,宣無亦伸手想去抓住云箴,卻是被她跑的更遠。只見的云箴搖了搖頭,
“師兄,我不一樣,我失去了清白,縱然活著,也同死去無異。但是你不一樣,你還有以后。”
“我不介意,只要你活著,我娶你。”當然知道女子的貞潔比性命還要重要,為了讓云箴愿意活下去,宣無亦篤定的開口。
此話一落,莫說是云箴,連顧言,都是一愣。
然而,短暫的錯愕之后,云箴笑著搖了搖頭,
“師兄,今生今世能得到你這樣的承諾,云箴就是死也瞑目了。”說完,云箴將發(fā)間的發(fā)簪摘下,用著不可思議的速度,猛的扎入自己的喉嚨中。
“不要。”隔的太遠,宣無亦來不及阻止,只能大吼一聲,奔了過去。只來得及將云箴倒下來的身子,接在懷里,
“箴兒。”